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季李干笑几声,先行走出相府。
宗文意盯着少年的背影,神情里渗出浓稠郁色,目光落在因走动而跳起的发尾,晃荡、晃荡。
"师兄,咱们赶快走吧。"季李平复好心情侧过身唤:“老师交代了,今日要去吏部侍郎府上。”
也不知,是那句话又惹了这原身便宜双面师兄,带笑的眸瞬间垂下,抿直了唇,大步从他面前走过。
季李摸不着头脑,也不管了,毕竟这人着实很难看透的,若有旁人在,宗文意对他,表现得就是个稍微跳脱却稳重的师兄。若没有旁人在,宗文意脸上就像戴了脸谱,说变脸就变脸。
“师兄。”季李目光落到街上的摊位上,看着就酸甜的糖葫芦、冒着热气的包子摊,张罗着客人的摊贩。他很快想起件事来,林渊这群眼高于天的世子们在街赛马。
季李浅浅想了个计划,现下正缺个替他出手的人,也是巧,冯裕之派宗文意来帮他。
他这师兄的嘴一般不甜的,嘴甜,讨乖的时候多半藏着个坏点子。宗文意心里透亮,面上还装不耐,微微偏过头,语气燥热:“怎么了?”
“哎呀。师兄。”季李朝人乖乖笑了笑,总归是不怎么卖乖的,多少不太熟练,抬起手指头蹭了蹭发痒的鼻尖,试探性问道:“我这不是,昨日办完事回来肚子饿了,想在街边买点吃的都没找到地儿。”
“是吗?”宗文意一脸不信,却还是耐着性子,等他这个小师弟编出朵花来,“你便说说,昨日没吃到什么?”
“哎呀!”季李见人不着道儿,多少有些憋不住讨巧的脸了,脸上的笑淡了些,双手交握着愤愤然:“我这不是,想着以民生为重吗?”
宗文意像是愣住了,探身凑近,一双眼睛亮亮得扫在他因怒气染红的脸上,细细描着,垂了些眸,语气平平:“师弟不会晚归,总是要和老师挤在一桌吃晚宴,若是不然,定没什么胃口。”
季李心头一惊,腿一软往后退了一些,手指头又揪上了衣袍,思腹着如何开口绕过这一关。
突然,眼前晃过一缕发丝,宗文意凑了上来,眼睛亮得惊人,笑眯眯得看着他,心情似乎很好,嘴角翘起。
季李下意识想往后躲,又生生压下来,抬起头直直迎上他的打量,抢先开口,眼眸适时露出点疑惑:“怎么了,师兄?”
“明礼呀,你总算是长大了。”宗文意说完这句话,往后退了一步,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
季李后知后觉得用手背抚了把前颈,抬脚跟上他,寻着没说完的话继续道:“师兄,你就帮帮我嘛。”
季李不知道刚才过关没有,但是吧,做人就要有始有终,他一定要做点什么。
“你想我怎么做?”宗文意步伐不停。
“嘿嘿。”季李笑了几声,心里暗骂这亲传弟子果然把冯相的不动声色学了个十成十,按兵不动偏要敌人输个丢盔弃甲。
行、行、行,你就装吧。季李心里骂得爽快,面上更是伏低做小了,还黏到人身边,一伸手给人捏上了肩,垂得也细致,见人神情更张扬:“我的好师兄,等会儿你先去吏部侍郎那里告他儿子的状,看他们还敢不敢怎么快活了。”
“当真?”宗文意挑了挑眉,眼里透出些疑惑。
季李接着加火候,不嫌事大的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苦闷道:“师兄,你师弟的前途就靠你了。我现在可是探花郎,”他故意一顿,引得人饶有兴趣看他,才长舒了口气:“名、名声嘛。”
季李说完,还故意装作不好意思埋着头,盯着地上,无意发现宗文意脚尖正规律的点着地,扬起薄薄的尘土。
季李自觉自己真的付出了太多,现在真是光有空名,还得靠求人才能办事。
不对!这有什么,不过是一点没有什么价值的脸皮吧。季李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正是因为他放不下自尊所以才会在心里絮絮叨叨,在求人的时候,逼得狠了反而要露出原形。
张牙舞爪得要把当事人直接毁尸灭迹了……
季李感觉自己变成了颗阴暗的蘑菇,眼尖触到人停了脚尖的晃动,他才顺势抬起头来,眯着眼笑瞧着宗文意的表情。
“好了。”宗文意实在没忍住,探头摸了一把这个装可怜的小家伙,心里很不好受,或许他之前就应该发现的,语气不免温柔下来:“我怎么会不帮你。”
“好师兄!”季李拍了拍手,顺势从他手掌下跳出来,夸完就不装了,溜到摊贩那边,一路逛了个安逸。
等走到吏部侍郎府邸门口,季李心里想着,怎么没看到那个买编织的老伯呢?
