孙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似灵魂被抽走了一样，脑袋靠在椅子背上，“唉，户口本的差距啊。”

到了最后一个节目，裴简伸手绕到贺辞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低声唤道：“宝儿，宝儿？”

这里的前后位置拉得很开，他们的位置又偏僻，周围的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没人注意他们。

“嗯？”贺辞迷茫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裴简凌厉的下颚线和一截刀削斧凿般的鼻尖，“结束了吗？”

“快结束了。”裴简将一个东西塞进贺辞嘴里。

酸甜的苹果味在舌尖绽放，贺辞含着嘴里的棒棒糖，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了裴简眼中的爱意，舌尖的甜蜜顷刻间灌进心底，他握上腰间的手，“我睡好了。”

“嗯，等会儿我们直接去孙柯家里吧。”裴简轻轻捏着他的手指。

贺辞往裴简身旁看了一下，没看见孙柯，“他人呢？”

“上厕所去了。”

“哦。”贺辞长舒一口气。

“我觉得他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裴简轻声说。

“别说，”贺辞轻笑一声，“我觉得我们要是不说，他肯定猜不出来。”

俩人相视一笑。

“对了，”贺辞猛然想起一件事，“你妈妈知道吗？”

裴简愣住了，“她，她不知道我的……”

“那就先别告诉她吧，我们还年轻，可以等以后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再告诉她，还有就是，让长辈知道的话，他们很难接受。”贺辞认真地说。

“你有前车之鉴？”裴简挑眉问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江城。”贺辞冷哼一声。

“你来江城遇见我了，那你家里人要是知道，会不会……”裴简猛地握住贺辞的手。

贺辞会不会离开这里？会不会离开他？

贺辞沉默了，他认真思索片刻，“等我回北京看看情况吧，我刚刚说的那句话是有道理的，在一起时间久了长辈也会被我们的恒心感动，所以，一起往前走吧。”

裴简忧郁地垂下脑袋，“我真的不想让你走。”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贺辞连忙接话。

裴简怔愣地看着他，贺辞眼中的期待让他心脏好似被一双手狠狠捏了一把，他从没去过离江城很远的地方，北京和江城中间隔着的不止是一条长江。

繁华巍峨的都市只在书里和别人口中听说，真要是去那种地方，陌生感会让他心生抵触。

“我……”裴简语塞了，他很想跟贺辞长长久久在一起，以至于想到父母亲人能否接受这种关系，可未来始终是个未知数，面对迷茫的以后，他甚至都害怕他与贺辞能不能抵住各种诱惑走到最后。

如果贺辞在他脱离原本的人生轨迹后将他抛弃该怎么办？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恋爱基础不够深厚。

都没度过恋爱的磨合期。

“慢慢来吧，现在什么都别想了。”贺辞知道他顾虑什么，他不怪裴简，因为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能不能给裴简一个安稳的以后。

并且他们俩之间还有很多极难跨越的东西。

“我希望我们不要在头脑一热的情况说出无法实现的承诺。”裴简手指穿过贺辞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扣。

贺辞啧了一声，轻笑道：“我们是不是太理智了？”

裴简撇撇嘴，“不理智啊，其实我没想跟你在一起的，但是，心里忍不住想靠近你……”

“所以你头脑一热就跟我在一起了？”贺辞皱眉道。

“那不叫头脑一热，叫心之所向。”裴简坚定地回答。

元旦晚会结束之后，今天就不上晚自习了，走读生提前回家，裴简跟贺辞找了个机会，立马从小树林里翻墙出去，孙柯在外面等着他们。

今天二中同样举办元旦晚会，他们仨不辞辛劳跨越半个城去二中玩。

席容和席冉请假出了学校，沈寅则是用传统手艺翻墙出了学校，还顺便把他新谈的女朋友带上了，几个人在外面汇合后，顶着老北风找了个大排档就喝了起来，就当过元旦节了。

除了两个女生之外，其他人都喝了不少酒。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贺辞看向席容。

“期末考完当天，”席容放下酒杯，“除了冉冉留在这里，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坐在旁边的裴简脸色立刻僵硬了。

