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计划

三月中旬,天彻底回暖,学校宣布跑操重启。

跑操的时间定在早上第二节课下课后的大课间。

没有跑操的时候,大家通常拿这个时间来补眠补觉。

因此有了跑操后,大家很是怨声载道,怒骂学校一整天,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楼。

这会儿喜欢拖课的姜沛初再次受到了大大的欢迎。

她的课恰好多排在上午第二节。

只要她拖得恰当,就能够让十五班逃过一天又一天的跑操。

许映秋体育不差,对跑操的怨念没那么强。

只要催跑操的哨声一响,她几乎是整个班第一个起身的。

于是温杏被迫也跟在了先锋列表里。

男生里边,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班长孟远意。

作为他同桌,程衍舟也没有逃脱的权利。

往往是一到楼下,四人就聚在一起,百无聊赖地一边等待、一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许映秋打个哈欠,好奇问姜姐最近怎么不拖课了。

孟远意对此很有发言权,“我上次上讲台上,听到姜姐和文姐说,她老拖课占用我们跑操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好。文姐就说不关她的事,是我们自己偷懒。但姜姐还是说她得改一改这个习惯,让我们多锻炼。”

温杏哀嚎一声,“老师,我还是喜欢听英语课。”

许映秋瞅她的愁容,笑道:“上个星期你还不是这么说的。”

温杏讪讪,“那当时我要睡觉嘛。”她像是突然又找到了反驳的点,“你不也要睡觉?”

“可我又没抱怨跑操。”

这会儿人还没来全,许映秋不浪费时间,就地拉筋热身,“我觉得跑步挺好的呀,跑完还有精神上课。”

温杏就差挂在她肩上,“对我这种低血糖的来说可不一样——我跑完困得要死。”

“那你更应该跑跑步嘛。”许映秋劝她,“多跑步人也会有精神。”

她抬头看旁观的孟远意,孟远意对此不发表言论,因为他也不爱跑步,能率先下来只是作为班长的职责。

只有全程一眼不发的程衍舟轻轻点头,道声“嗯”。

许映秋爸妈是医生,从小到大就告诉她跑步的重要性。

作为邻居,程衍舟避免不了被一起拉出去跑步的结果。

不过因为他喜欢打羽毛球,有强健的体力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要素。

每周末一起出去跑步成了习惯,程衍舟倒比许映秋还积极。

——从被窝里把许映秋拽出来是一件相当解压的事情。

许映秋向来做什么事都很积极,也好似有着无限的精力。

只有在睡觉这件事情上,她颇为执着。

奶奶溺爱她,也不管她睡到中午十二点还是下午一点。

最心硬的时候也就是饭煮好的时候敲敲她的门温声喊她起床吃饭,要是困的话再睡回笼觉。

不过通常许映秋也就睡到这里。

再晚程衍舟该笑话她了。

又是一个课间。

温杏翻着桌上的小小日历,翻来翻去,愁眉苦脸。

许映秋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问她怎么了。

“高考前我们就只剩下清明和五一两个假期了——”她拖长了音调,爬在桌上半生不死。

“可是我们考完试有八十多天的假期诶。”许映秋安慰道。

“那就算再长的假期,也离现在还有八十一天诶。”温杏看着桌子上越叠越高的试卷,有些崩溃,“我说还不如明天高考呢。这破试卷,我是一丁点写不下去了。”

许映秋好脾气地拍拍她,“实在不行,你就计划一下你假期要干什么。”

“这个呀,”温杏总算挺直了腰杆,兴奋起来,“我早在寒假就计划好啦。”

她从桌边摸张空白的草稿纸过来,给她画个时间轴。

“我打算考完到七月,先去各个地方旅游,听说这个时间点哪里的门票车费都很便宜;七月初嘛,就去……”她念半天,也画半天,最后反问,“那你要去干什么呀?”

“旅游呀。”许映秋很明确,但也只有这一个计划。

她歪歪脑袋,“我爸妈提议的,说他们以前没时间带我出去玩儿,就让我成年后,自己拿着身份证,去我想去的地方,去我心向往之的地方。”

她还道:“不过目前我伟大的旅游计划还没开启。但是暂定人员是书书、程小船,还有我男神。要是你想来的话,欢迎你加入我们喔。”

温杏的确有些心动。

她的朋友七月份才成年。

七月之前,要出去玩,她只能独自一个人。

比起孤独游览世界,她当然更想加入许映秋他们。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日思夜想,她还是相当犹疑地否定,“还是等高考后再说吧,我怕我以后上课发呆都在想这个。”

许映秋理解地点点头。

毕竟,就算是她,也会常常在房间里盯着屏幕看的时候,幻想着要去哪儿玩,又要玩些什么。

就连他们小群的群名,她都适时改成了“一起看世界”。

简书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她更改了群名字,“开始做攻略了?”

