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城出来坐地铁到终点站，转线两次，再从地铁站打车，路过一片正在修路的区域，开到底，左转经过一片竹林，会看到隐秘的分岔路口，沿着那条崎岖的黄泥山路开一会，日暖风和下茂盛而浓密的荔枝树碧叶间藏着一道铜锈斑迹的开合门。

这段路漆数重复了许多次，有时是挤着早高峰的地铁，在热腾腾的早餐热气和满车厢的起床气里灵活地移动身体寻找空位。有时是潮湿的傍晚，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中跑进布满泥水和鞋印的地铁站，把打湿的环保布袋塞进安检的通道。

这是第一次，没有拥挤的地铁和冰冷的车厢，没有一个人戴着耳机倚靠着角落补觉，取而代之的是一车的朋友和热闹。

上车时——

“卧槽，这也太豪华了。”戚心白说。

“还好吧。”叶连小声说。

“这座位好像商场里的按摩椅啊。”段一舟说。

“而且头顶上还会发光，我天，搞得跟飞去潘多拉星球的太空舱似的。”戚心白落座后很惊讶地摸着顶上的发光区域。

“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呢你们两个。”叶连坐在最后一排，他说：“漆数就不会像你们这么惊讶。”

“对啊，漆数你怎么好像很习惯了一样。难道不酷吗，我第一次坐这么高档的车，居然还是商务车。”坐在前面一排的戚心白回头问他。

漆数心想这种豪华等级在我前20年的人生来说简直太平常普遍，有钱没什么好的，带按摩功能的航空座椅、两侧大屏窗景、无论是进口音响还是时刻准备着冰淇淋和酒的冷藏冰箱都不能为人生带来什么意义。

一旦离开了那个圈子和那种状态，这一切都是华而不实的铺张浪费罢了。

漆数淡淡地说：“我还是更喜欢挤地铁坐公交。”

“不是吧——你这就杠上啦？这么舒服的条件，你说什么公交地铁呢。”戚心白很讶异他的回答。

叶连也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他，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压低声音轻轻问：“你现在跟司总相处还觉得尴尬？我跟你说，你们之间那些误会不算什么，我和我对象刚认识的时候那才真是地狱级的互相看不顺眼。更何况司总人挺好的，你也别老往心里去了。”

“我跟他尴尬什么，就是看不爽这种铺张浪费的作风罢了。”漆数看了一眼那个单独占据一排座位的后脑勺，道：“别把我和他之间的事拿你跟你对象来类比，挺莫名其妙的。”

叶连笑了：“哎，那你。就对司总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漆数没说话，目视前方，叶连又追着问：“怎么，你跟我说说那天你喝醉酒被他带回家都发生了什么。”

“人都醉了睡都睡死了你问我呢，这么感兴趣怎么不自己去问司总。”漆数说。

叶连冲他竖了竖拇指：“跟那么帅的人回家，你也舍得睡着，服。”

漆数眼皮动了一下，挑着眉问：“你想听？”

“卧槽。”叶连轻声说：“还真有什么故事啊？”

“有。”漆数神秘一笑。

叶连正准备洗耳恭听的时候，前座的戚心白突然惊呼：“你们看，这里居然还有个烧水壶！”

“我靠，真的。”段一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主副驾驶座位之间有一个长得像电饭煲的容器，表盘有一些操作的按钮。

这两个人的惊讶也太大声了一点，司恺翊闻声回头：“你们要喝水吗？冰箱里有凉的。”

“卧槽——”戚心白趴在前面的座位上，“车上还有冰箱？”

司恺翊打开车载冰箱，递出两瓶气泡水给他，又问后排的人：“你们三个要吗？”

接过水喝了一口，气泡水独特的口感在喉道小幅度地炸开，凉滋滋的，仿佛有夏天的味道。叶连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快说，什么故事。”

车上的冷气送来一阵有香味的风，那一晚的橘子味似乎更适合存在于秘密之中，于是漆数忽然又不想告诉他了，他咧嘴一笑：“好像忘了。”

车停在门前不大的水泥空地上，叶连推醒旁边熟睡的漆数：“醒醒，到了。你怎么这么能睡啊？”

徐姨夫妇俩在棚子里教新来的志愿者工作内容，腾不开身迎接。开了门后扑过来迎接的是一只白色的中华田园狗，漆数叫它阿旺。

阿旺的毛发是微黄的奶油色，葡萄黑的眼珠上方有两块褐色的斑点，看上去像眉毛一样，面相十分可爱。它体型稍大，站在地上能有人大腿的高度，尾巴粗壮，毛偏长，摇来摇去像迎风的旗摆，生动活泼。