“不是，我干嘛要跟你一起回去？”贺辞心里不太乐意，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他才刚裴简在一起，还没尝一下甜甜蜜蜜的爱情呢，忽然就要分开了，这谁受得了啊。

“你奶奶让我把你带回去，你要是不乐意就给她打电话，原因她没说，但是我感觉她好像有事找你。”席容淡道。

“你没跟你奶奶联系吗？”裴简知道贺辞怨他奶奶不调查父母的死因，可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能僵成这样，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有什么好联系的，回去就回去。”贺辞眼中覆上一层寒光。

“席容，你不会是看贺辞有对象了，自己单身，刻意要分开他俩吧。”沈寅递给裴简一根烟，笑眯眯地看着席容。

“那你们怎么不带女朋友一起来吃饭啊？一起吃饭多热闹啊。”沈寅的女朋友好奇地问。

“卧槽？”孙柯惊呼一声，“贺辞你有对象了？”

“我谈对象是不是还得跟你们发个通告啊？”贺辞面露不悦。

“沈寅你要是嘴贱就把脸伸过来，老子正好手痒呢。”席容咬着后槽牙说，他坐在沈寅对面，离他一米开外。

裴简意味深长地看向沈寅，眼中的警告意味明显。

沈寅不屑地轻哼一声，“赶那么急，北京到底有谁在啊？”

“有你太爷爷。”贺辞瞪了他一眼。

“嗯？太爷爷？沈寅你又乱认亲戚？”孙柯笑道。

“亲戚多点儿不好吗？我还等着过年收红包呢，你们都别忘了给我发红包啊，”沈寅咧嘴一笑，“裴简，你住在山里，信号不好就不用发了。”

裴简嘴角抽了两下。

“你们都要回老家过年吧，孙柯你过年回老家吗？”贺辞问。

“回啊，不过我没你们那么急，我能在江城陪冉冉玩好几天呢。”孙柯给席冉夹了一筷子菜。

“瞧瞧，瞧瞧，这才是谈恋爱嘛，看看人家。”席容止不住夸他这个妹夫。

席冉吃着碗里的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这算个屁，来宝贝，亲一个！”沈寅不知道抽那门子疯，炫耀似的把脸伸到他女朋友面前，小姑娘很给面子在他脸上啵叽一口。

席容额角狂跳不止，嫌弃地把脸转了过去。

裴简给他竖起大拇指。

“敬吾辈楷模！”贺辞端起酒跟他碰了一杯。

吃完饭之后，沈寅快快乐乐地跟他女朋友开房去了，孙柯要送席冉回学校，就不和裴简一起走了，裴简和贺辞也落得个轻松，能过二人世界了。

在座的七个，有六个都成双成对了，只有席容一个单身狗，他就跟席冉一起回学校了。

月初的夜晚没有月亮，并且现在是冬天，贺辞从大排档里一出来就被一股迎面而来的老北风吹了个趔趄，他站在门口不想出去了。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裴简走到他身侧，手顺着手臂一路下滑，自然地插进贺辞的口袋里，“走啊。”

席容从他俩身旁走过去的时候翻了个白眼，“你俩能不能收敛点？”

“没当着你的面亲一口都算照顾你心情了。”贺辞忍俊不禁。

“你还不赶紧走。”裴简不悦道。

孙柯和席冉已经把席容落下一里地了。

贺辞把帽子戴上，跟裴简一起走了出去。

夜深了，路上没几个人。

冬天的老北风吹得人脸颊发疼，贺辞揉了揉自己酸麻的嘴角，跟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啧，咱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明显了。”

