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但他的心跳还是不可控制得乱了节拍。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密码还是手机，也听不到路边驶过的车声和吹过的风声，只知道更凑近一些，好品尝更清楚一些。相交的唇更深地纠缠着，他从这个吻里汲取着对方的气息，可是身体却变得更像冰淇淋软得要融化了一样。
漆数顺从地张着嘴，只觉得舌尖火烫湿滑，温柔而缓慢的触感来回留念在唇角，齿间有橙子糖果的香甜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酒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什么。
或许是刚才那阵风刮得太猛烈了一些，导致酒精迅速在胃里翻腾扩散，“唔……唔......等”几乎是那阵感觉涌起的同时他迅速推开面前的人。
失去了力的支撑，他的身体飞跃出一个小幅度的弧线扑倒在路边，脸被灌木的秃枝擦破了皮，没来得及疼，下一秒胃里的翻涌迅速袭来。
“呕——”
吐完之后的感觉好了许多，他漱了口又喝了些水就躺回车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和似曾相识的温暖阳光，他以为梦还没醒，继续倒回被窝里。
“嗡——嗡——嗡”手机震动从枕头旁边响起，他探出一个头，怀疑地扫过四周，然后拿起手机，熟练地解锁。
“喂？”
叶连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你……醒了吗？”
漆数不假思索地答复：“这说的什么，我都接你电话了肯定是醒了啊，不然做梦啊？”
“我是说……你酒醒了没。”
“酒......？”漆数想起来自己昨晚确实是去了酒吧，后来大家都走了，他和何徐两个人留在卡座一边聊天一边喝威士忌，喝着喝着就……睡着了吗？等等......现在这是哪里来着？！“卧槽叶连我在哪啊这是。”
对面犹豫了一会：“司……恺翊家？”
“卧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喝醉了。”
“我喝醉了？”
“我本来想扶你回宿舍，然后司恺翊过来，说可以带你回家。”
“卧槽！所以你就这么把我丢给他了？”漆数怒锤床单，泄不了气，又钻回了被窝。
“你用你清醒的脑子告诉我我们宿舍住几楼？”叶连在电话那头有些好笑地说。
“五楼。不是，”漆数从被子里发出凄恻的声音：“我又不是自己不能走，你上楼扶我一下就成啊，又不要你背。”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你那是能走的状态么，你都开始躺沙发里吃手机了。”
“……啊？”漆数惊讶地说：“胡说八道吧，我吃手机干嘛。”
叶连帮他回忆：“你不仅吃自己的手机，你还要检查我们每个人嘴里有没有塞手机。”
“卧槽！”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太吓人了，我喝醉是这样的？”
“所以你……算了，等下记得来实习报到啊，地址发你了，我们几个一会儿就出发。”对方说。
“哦……好，”他还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你怎么能把我就这么丢给别人了，你都不认识他——”对方没等他说完就先挂了。
好吧。手机在被窝里捂出屏幕上一层薄薄的水珠，他在被子上蹭掉雾气，然后打开来透气。
晴好的日光晒进房间的空气中好似有缥缈的浮游生物在晃动，铃兰和蔷薇的香气被一同卷进空调送出的冷气中去。
又在这里醒来了啊。从柔软的薄鹅绒被辱抽离时，心中忽然闪过这个想法。客房没有洗手间，他穿上床角的客用拖鞋，竟有些熟门熟路地自然走去了对面的那间。
是他自己要带我回来的，那随意一点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吧。
开了镜前打光灯，镜子中照映着他昨晚穿的衬衫，睡了一夜被压出些许褶皱，裤子也还是昨晚的那条，首饰都还在身上。一切正常，只是——
额头青了两块，闻着有红花油的味道，嘴角好像破了一点，左边脸颊侧后方有点发紫，最重要的是上面还有一道划破以后结了痂的红印子，虽然被碘伏还是什么处理过，但这道划痕在白嫩的肌肤上依旧显得尤其狰狞。
不照不知道，这一照他就感觉脸上的痛感瞬时被激发了，连带着还有身上几处酸痛，他一一掀开衣服检查，膝盖有乌青，小腿有几处淤青，腰上也是紫的一块，像被人拳打脚踢过一样。
他关了灯，气哄哄走出洗手间，趴在二楼的栏杆朝下面喊：“司恺翊——你他妈揍我了？！！”
一楼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他一边撑着拐杖下楼梯，一边在脑子里构思等下言语battle的战术，必须好好谴责他乘人之危动手不动口的行为。宿醉后的脑袋头疼欲裂，像灌了几斤水在脑袋里，沉沉重重的，最重要的是这些水似乎在脑子里随着步伐转呀转成了果冻质地，让脑神经变得迟钝并且只接受平滑的反射，简单来说就是脑回路不够用了。
他决定把道德谴责的目的降低一个层次，降到单纯的质问：凭什么揍我？？！凭什么！！
厅堂是空的，视线范围内见不到人影，厨房的滑动门开着，飘出大米逐渐浓稠的香味和清新的豆香。他走进去。
在厨房熬粥的阿姨见到漆数，手里放下备菜的切肉刀，很开心地转身过来跟他打招呼：“小伙子。”
漆数认得这是之前做饭，还陪他撑伞去地铁站的那个阿姨，于是暂时收住自己的怒火，调整成平易近人的语气：“阿姨好。”四处扫过没看到人，又问：“司恺翊呢？”
“谁？”
“您不认识司恺翊……吗？”漆数纳闷。
“哦，你说那个很高很帅的小伙子？我不知道他叫啥名，我是李哥给叫过来做饭的。”说着，她指了指在庭院里浇水的管家。
