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9点，言初意抱着一大堆文件回到别苑。

“叮咚~”电梯很快到了六楼，门开了。但她没能第一时间踏出门，而是愣在了角落里。

门外，裴瑾书穿得很正式，身量秀拔地站在那里，精致的妆容下，眉目如画，嫣红薄唇，往下，右手拖着黑色皮质行李箱。

裴瑾书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也能遇见隔壁大妈，脸色怔了怔。

她不知是该幸运还是怎么，能在出国之前和她再见上一面。

言初意抬眸看了女人一眼，对上那冷淡的眼神很快又四处仓皇，尬尴地嘴唇张张合合，却只字没能说出口。

乱动躲藏之余后脑勺抵到铁皮猝不及防地传来凉意，全身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裴瑾书凝眸：“！！？？”

我就这么可怕吗？

见我就躲？

“你……”

言初意闻声，往外面动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着，“哦，我，我刚下班！”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瑾书：“嗯嗯。”

语落，聊天结束。

四周很静，寂静的沉默带着陌生和疏离的尬感在蔓延。

言初意低头看见她手里的行李箱，瞳孔颤了颤，脑子里猛地又浮现出自己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甚至是更强烈。

——是不是自己太管闲事了让眼前这个女人觉得烦了。

细细想来，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和她走得太近了，没把握好分寸给她造成了困扰。

毕竟对于一个一直以来都过着自由自在生活的成功人士，自己这样冒昧地管东管西确实太不礼貌了。

几秒后，时间来不及了，电梯门已经蠢蠢欲动了。

裴瑾书见女人一动不动的，秀眉微蹙，左手按了一下电梯键，右手攥紧拉杆，问：

“你......还要下去吗？”

言初意闻言，意识到占了位置耽误别人时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着就慌慌张张的从角落出来，侧身从她身边过。

交换位置，裴瑾书提着行李箱进了电梯，顺势单手插兜，没有按电梯。

她控制不住眼神，一瞬不瞬地直视着面前这个“躲躲藏藏”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期待什么，期待她再和自己说一句话，随便一句都好。

言初意也并没有一出来就往家门口走，想着等电梯门关上再走应该会礼貌一点。

从那晚莫名其妙的吵架后，不清不楚地冷漠到现在，整整过了两周有余，如今像这样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四目相对瞬时间，一股不明的感觉涌上了喉咙。

两人说话举止间好像隔了什么，也渐生了距离感，仿若回到了初见时，可能......

区别就是两人从熟悉又到了陌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合适的。

“叮~”电梯门自动地慢慢合上。

裴瑾书始终还是没有等到她的一句话。

门缝将走廊的灯光死死地挡在外面，她眼里的眸光也慢慢黯淡下来，低头苦涩一笑。

罢了.......

言初意一直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冰冷的门，按捺着自已的心思，抱紧手里的文件，嘴角慢慢弯上幅度，压低声音和那人道别。

“裴小姐，下次见……”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细碎的雪花由弱渐强扑簌而下。

夜晚的街灯将路照成橙黄色，每次路过一盏路灯，光影就会在车厢里飞惊而过。

裴瑾书看着挡风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忧伤的脸在乍明乍暗间若隐若现。

秘书沫楠手握紧方向盘，透过前车镜看见裴瑾书脸色不太好，周身都散发着郁闷气息，令人生寒，就连开了空调都觉得后背发凉。

她时不时地觑一眼后座的人，跃跃欲试，终于鼓起勇气笑着建议道：“裴总，你还好吗？”

“我们还有一会儿才到机场，要不睡一下吧？”

裴瑾书：“不用。”

秘书：“那裴总你要听歌吗？”

裴瑾书微不可觉地挑了挑眉，“放吧。”可能制造点声音心里应该会满一点。

沫楠打开了音乐播放器，随机选了一首歌。

“不如落落大方放你走，

“不如转身之后别回眸，

“不如前尘旧事酒入喉，

“不如人海里弄丢，

“不如清空联系放你走，

“不如还你自由别将就……”

这歌过于应景。窗外飞雪不断，一股股水痕将车窗模糊看不清楚，一闪一闪的灯光也不停地后退。

裴瑾书靠着靠椅上，看着窗外渐渐地走了神，听着听着居然眼眶起了水雾，待反应过来，疯狂眨眼硬生生憋了回去。

“关了！”命令的语气从后座传进耳膜，吓得沫楠当即关了。

“对不起对不起……”

裴瑾书彻底缓了过来，突然身体和心理的异常的累，闭目养神。

别苑里，言初意正在和言可喂猫。

“妈妈，你说这么小的猫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言初意笑着道：“可可，这猫猫才两个多月，长大啊怕是还有几个月。”

言可扶着一只猫的脖子，撅着屁股，“那我多给它们吃点，早点长大就能陪我一起玩了。”

言初意：“也不能喂太多了，会吐的。”

言可乖巧可爱地点头：“嗯嗯，我知道妈妈。”

一只吃饱喝足，换一只喂。

“对了，妈妈，我们还没有给这一只猫给起名字呢？”