阿旺熟悉漆数，一见到他来就立刻摇着尾巴扑了上来，两只黑乎乎的爪子扒着他的衣服下摆，使劲嗅他的气味，好像在问他这么多天不见都跑去哪里玩了。

漆数撑着拐杖有些不稳，被旁边的叶连扶了一把，他摸摸阿旺的脑袋，阿旺很快就舒服地原地打滚。

“我的天，这也太可爱了吧。”戚心白迫不及待地想上手摸一把。

“哎等等，先去洗个手吧。”漆数拦住他。

“这么讲究啊？”

“嗯。”漆数说：“救助站的动物很多都是被人丢弃的，或者受过伤，生过病，所以身体不是那么好，我们需要尽量避免这些可能会让它们生病的风险。”

他从鞋柜旁的储物箱里拿出鞋套递给大家穿上，又给每个人都挤了一些免洗手液。

阿旺是只自来熟的狗狗，大家围在门口准备的时候它就在人群之间窜来窜去，抬头看看这些新鲜的面孔，又到处嗅他们的气息，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想被摸的样子可爱极了。

洗过手后的戚心白捏捏它的立耳，那个毛茸茸的耳朵就会抖一下，他又捏，耳朵又抖一下，再捏的时候阿旺就会咧着嘴跑开，不给他玩。戚心白就不停地叫：“阿旺阿旺！”，然后阿旺就会跑开几步又跑回来，好像要追着他玩游戏。戚心白惊讶极了，他说：“哎！阿旺好像有智商！”

大家都笑了起来，连司恺翊身后那个从头到尾都板着脸只知道低头完成工作的助理也笑了。

叶连说：“你说什么呢，狗当然有智商啊，很多狗的智商可高了，很聪明的。”

“我靠，”戚心白维持着惊讶的表情，“我以前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从来没摸过狗吗？”漆数问。

“没啊。”戚心白说：“我家里不让养宠物，我们家亲戚也都不养，邻居也都一样，所以只远远的见过狗的样子。”

“啊？”叶连忍不住喊了起来：“你不是吧！”

“我去。”段一舟说：“太神奇了。”

“估计阿旺都没见过你这么神奇的人类。”叶连指着他说。

“真的吗？”戚心白问：“难道你们都摸过狗吗？”

“对啊。”大家点头。

“真是圈子不同，我和我家里那些亲戚小孩，估计都没怎么见过狗这种生物。”戚心白皱皱眉总结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设计点？”漆数摸着阿旺的脑袋说：“我们都以为猫啊狗啊是生活中很常见的动物，就理所应当地认为所有人都对他们很熟悉了，但其实，就像戚心白说的，圈子不同。也许很多人其实对于这些动物是完全不了解，甚至非常陌生的。”

戚心白点点头：“有道理。”

漆数说：“所以在设计养成阶段的时候，我们可以给玩家加入一些积分任务，为他们多创造一些机会，了解这些动物。”

“说的很对。”段一舟点开手机备忘录，在里面记录下这个关键点。

徐姨在草坪外的棚子里给志愿者发放工具，结束以后朝门口走过来。

“徐姨！”漆数穿好了鞋套走进门，在空气中挥挥手，“我来了。”

“可终于盼来啦。”徐姨笑着加快了步伐：“你这腿什么时候才好？看着多心疼。”

“快了，不到两周就该拆石膏了。”漆数回答，“我来介绍下我同学们，哦不。是同事们。”

由于提前线上沟通过，所以徐姨已经差不多对大家都脸熟了。她一一握手打招呼。

最后，徐姨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说：“哟，怎么司总也专门过来一趟，我这乱糟糟的怎么好接待您啊！”

司恺翊俯过身同她握手：“您就当我也是过来一起做志愿的。我家里也养了小猫小狗，工作流程应该熟的很快。”

“那怎么行！”徐姨说：“您不知道，这志愿内容和家里养的那些小猫小狗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啊？”戚心白在旁边问。

徐姨带着他们往棚里走。

“你们看啊，这一间间的棚子里住的就是救助站收养的流浪狗。不像家里的住宿环境，它们没有瓷砖和软床睡，也没有一家一户的面积容纳。只能在这十几平方米的水泥棚挤一挤，每五只左右的狗狗住一间，冬天就加旧衣服和床垫，夏天就放块木板当床睡。”

说着她让大家先在外面等候，自己打开后面棚区的拉杆门，进了一间水泥棚然后放出里面的狗狗说：“救助站几十只狗狗，有些脾气不同习性不同，就会打架，还分大型犬和小型犬，所以它们只能分时段放出来探风，剩下的时间都住在棚子里，那么一天到晚下来就会有这些多多少少的排泄物，虽然我们每天清理一次，但还是脏的嘞，跟家里的养狗条件没法比。”

终于开启救助站场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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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