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新年的烟花如期绽开，在漆黑的夜空里蓦的照亮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许映秋裹紧围巾，在风里打了个寒颤。

身旁的人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替她拢紧外套。

许映秋转头侧他一眼，笑眯眯的，随即毫不客气地将冰凉的右手钻进他的外套衣兜。

里头存着他前不久捂热手留下的温度。

程衍舟垂眸看了她片刻，无可奈何，将自己的手收回替她暖着。

人群仍在喧嚷，许映秋抬头瞅着那绽放的五颜六色的烟火，悄悄道：“新年快乐。”

程衍舟就站在她身边，耳尖听见她的低语，道：“新年快乐，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五年。”

十四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夜。

烟花在窗前绽开。

年仅三岁的许映秋攀在窗户上，羡慕不已地看着外边的热闹。

她爸妈是附一的医生，即使是年夜饭，他们也抽不出时间待在家里，只有奶奶在家里看着她。

而奶奶腿脚不好，不能带着她出去玩。

就在这时，新搬来的邻居敲响了她家的门拜年。

于是她小小的身子被抱在怀里，低下头面前和自己相差不大的男童打了个照面。

“映秋是吧？这是你衍舟哥哥。”

三岁的许映秋不明白“衍”字是什么，但她知道“舟”是小船的意思。

见的第一面，她便脆生生喊：“小船哥哥。”

从那年起，每年的除夕夜都是程衍舟陪在她身边。

至今，已有十四年。

许映秋收回了右手，掏出兜里正在震动的手机。

“喂？妈，怎么了？”

许映秋絮絮叨叨地和电话那头说着什么，程衍舟没回头，仍是看着还没落下帷幕的烟花秀。

半晌后，许映秋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就拽着他的袖子往回走。

“我妈让我带点饭给他们吃。”许映秋解释。

程衍舟的手自始至终插在兜里没拿出来过，闻言问她：“那你拉着我干嘛？”

“哎你也很久没见我爸妈了，我知道你很想他们。”许映秋满不在乎地拉着他的衣袖大跨步。

程衍舟似笑非笑，盯着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指尖。

只这么一回儿，她的手又冻得通红。

程衍舟败下阵来，软了语气，“我自己能走，松开。”

许映秋跟他认识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他服输的语气，当下兴冲冲地把手塞回自己兜里。

“我奶奶做的年夜饭我们俩还没动过几口呢，回去还能给我爸妈整点龙虾吃吃。”她笑眯眯地算家里还剩什么菜，脚步轻快，迫不及待。

程衍舟被她落了半个步子在身后，听见她的话他也只是掀开眼皮懒懒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移开视线，没说什么。

只几步路的距离，两人到了小区楼下。许映秋飞快打开自己家门，示意让程衍舟快点跟上。

奶奶守完岁后，已早早歇下。

许映秋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打开灯，程衍舟默不作声地替她掩上家门。

她在橱柜里拿上已经消毒好的饭盒，招呼程衍舟帮她打点米饭。

随后她又拿出一次性手套，细致而迅速地剥起龙虾。

程衍舟无声地看着她素白的手飞快，像是在结什么手印。唇角不自觉勾起，程衍舟抬步，听她的话给她帮忙。

许映秋她爸就住在医院，她妈每天上下班，给她爸捎饭菜。

偶尔要加班，就会让闲在家里的许映秋帮忙送过去。

但大部分时间许映秋都在住校，吃不上家里的饭菜许映秋爸妈也就在医院的食堂将就一天。

但年夜饭是少不得的。

许映秋十几年来养成了习惯，家里的饭菜不会吃多，因为剩下的要送到爸妈那里。

况且家里只剩下她和奶奶两人，一老一少，动的筷子都不多。

许映秋热好饭菜，忙忙碌碌地装上装下，最后成功将一桌子饭菜浓缩在两个饭盒里，眉眼甚是惬意。

程衍舟替她将饭盒装在袋子里，随后帮她打车。

南和临海，土层下全是松散的沙子，因而这座城市里没有地铁。

夜已深，最后一趟公交车已经在两个小时前交班。

他拎着东西走在前头带路，许映秋便捧着手机在群里和朋友互道新年快乐。

他们有一个四人小群，分别是她和程衍舟，还有她的闺蜜简书和程衍舟的好朋友时亭一。

程衍舟嫌许映秋吵，早早地将群聊开了免打扰。

但此刻见她抬不起头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群里聊得开心。

他毫不客气地扯了扯她的围巾，免得她因不看路而一头撞在墙壁上。

许映秋抬头朝他笑笑，眉眼弯弯，看上去乖乖巧巧，没什么杀伤力。

只不过笑容太过敷衍，连一句话都没给程衍舟留。

程衍舟冷哼一声，找到打的车自顾自上了车。

许映秋忙跟在他后头，屁颠屁颠跟上了后座。

到了医院大门口，许映秋总算收起了手机。

程衍舟似笑非笑，“聊完了？”