言初意看着裴瑾书送过来的小猫，一时半会脑子空白了。还是笑了笑，“哦，可可，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听呢？”

言可看着面前小小一团的橘色球，“要不就叫幸福吧。”

言初意手上顺毛的动作顿了顿，问她：“为什么喜欢这个名字？”

言可笑得格外开心：“我们捡回来的那只叫lucky，这只叫幸福，有了幸运就有了幸福嘛。”女孩突然转过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妈妈，你看，它们是不是特别般配？真可爱！”

“般配”两字入耳，言初意眼皮一动，心里不禁发出灵魂一问：真的可以是般配的吗？

她看着窝里面蜷缩在一起的小家伙们，好似在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后格外有安全感，睡得香甜。

渐渐陷入深深的沉思：

可是它们两个都是女孩子啊？

想到这，不知为何，心有些发抖。

或许吧，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可可，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言可：“还有一周就期末考试了。”

言初意：“那可可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玩的吗？刚好，我们公司今年的年假也提前放了。”

言可想了想，慢慢摇了遥头，应着，“没有。”

言初意惊讶：“嗯？怎么了？”

言可转回头，给小家伙们拉好毛毯，“外面那么冷还是家里暖和，我哪也不想去就想待在家里，而且我还得照顾它们呢。”

言初意见她确实很有责任心，爱心，弯腰抚摸女孩的发顶，笑得温柔，“好吧，那我们就待在家里吧，刚好我也好好休息休息，陪陪你。”

言可突然瘪嘴，小脸皱巴巴的，“妈妈，你好像摸了它们没洗手耶，我会不会长虱子啊？”

言初意被她一脸认真的可爱样逗得“扑哧”一声。

想吓唬她，假装又摸了两下，“应该.......会吧。”

言可一听登时从地上窜起来，直奔浴室，“啊啊啊啊，不行不行，我要洗头。”这个时段的孩子正是关注外貌的年纪，爱美之心也在慢慢形成。

言初意看着女孩风风火火的奔向浴室的背影，笑得愈发温柔和幸福。

她想着：这一生要是能让可可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心无忧无虑的也别无所求了。

她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窝里的“幸福”。

眼眶微热。

裴瑾书，也祝你能和“幸福”一样，永远幸福。

.......

一周后，言可放寒假了，言初意去中学门口接她。

人山人海，车流不断，随处可见的家长和汽车，言初意四处观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打着方向盘准备停进去，就被一辆粉色jeep插了队。气得她当即火冒三丈，熄火，解安全带，气冲冲地上前想要说理。

还没等她敲门，车里就出来一个女人。女人一席紧身毛衣，白色大衣，往后撩动那一头法蓝色的长发，好看的狐狸眼一如既往勾人。

言初意压制住气愤，“小姐不好意思，这是我先看见的。”

汐爻看着面前的女人，尽管穿得朴素，烂大街的白色羽绒服。

但那双灵动的眼睛，秀挺的鼻梁，加之白里透红的白皙皮肤，带着干净纯洁又藏着丝丝缕缕的性感，倒是叫人心生了怜香惜玉。

她算是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觉得面前这女人有些说不出的韵味。她面带浅浅的笑容，朝言初意靠近两步，嗓音自带一种酥麻。“小姐不好意思，我接个人，很快就走。”

“伸手不打笑脸人”，言初意警惕性地往后退了两步，也礼貌地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说着就准备回车里。

“请等一下！”

言初意狐疑地转身，“？？？？”

汐爻伸手递给她一张名片。

“遇见就是有缘，认识一下。”

言初意没接，笑着婉拒道：“不好意思，我还要找地方停车，先走了。”

汐爻见她警惕性倒是蛮高的，指尖旋转名片收回手心，“抱歉，唐突了，那有缘再见！”

言初意又转了一圈，好不容易等其他家长接完孩子把车道空出来，经历刚才的事情，她迅速打了方向盘，停好了。

松了一口气，“呼~这停个车还真是不容易。”

校门口，小学的应该是放完了。言初意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了。

不经意一眼，见刚才那女人也在人群里，因着身高优势，长得也算得上美女，站在人堆里格外引人注目。她几不可闻地挑了挑眉，毫无征兆地对视一眼，局促地点头尬笑。

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她不再往那女人方向看。

铃声响起，中学考完试，学生陆陆续续的，从教学楼飞奔而出。言初意动了动身子从中间移到边上，人群拥挤，跑出校门的学生蜂拥而上，各找各妈，她挤在里面险些崴脚。

肩膀被人扶住，身后猝不及防传来一声轻柔的嗓音，“好巧。”

言初意很快挪动脚后跟稳住身子，回头见是刚才那人，“你刚才不是在......”

