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贺辞安稳幸福的睡颜,裴简心里得到了无比的满足。
无论贺辞出身多么高贵,人有多优秀,爱慕者又如何多如过江之卿,可贺辞眼里只有他,心心念念只有他,而他也只要贺辞。
吻了吻贺辞泪干的眼角,裴简轻轻道了声:晚安,乖乖。
次日一大早,在梦境与现实中游离的裴简就听见了他老妈一大早的洗漱声,声音很微弱,可裴简还是下意识捂住贺辞的耳朵,嘴唇碰了碰怀中人颈间温热的肌肤,搂紧他的腰准备睡个回笼觉。
可惜觉浅的人永远无法拥有一场美梦。
当不规律又沉重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里,裴简陡然从梦中惊醒。
贺辞还睡着,光裸的肌肤上错落着深浅不一的吻痕,裴简安慰般的蹭了蹭他的脸蛋,悄悄掀开被子下了床,又很快把被子捂好,免得热气全跑了。
随着脚步声逐渐放大,裴简迅速穿上衣服推门出去。
打开大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裴简凌厉的目光落在楼梯拐角处栏杆儿的一只手上,在那人即将要探出头的那一刻,他急忙跑了过去。
醉醺醺的裴振齐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楼道口的裴简。
一如既往邋里邋遢的样子和周遭灰暗又脏污的环境融为一体,裴振齐打了个酒嗝,走上最后一节台阶就想越过他回家。
裴简却一把将他拦住了。
“滚开,小兔崽子拦上你老子了,他妈是你家吗?是老子家!”裴振齐粗声骂道。
他身上的酒味儿熏的裴简有些难受,他双手被仍旧紧紧抓着裴振齐的两条手臂,他毫不客气地出声道:“钱赌完了,是吧?”
只有钱赌完的时候,裴振齐才知道回家。
但他回家可不是来做一个好父亲的,时常把家里弄得一团糟,等到烦了,腻了,再拿一笔钱重新出去赌。
听到钱这个字的裴振齐,浑浊的眼珠总算有了一丝光彩,他反手抓住裴简,“你有钱了,是不是?”
说着他急急忙忙就想往家里走。
下一秒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裴振齐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有一丝愕然,他从没想到裴简会主动抱他,当然从裴简两岁之后他也没主动抱过他了。
“你能不能滚远点儿?”裴简在他耳边低声说。
原来不是要给自己拿钱呀,裴振齐恼火地想要推开他,“那是老子的家,老子回家有什么错吗?你他妈的还拦上我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喝醉酒的人劲儿很大,不过裴简能拦住他,但是他拦不住裴振齐这粗鲁的大嗓门儿。
他下意识看了看离楼梯不远的家门口。
就在裴振齐在逐渐拨高音调的时候,裴简猛的重新把他拉了回来,贴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道:“反正我裴简没什么好名声,也不在乎多背上一条杀自己亲爹的罪,你想试试吗?”
他身上的冷意绝不是因为穿得单薄被冷风塑造出来的。
不过酒壮怂人胆,裴振齐也不是个真怂人,血液里拥有和裴简一样的疯狂,“来来来,大家伙都出来看看!裴简要杀他老子了……唔……”
裴简一把捂住他的嘴,眼中弥漫着杀气。
裴振齐猛地将他推开,咳嗽两声,指着裴简骂道:“你挡我财路,还不让我回家,我他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当时老子就该掐死你,让你跟你妈一起去死,省得你今天在这里威胁你老子!”
已经有邻居开门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了,裴简的眸光渐渐黯淡,麻木再次覆盖整张脸,他冷声道:“我给你拿钱,你在这里等我。”
闻言,裴振齐愤怒的脸出现了一丝缓和,“快去,快去!爸在这儿等你!”