几人跟着她玩,早已被她主动做计划的性格宠坏,假使许映秋现在突然要他们分别去做计划,他们也只能盯着备忘录无从下手。

程衍舟揭穿她的真面目:“静不下心学习了吧。”

许映秋:“大小姐的事情你少管。”

程衍舟:“。”

他翻开表情包库找半天,最后找到个先前许映秋发的“流汗小狗”的表情包回复。

许映秋马上转换话题:“虽然现在问有点过早,但我还是想问,你们家长应该都同意吧?要是不同意我以后只能做点省内的梦。”

简书扣“1”,时亭一道“可以”,程衍舟答“你自己去问。”

许映秋忍了忍,抬指给他打字,“不问就别去。”

程衍舟这回硬挺得很,“到时候别求我。”

能求什么。

许映秋抿唇思考。

不就是以前压榨他的劳动力让他提东西么,不就是让程衍舟陪她大热天的四处巡游好玩的地方么,不就是在简书不愿意出门的时候陪她出去买点宵夜吃么……

想得多了,许映秋也愣住了。

好像……真的不能没有程衍舟。

她马上换了态度。

“哎呀,不就是问叔叔阿姨吗,这么简单的事情哪里需要我们小船亲自动嘴。”

她后边跟个“嘿嘿”的表情包。

就像她那张笑脸一样生动形象。

“等我去给你问嗷,你可千万别动。”

简书:“?”

简书:“秋秋,你被夺舍了?”

许映秋:“哪有的事。”

许映秋:“就是突然想起我们大少爷比较矜贵。”

过一会儿她悠哉悠哉地发张截图在群里。

“帮你搞定了,小船。”

截图是她和陆君竹的聊天记录。

她道:“阿姨,我和小船他们想高考后出去玩,你最远能不能接受我们去省外呀?”

陆君竹:“可以啊。那小子前阵时间还跟我提想出去玩呢。”

许映秋又在群里回:“程小船,你真的没有跟阿姨说过吗?”

程衍舟顾左右而言他,“嗯……你们有没有考虑去哪儿呢?”

许映秋气笑,群里又发一个表情包,大意是一个笑脸和一个指人的手势,意思是鄙视他这种行为。

但程衍舟问的问题又恰好勾到了她的兴趣点。

“宜城呗。如忱姐姐在那边上大学,也在那边开公司,第一站是肯定要去那的。”

宜城市是他们的省会城市。

“再然后去江浙那边?”她思考,“江浙那边多水秀山清,我想去看看。”

“嗯,还有还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还想去看看边疆。”

她一个人的气泡就占了一整个屏幕。

程衍舟不适时宜地打断她,“我们没那么多钱。”

“好吧。”许映秋并没有偃旗息鼓,折中道:“省内也很不错呀,反正只要是和你们玩,去哪里我都很开心。”

简书第一个表示赞同,让程衍舟不要打破这种气氛了。

时亭一表态说两个女孩子说得对,不许程衍舟发言。

少数服从多数。

程衍舟被群里三个人抱团孤立,很难拥有自己的独立发言权。

但没关系,他向来不在乎许映秋带头“霸凌”。

他又在群里发言:“回来了你还得考驾照呢,别忘了。”

许映秋:“……”

早在去年,刚成年那个时候,她爸妈就跟她提过学车的事情。

不过碍于学业,许映秋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但该问的事情她一个没落。

譬如科一科四各要刷一千多道题目呀,譬如她表姐练科二被教练骂到自闭呀。

因此她对学车考驾照报以深深的恐惧,甚至想要考虑能否再推迟一年。

但是程衍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这个暑假就要去考。

许映秋怕以后没伴,只好委屈巴巴地跟着预报名。

“要你提醒。”许映秋吊起嘴巴,对他这种无耻的行为给予猛烈抨击。

程衍舟看着她恼羞成怒起来给他发的一连串语音并不恼,甚至好心情地调大了音量。

她说话声音是清脆响亮的,平时的笑声就像只机灵的百灵鸟。

这会儿叽叽喳喳说话,程衍舟干脆就当作是只小鹦鹉狐假虎威。

她叽里咕噜发几条二十几秒的语音。

程衍舟一一点开听了。

无非是些颠来倒去的“真无语啊程小船”“哎我真的服了你了程小船”之类排列组合的话。

再脏的话她都说不出来。

程衍舟答道:“再服了我也是事实。”

最后许映秋发来一条五秒的语音。

偌大房间里,深夜静谧。

程衍舟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打开那条语音。

“咦——”

拖长的尾音钻进了程衍舟的耳朵里。

稚嫩的,婉转的,带着调的,余音钩着的。

隐隐吊起了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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