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振动，程衍舟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弹窗。

侧眸看眼还在仔细看照片的许映秋，他扯了下嘴角，打开会话窗，“少管闲事。”

时亭一当然不会管这嘴硬的少爷。

他收起手机，好心情地想，这通红的耳尖，让许映秋看见，也只会问他是不是发烧了。

*

还有五天开学。

这会儿许映秋总算想起了开学初被自己丢下的英语作业。

她抱着练习册跟妈妈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往程衍舟家走。

他们两家住对门，两家人来往得多，程阿姨里就干脆给了许映秋把钥匙，让她有什么事就直接进来。

但许映秋知道礼貌，每次拜访时还是会敲敲门示意里边的人，再毫不客气地用微信使唤程衍舟来开门。

程衍舟大少爷似的插着兜挡在门口，问她又来干嘛。

许映秋朝他卖乖似的笑，露出怀里的英语作业，“哎呀，不是知道你期末考了135嘛，我来取取经。”

她科科成绩优异，尤其数学物理还能压过程衍舟几回，唯独英语实在垫底，程衍舟盯着她背单词都没让她英语往上提多大名次。

凝眸确认她真的只是这个意图，程衍舟侧身让她进门。

里头的陆君竹看见她了，起身对她又摸又抱，问她怎么来了。

许映秋笑眯眯地跟她问好，回答说来找程衍舟一起写作业。

于是陆君竹一回头看向程衍舟，让他好好招待，别又跟上次一样把小姑娘气跑了。

听见她的话，程衍舟再次无奈解释，那不是他把许映秋气跑，而是许映秋自己拿着错误答案跟他对吵半天，结果发现自己错了才灰溜溜跑走的。

不过向来陆君竹最疼的不是自己这个儿子，而是对门的小女孩。

因此尽管程衍舟再三担保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欺负过许映秋，陆君竹女士也是一再握紧了女孩的手，道什么时候被欺负了让她来找自己告状。

于是许映秋神气扬扬地朝程衍舟抬抬下巴，示意他最好别找她麻烦，她可有他妈做后盾。

程南桥捏着报纸在一旁看了半天，也出声附和：“衍舟啊，你做事要多点耐心。”

程衍舟：“……”

意思是他跟她那些呛声全都由程衍舟一个人背了锅。

程衍舟一瞥许映秋，发现她正倒在自己妈妈怀里笑得起不了身。

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许映秋微不可查地收了收嘴角，然后站起身来，难得给他说点好话：“叔叔阿姨，你们就放心吧。程小船不敢欺负我的，”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毕竟他打不过我。”

闻言，两位长辈均笑出声来。

程衍舟忍了忍。

不过十几年来自己爸妈一向如此偏心，程衍舟也已习惯。

他单手抽出许映秋怀里的书，“别笑了，走吧。”

许映秋没少来程衍舟的卧室。

他房间原本是很单调的黑白色，但后来许映秋一进门就说太压抑了不喜欢，非给他买了浅绿色的墙纸，说这个颜色护眼，然后拉着他，上手把整个房间都大改了一遍。

幼时程衍舟还会嫌弃这个颜色太粉嫩，但这么多年看下来，他奇怪地发现自己的审美竟然和许映秋趋同，而且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程衍舟的房间采光好，书桌正靠在大扇窗户旁。

冬日的阳光温和，并不刺眼，柔柔和和地洒在桌面上。

程衍舟让她坐下，把英语练习册还给她，又翻出自己的词典笔，让她先将就着用，待会儿有什么问题等她写完了一整面再一起问。

接过词典笔，许映秋点点头，又抬头看他，“你作业写完了？”

程衍舟就靠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娃娃脸，“我又没有瘸腿科。”

意思是还笑话着她那英语成绩呢。

许映秋翻他个白眼，装什么装。

期末考程衍舟考653分，她考637分，光一科英语就落下了24分，算来她其他科目还比他的高呢。

虽然心里唾弃，毕竟有求于人，许映秋只好故作可怜，“可是能帮我英语的只有你了诶。”