这个称呼让裴简比吃了只苍蝇都难受。
他看着眼前这个邋遢不修边幅的男人,心口沉重压抑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屋拿了刚攒下不久的一笔钱丢给裴振齐,看他像条狗一样从脏污的地上把钱捡起来,裴简的眼睛被风一吹,水雾四起,他抹了把脸,咬着后槽牙说:“够你逍遥一段时间了,走吧。”
裴振齐憨笑着拿钱走人了。
裴简僵硬地走了回去,将门一扇扇关上,直到眼前只剩还在沉睡的贺辞,他才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慢慢走过去坐在床上,伸手摸着被窝里清秀俊逸的脸蛋。
如果父母没有去世,那贺辞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之一。
从出生开始,他的人生就被规划好了,在继承家族企业之前去旅游交朋友,开阔眼界充实精神世界,他的□□空间里全是周游世界的照片,他的世界明媚如阳。
他更是无比优秀,承载着家族与父母期望的天之骄子,交换手里的资源是父亲一直教导的向上社交的方式,钱只是打发穷人的方式。
所以最开始他来江城用钱处理问题让裴简丝毫不感到意外。
这样金玉堆砌出来的人,义无反顾喜欢他的时候,裴简的心里是有些沾沾自喜的,甚至暗自窃喜过很多次,可是真的拥有之后,爱这种东西就会放大身边一切的问题与矛盾。
比如彼此之间的差距。
因为爱,他也舍不得贺辞受苦。
熟睡的人眼皮抖动了两下,随即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的人裸露在外的脖颈冻到泛红,他一把抓住裴简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红唇轻启:“你起床了?怎么不穿厚点?”
裴简反握住他的手,“昨天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你不喜欢她我就让她回北京。”贺辞水润的眸子倒映着裴简的脸。
“那换个人吧,我有个合适的人选,叶雨琦怎么样?”裴简轻轻揉捏着他的指尖。
贺辞抿唇摇摇头,“不要,谁都不要,这个关头谈恋爱,无论真假都显得太刻意,再说了,之前我信誓旦旦在老师面前说不会早恋,要是真谈个明面上的,那不是打我脸吗?”
“你决定就好,”裴简面色仍旧有些沉重,“之前席冉还跟我说,贺家知道我了?你预备怎么做?”
贺辞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裴简,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的。”
贺辞想带他走,出国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贺辞从来没问过裴简的高考志愿,也没问过他对未来的打算,因为贺辞早就把裴简的未来考虑清楚了,不需要问他的意见。
“去哪儿?”裴简问。
“你想去哪?”贺辞反问他。
“我没去过很远的地方,你去的地方多,最喜欢哪里?你喜欢我就喜欢。”裴简微微一笑。
“墨尔本。”贺辞脱口而出。
“在……澳大利亚?”
贺辞点点头。
“哪里地广人稀,并且靠近南极,有些冷,怎么喜欢哪儿?”裴简眼眸暗淡无光。
贺辞歪着脑袋,脸贴在他手上,“说不出为什么,可能就是因为人少吧,安静舒适惬意。”
裴简俯下身,“你抱抱我。”
他眼中的脆弱和犹豫让贺辞心下一滞,连忙掀开被子把裴简抱进怀里,再把被子盖上,光裸的身子触碰到他身上的凉意,贺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早上出门了?怎么不多穿一件,冻得脖子都红了。”
裴简枕在胸口静静聆听他的心跳,颀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用冰凉又修长的指尖描摹着贺辞锁骨上的齿痕,“我不想离开你乖乖,不想跟你分开。”
贺辞抱着他,温热的脸颊蹭着他有些冰凉的额头,“谁说要分开了?你只需要跟着我走就好了。”
裴简将脸埋进贺辞的颈窝,伸手紧紧抱着他,大有一种要将他永远嵌进身体里的架势。
这个人今天有些不对劲,贺辞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由自主想到裴简有事瞒着他,可是俩人谈恋爱总要给彼此一些私人空间,他就没多问。
裴简要他抱着,那就抱着吧。
接下来一段冗长的日子里,裴简仍旧保持缄默,不论对什么都不温不火,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周末都很少去贺辞家里了。
只是这样,难受的就是贺辞了,只有在学校里他才能跟裴简亲近,还不能过分亲近,趁入夜之后在宿舍接个吻跟做贼似的。
“明天三月三,席冉跟席容要去逛庙会,咱们请假也去吧。”孙柯晚自习下课后在他俩面前说。
裴简单手托腮,眸光不经意扫过右上角还坐在位置上辛苦背书的贺辞,他叹了一口气,“算了,三月三的庙会挤死人,有什么好玩的。”
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黑板上已经挂起了百日倒计时的牌子,大家都不约而同紧张起来,每一节下课已经没几个高三学生往楼下跑了。
就连贺辞这么厉害的人,都被繁重的学习任务累得爬上床就睡着了。
“你们俩不去,我去,我非得跟老王把假请下来!”孙柯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段时间他也没怎么跟席冉见面,明明在一座城,都快搞成异地恋了。
“这个关头老王不会放你的。”裴简慵懒道。
“我今天晚上回去就把自己搞感冒!”孙柯咬着后槽牙说。
“你疯了?死恋爱脑,多伤身体啊,万一伤着根本,席冉就不要你了。”裴简轻笑一声。
“我比不得你,老婆就在身边,抬头就能看见……干嘛!”