许映秋讨好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哎呀就麻烦我们小船哥哥一路上拎着啦，手手辛苦啦接下来就让我来拿吧。”

是撒娇的语气。

但听了十几年。

程衍舟嗤笑，抬手就在她头顶轻轻敲了下。

“走吧。”

许映秋撇撇嘴。

程衍舟自从比她高后，总是仗着身高差打她的脑袋。

虽然不疼，但她总怀疑她长不高就是因为程衍舟这一套动作。

她和前台护士站的姐姐打了招呼，随即拎着东西往住院部走。

她爸许云生是住院部的主任，偶尔她妈妈休息的时候也会去住院部小憩一会儿。

敲开熟悉的门，许映秋笑眯眯地和开门的妈妈打招呼，“妈妈，新年快乐！”

她和妈妈抱了个满怀，正好露出身后的程衍舟。

严桂听接过女儿手里的东西，招呼他往里走。

程衍舟点头，“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严桂听眼睛一别许云生，许云生便手疾眼快地从办公桌底下的兜里拿出两个封好的红包，“叔叔阿姨也祝你新年快乐，这点心意就收下吧。”

许映秋没有客气，接过两个红包，递一个给程衍舟。

“爸，今年封了多少钱啊？”

许云生没好气地让她回去慢慢数。

许映秋摸了摸厚度，“爸，明年我可就十八了。这最后一次收压岁钱的机会，没有一千我可不收。”

严桂听笑着抚她的头发，“成年了也是妈的小女儿。”

程衍舟将红包放在自己的口袋里，上前帮长辈打开饭盒，“叔叔阿姨快吃吧，免得饭又凉了。”

许映秋和爸妈坐在一起唠家常，程衍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听他们唠嗑，一边打开手机看许映秋刚刚到底聊了些什么。

从上刷到底，不过是些琐碎事情。

他看得无奈，末了到底还是跟上句：“新年快乐。”

手机顶部突然弹出消息弹窗。

是他妈妈发来的语音。

他略抬头看了眼聊得正欢的一家人，抬了抬手指将语音转换为文字。

虽然讲的是方言，但从字眼里也能猜出点意思。

他妈妈陆君竹女士让他不要待太晚回家。

程衍舟抬手回：“知道了。”

起初只是打算出门陪许映秋看新年烟花，没想到后来又陪着她干这干那。

他打字解释：“在附一看望叔叔阿姨呢。”

陆君竹马上回复：“替你爸妈跟人家问好。”

程衍舟：“好。”

他再次抬眸，三人聊的话题已经从新年偏到了天涯海角。

最后扯到今年的高考。

严桂听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女儿，在这种关键的时间也没能好好陪伴她。

许映秋马上拍拍胸脯说没关系，然后转头指着他说：“有程小船跟我一起高考呢。”

严桂听便投来感激的目光。

不仅是为今年的高考，更是为了十几年来他们夫妻俩不能陪在许映秋的每一刻，都是程衍舟陪同在他们的女儿身边。

程衍舟走过去，低声安慰：“我爸妈早就把映秋看作自己家的女儿，叔叔阿姨你们不用担心。”

……

大年初一，照例是拜年的日子。

但许映秋爸妈不在家，因此只有别人来她家拜年的机会。

早上七点多她就被奶奶从被窝里喊出来。

好不容易迷瞪着眼收拾好自己，走到客厅的时候，程衍舟一家人已在客厅和她奶奶聊天。

许映秋打了个哈欠和他们道新年好。

陆君竹便笑眯眯地先让她去吃早饭，回来就补上了昨天没给到的压岁钱。

许映秋吃完早饭脑袋清醒了些，嘴皮子也顺溜起来，讲些吉祥话寻陆阿姨开心。

随后长辈们就放了她和程衍舟，任由程衍舟被她拉着往自己房间里带。

即使相识多年，许映秋还是拥有着自始至终的仪式感，在每个重要节日给程衍舟送上礼物。

今年也不例外。

她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红色袋子。

拉开黄色的结绳，里面是一条刻有“高考加油”木牌的红绳。

这是花费她一整天的时间编的。

程衍舟伸出左手，任由她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打篮球打的不多，因此皮肤仍是瓷白的。

红色的绳子在手腕上甚是显眼。

他垂眸看许映秋灵巧的双手仔细地打完结，嘴角没来由地往上勾。

随后女孩素白的手摊开在他面前，“程小船，我的呢？”

【小剧场】

系红绳时

程衍舟表面上：……（高冷）

程衍舟内心：她给我编的，她喜欢我。她亲手给我戴的，她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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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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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