此话倒是不假，简书英语也还少了程衍舟十分。至于时亭一，许映秋还没跟他熟到可以上门一对一的程度。

而她同桌温杏，许映秋苦皱眉头想了很久，都没想出如何天天狂奔六十公里去她家里补习。

况且那妮子现在说不准还没开始动笔写作业呢。

思来想去还是作为发小的程衍舟靠谱。

许映秋弯下眉眼，“我只是怕耽误你学习嘛。”语气软糯，像是撒娇。

程衍舟盯着她片刻，别过脸，“我写点数学。”

于是许映秋终于放心地埋头苦读那长篇大论根本没几个词自己能看得懂的阅读题。

程衍舟从书架上抽了本辅导书，随手打开一页，刚拿起笔，就又听许映秋问：“你怎么才写到这？”

程衍舟抬眼，眼神询问她是不是有病。

许映秋凑过来看他的进度，“哎呀呀真不巧，”她往后翻了点，“我比你快了十几页诶。”

程衍舟知道她素来较真，听她阴阳怪气的语气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一把合上自己的书，“你英语还看不看了？”

被这么一问，许映秋又苦起脸，“看了半天没看懂个词。”

拿过她的练习，程衍舟仔细地看了会儿，又给她放回去，“自己单词没背熟的事，别怪题难。”

许映秋唉声叹气，痛批英语单词太难背了，她这几天没事也会打开手机词典看几眼，奈何背的速度赶不上忘的速度。刚背两个又忘三个，她心想，美人鱼是海的女儿，她就是鱼的女儿。

程衍舟在草稿纸上比划两下，“给你制定个背单词的计划？”

知道他成绩好必定有些诀窍，饶是许映秋也不免心动，好奇地问他是什么。

“三十天3500速成计划，”程衍舟语气冷静，“保证不会再忘。”

此时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背完单词再练语法完全来得及。

但听他笃定的语气，许映秋觉得里面指定有点坑，因此十分谨慎地问他：“是不是又要给你做牛做马？”

初中的时候，程衍舟答应给许映秋补习英语，就命令她一个月的时间给他做小伏低，活活将青春活泼的初中生变使唤成了要死不活的奴仆。

毕竟程衍舟大少爷娇生惯养，实在挑剔，像是终于从十几年来偏心的父母中找回场子一样，使唤她毫不客气。

端茶送水还只是其次，最不能忍受的是凌晨三点，他打电话让住在隔壁的她给他送零食。

不过那一个月结束后，至今都是许映秋在使唤程衍舟，像是那一个月的仇再也报不完了。

程衍舟也想起来那一个月，没忍住勾了勾嘴角，打草稿的笔停下，“我也没这么坏吧？”

他想了想，补充道：“只是会让你的精神……痛苦一些？”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

和许映秋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不可能坑害她。

想要跟她一起上大学的心是真的，想帮她提分的心自然也是真的。

不过想到以前她一背单词就要死要活的样子，程衍舟还是没忍住说：“就像那些营销号说的，虽然变态但是有用。”

但他这么说只会越发勾起许映秋的兴趣，她扒了扒练习册，一双杏眼直直盯着他。

程衍舟被她盯得耳尖泛红，别过脸，又低下头，当作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十五天背完第一轮，十天背完第二轮，还有五天背完第三轮。”

“多少……？”许映秋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你说多少天？”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三千五的单词，加上课外拓展的，多多少少也说有四千多个单词。

如果说一天背一百多个单词，她努努力也可以背完，但他这个计划……？

程衍舟肯定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许映秋马上撒笔不干。

考虑到记忆东西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大问题，程衍舟放宽条件，“四十天？”

许映秋掰着手指算，跟他商量：“六十天。”

程衍舟只好又退一步，“五十天。”

从三十天拓展到五十天，许映秋知道程衍舟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只能半是可惜地答应，“哎，我美好的高三生活就要被你小子毁了。”