孙柯话说到一半,桌子上堆得老高的书就被贺辞撞到了。
贺辞脑袋后仰,警告出声:“舌头不要就拔了。”
裴简眼中盛满宠溺,“你当他放屁就行了,继续背你的书吧。”
“看看,看看,虐我呢?我不属狗,”孙柯丢开笔,怨声载道,“我非得去,旷课也得去。”
“沈寅去吗?”裴简忽然问了一嘴。
“不知道啊,席容去的话他应该也去吧,他最喜欢当狗腿子了。”孙柯吐槽道。
“我也想去。”贺辞将课本搭在脸上,露出一截凌厉的下颚线。
他也累得喘不过气了,想找个机会跟裴简出去放松一下。
“怎么去?明天旷课翻墙?”裴简目光盯着贺辞脖子上喉结滚动的频率。
“请假。”贺辞不容决绝地撂下这句话就坐直身子继续背书去了。
老王对贺辞这类好学生向来很关照,知道这段时间学生压力过大,刚好贺辞还是要请假做理由,他就同意让贺辞出去散散心,至于裴简,他没在这个时间翻墙翘课老王已经很欣慰了,也就同意了。
轮到孙柯的时候,老王犹豫了很久,直到孙柯再三向他保证下次月考一定前进三个名次,他才同意,要是没进步,就请家长。
三月三那天是整个镇子的盛大节日。
许多人都会去这座镇子唯一的寺庙里敬香祈愿,而距离寺庙最近的二中校门口早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他们刚走过车站,贺辞看见通往寺庙的笔直大道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裴简和孙柯从小接触过,丝毫没紧张,带着贺辞挤进人群里。
马路边全是摆摊的,各地小摊贩早就闻声而来抢占了最有利的位置叫卖起来,小小的镇子里充满了来自各地的特产和稀奇古怪的玩意。
贺辞甚至看见他们搭起了一个狭小的动物园,一个大喇叭在外面喊着:“大蟒蛇,斗鸡!猴子钻火圈……”
听见里面有大蟒蛇,贺辞拔腿就想进去看看,可是孙柯见女朋友心切,硬把他俩拉走了。
走到校门口,他们在人堆里看见席容那个二世祖一脸愁容蹲在花坛上抽烟,而席冉就站在他旁边玩手机,就在双方距离几米远的时候,她像是有感应一般抬眸看了过来。
“冉冉。”孙柯嬉皮笑脸跑了过去,跟席冉凑在一块。
席容抬眸看了贺辞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
“几个星期不见你怎么蔫了?没钱花了?”贺辞哼笑道。
裴简啧了一声,环顾不远处站在二中校门口的几个老师,“还是大少爷牛啊,当着老师的面抽烟。”
“小爷请假了,”席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都准备转回北京了,他们管不着我。”
贺辞拧眉道:“这么快?”
“这里又破又小,没什么意思,我玩够了。”席容弹掉手里的烟灰。
“人都到齐了,往庙里走啊。”孙柯在不远处冲他们喊了一声。
席容起身将烟头掉到身旁的垃圾桶里,刚跟着他们往前走了两步,裴简忽然在他身前停住了脚步,他疑惑地凑过去一看,就在马路对面,隔着重重人海,他看见了一张桃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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