“干嘛？不就是在好朋友的口袋里暖手嘛。”裴简捉住贺辞的手。

俩人并肩往学校走。

“你过年也要回老家过年啊？”贺辞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对啊，这里的很多人老家都在农村，我家也是，离江城特别远，骑车都得三个小时。”裴简漫不经心地说。

“那到时候会不会没信号啊，都不能跟我打电话了。”贺辞嘟囔道。

“可能吧。”

“啊？！”贺辞慌了。

裴简感觉手都被他捏得有点疼，“没办法啊，太偏僻了。”

“我不想回去了。”贺辞慢慢往他靠近。

“因为那件事你才不跟奶奶联系吗？”

贺辞点点头。

“家人总归是家人的，之前听席容说起过她，我能听得出来她还是很在乎你的，贺辞，”裴简满眼心疼，“别再失去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凌空劈下，贺辞愣在原地。

裴简捏了下他的指尖，“今天在礼堂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不就是珍惜当下嘛，她年纪大了，你一走就是大半年，我要是一个月没给我姥姥打电话，她也会着急的。”

贺辞颤抖地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牵强的笑，“行吧，就当是为你回去一趟。”

趁着四下没人，裴简快速在贺辞脸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帮我在你家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贺辞烦闷的心情顿时迎刃而解，“他们都说谈恋爱之后人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这样，你裴简都不高冷了。”

“你喜欢那样的？那我高冷给你看不就好了。”

说着，他就要把手抽回来，贺辞赶忙拽住他的手，“诶，我开玩笑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说情话这么熟练，之前是不是给别人说了很多？”裴简倨傲的扬起下巴。

“又来了，你没完没了了啊！”贺辞警告出声。

“你这次回北京那么长时间，花花世界迷人眼，万一你出去跟朋友吃饭，在夜店什么地方遇见漂亮的人，把我忘了怎么办？”裴简沉声道。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之前见过贺辞的初恋女友，才知道大城市的美人降临身边的时候真是美得不真实，外面肯定还有更多，裴简想想都开始自卑了。

“那我还选你干嘛？外面那么多美人，我不还是看上你了！”贺辞气急败坏想把手抽回来。

裴简用力把他的手握紧，“说不定就是想换换口味呢。”

“你现在怎么跟个怨妇一样？”贺辞啧了一声，“不说别人，就说江城吧，不仅你长得帅，沈寅不是更帅，我连他都看不上……”

“那是因为他长了一副花心相，骚狐狸精，不像我那么板正。”裴简大言不惭地说。

“那不就完了，你还是知道自己的优点的。”贺辞笑出声。

“我没跟你开玩笑。”裴简严肃起来。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跟你保证一定早点儿回来，然后我保证，及时回你信息，接你的电话。”贺辞连忙跟媳妇保证。

一副好男人模样看得裴简忍不住笑出声，“行行行，我相信你。”

“那你也得尽量回我信息，然后有空就给我打电话。”贺辞说。

“我去山上找个信号好的地方，给你回信息。”裴简笑道。

“你们那山上好玩不，之前去农家乐，感觉没什么好玩的。”贺辞踢开脚下的石子。

“还行吧。”

“有萤火虫吗夏天？”贺辞眼中闪烁着精光。

“有。”裴简挑了挑眉，他知道贺辞很想看看这稀罕的小玩意。

“到时候我能去你姥姥家吗？夏天的时候去玩。”

夏天的时候就是明年暑假了，那就是说贺辞在高考之后仍然会留在他身边，裴简心里立刻涌出一股暖流，他包住贺辞的手，笑吟吟地说：“好啊，我姥姥也会很喜欢你。”

“一想想就很激动啊。”贺辞脸上的笑意挡不住。

走了两步，裴简叹了口气，“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要不然，让席容帮我盯着你吧。”

“呵，”贺辞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他都自顾不暇，回去之后肯定被拉着到处喝酒，档期排得比明星都满，一晚上喝八场的大神，你要是真请他盯着我，估计我会被他带到酒局上去。”

“那算了。”裴简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