汐爻好看的笑容一直挂在嘴角，“所以说我们很有缘啊。”得亏她是女人，不然言初意估计要把她当成猥琐之人了。

言初意别好垂在耳边的一撮秀发，露出轮廓柔和的侧脸，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客气又礼貌地道谢：“谢谢。”

汐爻近距离看，女人白皙的皮肤小巧玲珑的耳廓，更是好看。

“小意思。”

言初意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有些别扭。汐爻也意识到失态了，很有眼力见地往后小退一步，不假思索问道：“等孩子？”

言初意弯了弯嘴角，淡笑：“嗯嗯。”

汐爻心一惊，佯装镇定地问，“你的孩子？”

言初意：“嗯嗯，我女儿。”

汐爻一脸难以置信，换成她别扭了，“女儿好，女儿懂事。”

苍天啊，大地啊！我刚遇到的美女，刚萌生一点点恋爱的火苗就这样被你扼杀在了摇篮中。

她欲哭无泪：不公啊！

“你呢？”言初意见她脸色不对，主动搭话。

汐爻闻声收起心里郁闷的哀嚎。

“啊，我是帮我朋友接的。”

言初意：“哦，这样啊。”

话题就这样没了。

大概等了五分钟，言可背着书包出来了，学校门口的家长也走了将近一半，位置空了不少。

“妈妈，妈妈.......”女孩扎着蓬松高马尾，一甩一甩的，青春阳光。

言初意已经挤出人群，和女孩撞了满怀。她弯腰温柔地帮她顺好额头吹乱的头发。“我们可可考试辛苦啦，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言可乐呵呵地呲着大白牙：“嘿嘿，不辛苦，我想吃可乐鸡翅了，还有红烧排骨，好多好多。”

言初意牵起女儿的手，轻刮女孩红彤彤的鼻尖，很宠地一一应允，“好的，吃，都买。”

两人真准备走，身后就传来裴一一的声音。

“言可，言可！”

两人转身，见裴一一呼哧呼哧地跑过来。

“阿姨好。”笑嘻嘻地。

言初意笑着点头，“你好。”

只从裴瑾书出差后，面前这小孩也像是消失了，因为没有关系，她也不好多关心些什么。

裴一一：“阿姨，你们要回去吗？”

言初意：“嗯嗯。”

裴一一收紧衣服，用力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排干净百花花的牙齿，“那阿姨可不可以也带我一起啊，我没人接，太冷了，我不想做公交车，拜托拜托！”说着就伸出手，双手合十。

她知道言初意很好，肯定会同意的。

言初意自然愿意带这孩子回去，但.......

正值她犹疑不决时，远处传来一声，“裴一一。”

汐爻看着裴瑾书发她的照片，就是来接这个女孩的。

她插兜款步朝三人走进，“你叫裴一一？”

裴一一看着迎面走来的陌生人，弱小地点了点头，“嗯嗯。”

汐爻言简：“你跟我走吧！”

裴一一条件反射性地往言初意那边靠，“我不认识你。”这时候突然胆小了。

汐爻不急不慢地拨了一通电话，递给她，“给。”

“谁啊？”裴一一从言初意后面慢慢探出头，“我不接！”

汐爻见她缩头缩脑，畏手畏脚的，“.......”这孩子确定是裴瑾书嘴里说的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言初意伸手，“不好意思，给我吧，我住她隔壁！”

毕竟还是小孩子跟陌生人走也不安全，最后在自作主张管一下闲事了。

汐爻闻言手机差点没抓稳，当即CPU烧干了。

这人该不会就是，就是裴瑾书的领居？？？！！！

她喜欢的隔壁大妈？

瞳孔渐渐瞪大。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什么狗屎缘分？

言初意见她不给，以为她是骗子，当即挡在两个小孩前面，稍稍提了提声音，”小姐！不好意思，你要是不给我确认一下，这小孩我就接走了。“

汐爻见她把自己当成那啥了，急忙把手机递给她。

言初意接过来，凑到耳边，“喂，你好。”

电话那天传来熟悉的声音，“喂你好。”

言初意怀疑是幻听，看了一眼备注，“不解风情的裴冰块”。

“裴”字入眼，种种迹象，再难猜也应该猜到了，对方是裴瑾书。

言初意莫名地紧张。结结巴巴道：“裴......裴小姐，不好......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没有想多管闲......”

“没关系，麻烦你了。”话音未落，裴瑾书就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

“言小姐，让裴一一跟着她走吧。”

言初意脑子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和她说话，只是点头，应着：“哦，好。”

裴瑾书没多说，“嗯，再见。”

言初意张了张嘴，未来得及说出“再见”对方就挂了，刺耳的嘟嘟声萦绕耳膜，眸光一沉，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她选择了她。

很快，她嘴角又努力扬起了笑脸，双手将手机还给汐爻，转头对裴一一说了几句话，裴一一这才乖乖地往汐爻那边走去。

汐爻优雅地挥了挥手，“那么，再见！”说着就引着裴一一往停车场走去。

言初意还在强颜欢笑着抬手：“再见。”

暮色稍沉，雪越下越大，言初意牵着女儿往反方向走，忍不住回头一眼，看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身材好，长得好，家境好。

又想起她给裴瑾书的备注。

自己和她比，自己简直是云泥之别。

女人那张落寞的脸上正在极力隐藏住心里的抽痛和无奈。

好像，她们才是般配的。

汐爻：哎，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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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