不由得慢了一步,耳朵一动听到宗文意的呼喊。
“走吧,想什么呢?”
季李赶忙跟上去,坠在他好师兄的屁股后面,要当个吊坠。
惹得宗文意连连转头看他,眼神询问,‘怎么啦?’
季李心不在意的摇头,i人吧到了个陌生的环境当然得跟在能顶事的人身后,不然,真让他走前面,一,找不着路,二,怯得他鸡皮疙瘩都能出来。
季李盯到了个蓄胡须大肚子笑面花般的中年人,迎着风朝他们走过来,他不着痕迹往后躲了躲,压低声音说:“师兄,我这不是害怕嘛。”
宗文意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朝中年人行了礼淡淡道:“林侍郎,鄙人循着老师的教诲前来拜见。”
季李跟着行礼道:“大人好。”
林严业笑着抚了抚须,朝他们摆了摆手,笑呵呵道:“宗世侄次此可是夺了状元郎呢,明礼也不错,不辜负冯相的教导。”
“来来来,我们好好聊聊。”林严业开了话头,引着他们往大堂走。
季李朝宗文意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就不去了吧。
毕竟,来的时候,冯裕之就嘱咐过他们,让宗文意应对笑面虎林严业。季李嘛,就去探探林渊的口风。
可以宗文意就是不看他,目不斜视得盯着前方,愣是不理。
季李:“……”
季李不敢说话,只好咬牙切齿得捧着茶杯,当灌一口,轻轻放下。
那小厮忙跑过来给人倒茶,季李朝人点了点头,感受到一道若有若无是的视线。
季李用脚拇指想都知道是宗文意,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不听老师的安排,非拉他来这儿听他们推推拉拉。
十句话里面就一句话是关键信息,也是不嫌累吗?
季李在心里吐槽得快活,抿着茶,突然想到个注意,他可以说自己想上厕所也能趁机溜出去。
去看看林渊又是怎样的人,又该怎么下手。
“文意呀,我看就让明礼和渊儿他们玩会儿吧。”林严业机敏的目光在捧着茶杯发愣的季明礼和正灼灼盯着季明礼的宗文意两人流转,很快茶盖轻碰了下杯沿,笑言:“今日在后院弄了个什么曲水流觞。”
“喔?”宗文意笑了声,正好应上季李殷切的目光,心下好笑,面上却板了脸不轻不重的教训:“师弟,怎么一心念着玩儿?不要误了正事。”
“好好。”季李受训得点了点头,我呆在这儿才是耽误事!要是我早点过去,肯定把林渊的话都套出来了。
“好了。让他去吧。”林严业适时插手,随手指了个小厮言:“来你,带季大人过去。”
……
季李急急跟上去,结果走了快五分钟才走到地方,沿途种满了花,他认识的、牡丹、月季、杜鹃、不认识的也有一大片,越走越近,渐渐听到些细细水声。
果然符合,‘流觞曲水’。
一个吏部侍郎家里弄得这般奢靡,弄些什么高雅的诗词歌赋,真是太、太张扬了吧?!!
季李莫名想起了街头卖编篓的老伯,佝偻着背,手上全是裂口厚茧,总是垂在地面的目光。
周遭鸟语花香,流水清鸣,翩翩起舞的蝶舞在温和的阳光下,好一番惬意。
无端的,季李心里只燥着无措和烦怒,垂下头不再看什么景了,又走了一段路。
只见七八人围坐在溪边,个个神情自满举着酒杯连连畅饮,一人眼尖似见他过来,张嘴便喊:“哟!我们新晋探花郎来了!”
“林兄,你不过去迎?”另一个人朝正中间,斜靠在椅上,袒露着胸膛的男人低语。
季李看到了林渊的样子。
就是那日带头纵马的男人,浓眉大眼、皮肤黑亮,洒落的酒水顺着指节淌到**裸的胸脯。
在一群偏纤瘦的少年里着实显眼了些。
季李没想到,林渊会是这个样子,他相信中的,该是一个貌白纤弱满脸阴戾被酒色掏空身子,肾虚的样子。
“还不过来?”林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抬手饮了一杯朝他招手。
季李不动声色得拧着指,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去,又停在两米远,笑着朝众人行礼。
“耶?这季明礼越发好看了吧?”
“之前是这模样?”
几声私语丝毫不避讳他,几番交耳。
“还是林兄有福呀。”说话的人就在林渊左手边,手里把着金丝楠木的丝绒扇。
季李挑了话头:“各位是在这儿赏花品酒呢?”
“那是自然,不知探花郎能否抛句,好词。让众人也品品。”说话的人张得着实扎眼,尖嘴猴腮的,“不要负了这景,这脸。”
神经吧……季李真是无语了,果真是蛇鼠一窝,交得朋友都这样,那?
季李抬了抬眸上下打量着醉醺醺的林渊,得出答案,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白搭。
林渊迎上了他的目光,不知是误会了什么,大笑几声,抬脚要朝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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