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开会的时候漆数一直在搜寻一种方式，能让身体在场的情况下把灵魂抽离。据说这是心理学上的一种暗示，一旦你心里想到什么，视线就会忍不住追随过去，比如当有人对你说千万不要回头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很有可能就是回头。
他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由于司恺翊的形象刚刚在他这里发生了巨大改变，所以他忍不住自己的视线，总是想往他的方向看几眼。
每次看的时候他都要欲盖弥彰地喝一口水，好像在表现自己的漫不经心，就只是喝水的时候随意瞥见一眼，并不是特地要扭过头去看他的，只是水杯刚好挡在那个位置，他才不得不朝那个方向看。
看的次数多了于是欲盖弥彰的水也就跟着喝多了，他此刻急需放水。但是气氛不对。
会议正进行到一个重要的案例分析，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毛乌介绍。
他又坚持听了一会，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毛乌的视线投过来：“怎么了？”
“我去上个厕所。”他说。
“哈哈哈，是我没把控好时间，那正好，大家都休息二十分钟吧。”毛乌说。
漆数颤颤巍巍地奔向厕所，一会后又如释重负地回了座位。
叶连他们几个人大概是从厕所出来又顺路去了休息室，还没回来。毛乌坐在转椅上，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着，然后又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司恺翊靠窗坐着，穿一件质感独特的纯白衬衫，肩膀宽而平直。只手撑着侧脸，边翻看桌上的文件。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在此刻看上去显得轻松而随意。
休息时间还剩一些，现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漆数拿起手机装作专心致志地玩了一会，点开讨论组里的那个天空头像，手指在它的上方彷徨了一会，终究是没有按下去。
他转而打开“迟早买下这栋楼”的讨论组，想呼唤叶连他们别摸鱼了早点回来，消息还没发出去，他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漆数。”
大概是今天下午偷偷看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公太多次，导致他现在已经全心全意把自己沉浸入偷偷摸摸的角色里。以至于突然听到这个主人公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好像小偷小摸行为被抓了个正着。
他应了一声，猛地站起来。
司恺翊看着他小猫受惊一样突然跳起来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他抬手掩住笑意说：“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漆数维持站着的姿势，摇了摇头。“没有。”
“那刚才开会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看的明明是水杯。”
“哦，”司恺翊从容地把视线收回到面前的文件上，“以为你找我有事，又不敢开口。”
漆数抿了抿嘴，说：“我，我能找您有什么事啊。”
“那当然是看你想找我有什么事，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漆数觉得这段对话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暂时还稀里糊涂找不到线索。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我需要有什么事找……您吗？司总。”
司总挑了挑眉，翘起一条腿，把手臂搭在座椅靠背的边缘上，笑了：“如果你想的话。”
漆数恍然大悟，应声道：“司总，真对不起。我那是喝醉了发酒疯了。”他坐下，点开讨论组里那个刚才想点但没好意思点的头像，加了好友。
司总：嗨咯。
漆数：司总好。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面对面为什么要用微信聊天，但他还是不得不陪司总聊下去，而且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之前因为误会而对他做出的举动做些解释。
漆数：司总，我之前删您好友真的是不好意思。喝醉了闹着玩呢，一定是我手滑了。
司总：那怎么办？
漆数没懂这句文字的含义，于是他选择更直接的方式，抬起头问眼前的司老板：“司总问的是什么怎么办？”
司恺翊也抬起头看他：“你现在坐在这里，是签了合同订了合约的，公司需要的是能认真负责项目的人。如果你下次又喝醉了又闹着玩又手滑，删好友，找不到人，怎么办？”