“好吧。”他用力呼吸了一口，企图让锅里蛋白质蒸煮水解产生的氨基酸充分抵消头痛欲裂的感觉，然后说：“那您先忙吧，我去问问李叔叔。”
此时的阳光使得别墅在花园中投下一片阴影，正是适合给花浇水的时间段。这个庭院很大，好养的无尽夏在充满水汽的院子里形成一片雾霭山岚的碧穹，还有些许他叫不出名的花也在安安静静地开放。印象中他很少见到种花的院子，因为漆家主宅是从不会有花出现的，漆德明觉得花娇气，只在院子里种了许多修剪整齐的松柏。
他忽然又想起一个雨后，像冒失的小猫一样闯进了一个秘密的庭院，他从院子里借走一把伞。当时在梧桐树叶间铺洒下来的阳光和雨中，他想到这个院子兴许是该种些花的，就像这个院子一样。
或许是花香绕人鼻腔，又或是阳光温暖舒适，看见飘洒在空中的水珠像一颗颗宝石降落在花瓣间，漆数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生气了，他觉得找司恺翊算账这事可以暂时缓一缓，先坐在这欣赏一下美景。
管家浇完花，把拖在地上绵延的水管收拾在手里成一圈圈弯曲的环，又挂回到工具房的侧门上，转身准备走回屋内时，才注意到漆数在门口坐着。
他礼貌地打招呼：“小少爷醒啦。”
坐在秋千上而自然打开的双膝相撞，他有些仓促地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站起来说：“叔叔……”此时此景让讨伐人的话倒也说不出口了，他想要不算了，还是发微信骂他，哦不对，好友已删。那留张字条好了，就写：乘人之危，胜之不武，非正人君子也。
管家看出他的神色变化，会心一笑，问他粥吃了没。漆数摇摇头：“阿姨还在锅里烧着。”
“那就好，你再等等。他说喝多了酒伤胃，让我一定要看着你吃完粥再走。”
“他？司恺翊？”
“是啊，司老板怕你吃不惯我做菜的口味，特地唤我请来擅长做饭的阿姨熬粥。上次吃得可还满意？”
“满意……哦对，他人呢？”
“不遇出差的日子一般都朝九晚五上班，小少爷下午是不是也要出门，想我几点接送？”
“嗯……我吃过就走吧。”他回答着，倏尔，又不解地问：“他这样是为什么啊？打了我又给口饭吃？”
“打了你？”管家神色不改，面带微笑看着他明显受了伤的脸，道：“昨天凌晨司老板抱着你回来，又叫我先给你上药，擦身体，喂水和解酒药。兴许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是不是误会？”
“误会？”漆数觉得管家描述里的司恺翊和他真正认识的那个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存在，但现在脸上确实被上过药，身体好像也被擦拭过所以睡得很自然舒服，五分钟后还有热乎乎的粥可以喝，所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回了桌边。
难道这个伤是被他带走之前就留下的？也对，由于自己带着报复他的心情，所以就也反过来认定他会做出这种事了。现在仔细想想，从记忆最后结束的时候开始，吃手机……睡觉……被带走……全都不记得，那么这个太影响颜值的伤是什么时候弄的呢？
他拿出手机给叶连发了个消息：你还记不记得，司恺翊是怎么把我带走的？
叶连：放轮椅上带走的。
漆数问：我走的时候人是咋样的？
叶连：四仰八叉像只死掉的螃蟹。
漆数：。
叶连回：骗你的，你走的时候还挺乖的，他让保安拿了个轮椅推你，你当时窝在里面睡觉可乖了。
……
没问出什么实质性的答案，漆数不绕弯子了，他冒着自己丑照被存的风险，对着左侧脸拍一张照，发给叶连。
叶连：卧槽？！！你摔跤了？？
漆数：你说，他是把我放轮椅里带走的，那我怎么会摔跤？还有，我早上从床上醒来的，那说明也肯定不是我自己掉到床下面摔着的。
叶连：那是怎么回事？
漆数：我是不是被他揍了一顿？
叶连：应该不会，他看着不像那种人。
漆数：听这话，你跟他很熟？
叶连：不熟……但是以后说不定吧。
漆数：哟？酒吧见了一面你就动了心思？？三观跟着颜值跑啊！
叶连：？？我动什么心思了，我有对象的啊？？？！！
漆数把手机拿高，对着阿姨刚端上来的绿豆百合粥拍了一张，然后发给叶连：虽然他揍了我，但还特地让人煮粥，这是不是很奇怪？
叶连：...........我觉得他应该没揍你。
漆数：根据这个行为，我觉得他是在故意嘲讽我。
漆数：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虽然揍了我但是给我点好处，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他很照顾我，其实背地里狠狠揍了我一顿还没人知道。
叶连：你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得不可思议了哥们。他为什么要让别人看出来他很照顾你呢？
漆数：对啊，为什么呢？
叶连：......
叶连：而且他揍你这事你有证据吗？你不是喝断片了吗？我严重怀疑是你自己摔的……
漆数：不可能。
叶连：为啥？
漆数：正常摔跤哪里会用脸着地？这明显就是他企图拉低我的颜值。
叶连：那你一会问问他吧，我们准备出门了啊，你早点来！
漆数：问不了，我早就删好友了。
叶连：？？？你删他好友？？
漆数：对啊，反正又不会再见了。
叶连：/大拇指，你厉害
叶连：话不能说得太绝……说不定下午就……见到了。。。
漆数：神经，你咒我。
漆数：不和你说了，我吃饭去了。
叶连：总觉得下午要发生点什么，有点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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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