程衍舟冷哼一声，冷酷地宣布，“背单词从今天就开始。”

他看眼趴在桌上不愿动笔的许映秋，“写不出来就别写了，去背单词。”

许映秋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只好服软出门回房间拿自己的单词书，递给他让他划范围。

她就站在程衍舟身侧，看他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嘴巴是张大了一点又一点，“这么多？”

“你不是数学好么，要不自己算算一天背多少？”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但内容直击许映秋心脏。

她心痛地在心里掰着手指算数，但数到最后，发现数目自己竟然还能够接受。

“也就区区两百个而已啦。”

她笑眯眯地接过书，然后出了阳台门在阳台上背诵，免得打扰到程衍舟写数学。

程衍舟的房间和阳台也是连通的，当时打通房间格局的时候，程南桥也是考虑到孩子兴许会更喜欢站着背诵。

不过多年来，这种便利也只方便了程衍舟盯着许映秋背诵。

程衍舟看着她背诵晃来晃去的背影，笑意直达眼底。

他知道许映秋一向是个要强的人，也就口头上抱怨两句，但只要答应下来的事，她一向会做得很好。

就像之前二人之前协商好一起买的数学辅导书。

她当时放下狠话，一定要在做题数量上超过他，所以即使晚自习放学，也一定要留在教室里把那一面题写完。

尽管那面题写完，可能她就只比他领先了一道题。

不过也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除了英语外，其他科目，许映秋打遍学校无敌手，更是取得过单科多次年级第一的好成绩。

程衍舟笑着摇了摇脑袋，没让她晃动的身影留在自己脑袋里，低下头重新专注于数学中。

*

许映秋好不容易挺着腰杆回房间找程衍舟汇报情况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冰的不像话。

不过许映秋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将书拍在程衍舟的桌面上，得意扬扬地让他随便抽查。

程衍舟抽查单词的方法也很独具一格。

早在写完两道数学题后，他就抽过一张空白的A4纸，对照单词表随便写了点单词能串起来的小短句。

不多，一共十道。

领到纸的时候许映秋又丧了气，没有点神气小狗该有的样子。

单词她是都会背了——可她不会用啊！

像是看出她窘迫的样子，程衍舟还是心软，将纸拿回来，在第一题下面写了答案，给她当参考照葫芦画瓢用。

许映秋这会儿总算又自信起来，提笔就写。

大概二十分钟，许映秋还没写完。

程衍舟抬头看了两眼她写的情况。

……才堪堪写到第七题。

于是他马上出声限时，“再给你五分钟。”

许映秋知道这狗逼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五分钟一到，他就会直接抢过A4纸，然后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批改。

如果只是错了也无所谓。

但当了十八年的乖乖女，接受的都是能写完就绝不空题的中式教育，怎么能忍受这种空题一大半的耻辱。

她握紧笔，差点把笔杆折断。

程衍舟看她的小动作，总算知道她中指上那层厚厚的茧是怎么磨出来的了。

五分钟到，许映秋涂涂改改掉最后一个自己不确定的单词，将纸拍在程衍舟的桌面上，甚是豪气地喊：“你改吧。”

一眼望去，程衍舟差点看到答案。

因为反正只是他对她的课堂小测，她丝毫不在意卷面整洁，想到什么写什么，之后觉得错了再划掉，反反复复涂改，整张纸看上去可谓是乱糟糟的一片。

可能是他的脸色也太过五彩斑斓，许映秋难得心虚，“我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程衍舟只是叹气。

还好他写题的时候给她留足了空间。

也还好许映秋虽然英语成绩不咋地，但能写得一手好字，看起来也不算太反感。

但是——

程衍舟指着第二题的答案，问她这是什么。

许映秋理直气壮地反问，“羡慕不就是acid吗？”

程衍舟被气笑：“……你告诉我acid什么意思？”

许映秋小脸一红：“酸啊。我酸了，你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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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