漆数觉得自己仿佛被套路了，但是他好像也没有办法为自己开解一下。他说：“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恺翊瞥他一眼，不语。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熟练而真挚地说：“我一定会对公司负责，认真对待工作，和，领导交给我的任务。”
司恺翊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那你在微信里发一遍吧。”
“啊？”
“现在和我保证，转脸又不认了怎么办？你当场p图病例的事在我这里可是非常印象深刻啊。”
“哦——”漆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然后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司总您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工作，对公司负责！
司恺翊收到了消息，他说：“私底下的时候叫哥吧。”
“好的。”漆数应声，把刚才发出去的那行字复制，粘贴在对话框里，然后将最前面两个字“司总”改成了“哥”，在心里默念了一下感觉又不对，有点太像套近乎，没大没小的。于是多加了几个字变成正式一点的“恺翊哥哥”，最后改完的消息发了出去。
司恺翊看到手机亮起来的消息，没回复。他说：“微信不算，我们现在面对面才算私底下。”
漆数闻声抬眸，“啊？”
对上面前人的视线：“工作时间记得履行你的职责。”
“司……恺翊哥哥。”
……
下午的会议大致确定了他们今后的分工和方向，也联系了徐姨的救助站说明情况。初次考察全项目组都需要实地参与，今后的对接由漆数和叶连线下在救助站取材，带回素材后交给戚心白和段一舟进行场景、角色、ui等设计。
至于纪录片的拍摄，还需要和司总的助理确认过时间再商量。
所以散了会之后，漆数不得不跟在司恺翊身后坐电梯上了71楼，来到他的办公室跟助理商量具体拍摄节奏。
漆数想象中的总裁办公室应该是放满了公司人气角色的海报立牌，各种企业奖章，荣誉牌匾，宣传照片等的。但没想到推门进的这间办公室十分宽敞且简洁，一时间说不上是因为宽敞所以显得简洁还是因为简洁才显得宽敞，又或是两者兼具。深灰色花纹的地毯中央放了一张木质办公桌，旁边是质感很好的皮质转椅，背后有个同色的木质书柜。
除此之外，整个办公室空空荡荡，再无其他。没有点缀的绿植，也没有五颜六色的海报。
空调冷气很足，办公室里没有客座，他只好站在桌边等司恺翊的助理过来。
他打了个喷嚏。
司恺翊从皮质沙发椅起身，走到门边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然后继续回到座位处理文件。
高楼的视野好得惊人，仿佛靠近窗边就能抓到飘过的云彩，漆数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助理很快带着时间表走了进来，她直截了当地问他：“去过海城吗？”
“去过，怎么了？”漆数说。
漆数知道总公司就在海城，难道拍这个片需要和总公司对接……？那他还有自由的发挥空间吗……一个小实习生。
“好，司总的猫是在海城捡的，拍摄的时候需要回海城。你可以提前先把拍摄脚本和分镜规划一下，看你腿伤，什么时候拆石膏，我们约个你恢复后的时间回去拍摄。”
她说：“司总这边大概给你排出最多2天的时间。”
司总的猫居然是在海城捡的。
“两天。”他想了想：“好。那我先把分镜准备好。”
“你见过徐明月了吗？听司总说你是他朋友的弟弟。你之前拍摄过她吗？”她问。
漆数心里想说虽然是朋友的弟弟，但其实我们一点都不熟。更没机会见到他的猫。
他没说话，摇了摇头。
“没事，司总养了徐明月之后定期给她拍了很多照片，也有一些视频，一会我发给你，可以当作素材。”
“好。”
“你什么时候拆石膏？我们来约个时间。”她问。
“下周六。”这个日期他记得很熟，日日盼夜夜盼就等着这天拆石膏。
“了解。”专业素质极高的助理手指在ipad上空速度极快地游走着，在一排排司总的行程和漆数他们项目组的安排中寻找到两天的空白，然后新建了一个海城纪录片拍摄的日程。
漆数此时突然有一个问题想问，但他觉得这样问出来会有点儿傻逼，可是他又想到自己确实是一个初次进社会的小实习生，就应该有什么不懂就问。
他踌躇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到时候是我们三个一起出差吗？”
助理手指在ipad上飞快地滑动着什么，停了下，回答他：“对的，我也会跟着。”
“那……房间怎么分啊？”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总裁肯定是单独订一间房的，但这个助理看上去貌似误以为自己跟司恺翊很熟的样子……会不会把他和他安排在一起？漆数必须得先问个明白，好有个心理准备。
助理头也没抬地回答了他这个笨蛋提问：“司总回家住，我们两个一人一间房。”
哦对。司总当然是在海城有房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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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