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原来神明也有私欲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月白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少女手里拿着一柄长鞭,眉目如画,看到微生竹等人,愣了一下,随即拱手行礼:“在下星夷,是重华宫的弟子,在此处历练。方才听店小二说这间雅间有人……不知几位是?”

重华宫是仙门中的大宗派,素来和魔域不和,相柳立刻警惕起来,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玄真则不动声色地挡在仲微身前,眼神平静地看着星夷:“我们是来少师探望故人的的,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星夷看出了他们的警惕,连忙笑着摆手:“几位不必紧张,在下没有恶意。方才在楼下听几位的口音不像是少师国人,所以过来打个招呼。若是打扰了几位,还请见谅。”

仲微看着星夷,觉得她不像是有恶意的人,便开口:“无妨,道友请坐。”

星夷愣了一下,随即道谢,在桌边坐下。

店小二很快端着酒菜上来了,有少师国著名的酱汁鱼片、腊味合蒸,还有一壶杜康酒,酒香浓郁,让人垂涎欲滴。

相柳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咂了咂嘴:“这酒不错,比魔域的玉浮梁温和多了。”

星夷听到魔域二字,眼神微微一动,但没有多问,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慢品尝。

仲微看着星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阁下是重华宫的弟子,一直在少师国历练吗?”

星夷点头:“在下五年前下山,刚好途径此地,少师文风鼎盛,民风淳朴,是个好地方。”

“那你可知……巫神的消息?”

星夷听到巫神二字,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巫神大人三个月前就出山了,离开了少师国。”

“离开少师国?”仲微愣住了,“他去了哪里?”

“听神山的侍从说,他是去寻找他的父亲了。”星夷解释道。

“巫神大人的父亲,是当年仙门中的一位大能,多年前失踪了,巫神大人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三个月前,他得到了一点线索,刚好百年之期已到,便离开了少师国,至今没有消息。”

寻找父亲?

仲微沉默了——她一直以为巫神只是个冷漠的仙门大能,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牵挂。

她忽然想起了萧遇微,萧遇微当年也很牵挂她的舅舅,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玄真看出了仲微的情绪变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说:“别多想,明天我们去见萧道友的舅舅,把事情说清楚,也了了你的一桩心事。”

仲微点头,看向星夷,轻声说:“多谢阁下告知。”

星夷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几位若是在少师国遇到什么麻烦,尽可以来找我,说不定也能帮衬到几位。”

说完,星夷起身:“在下还有事,就不打扰几位了,告辞。”

“告辞。”

星夷离开后,雅间里又安静下来。相柳喝了一口酒,开口:“这星夷,倒不像其他仙门弟子那样讨厌。”

赤献点头:“是啊,挺温和的。”

仲微看着窗外,少师国的夕阳很美,金色的阳光洒在街道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客栈的窗纸刚染透一层薄亮的晨光,烛火便在灯台里熄灭,最后一点橘红火星融进渐亮的天光里,像仲微心口压着的那点暖意,总被沉甸甸的愧疚压得喘不过气。

她坐在床沿,指尖反复摩挲着膝上那柄长剑的剑鞘。

剑是萧遇微的,名为越华,是当年她亲手寻了玄铁,在无心谷的丹炉旁守了七日才锻成的。

剑鞘上雕着细密的云纹,靠近剑柄的地方还留着一道浅痕,那是萧遇微十五岁时练剑走了火,剑气擦过鞘身留下的。

当时小姑娘还红着眼眶跟她撒娇,说“师父的剑怎么这么结实,怎么都刮不花”,如今那道痕还在,剑的主人却……

仲微喉间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留下几道淡红的印子。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玄真端着一碗热茶走进来,白瓷碗沿凝着细雾,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温柔的眉眼。

“一夜没合眼?”

他将茶盏放在仲微手边的矮几上,目光落在那柄越华剑上,声音放得极轻:“路上还要走些时候,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仲微抬头时,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红血丝。

她望着玄真,喉结动了动,却只吐出两个字:“多谢。”

指尖碰了碰茶盏,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

她知道玄真也没睡安稳,昨晚在客栈大堂,还拍着她的肩说“又不是你的错,何必把账都算在自己身上”。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从她收下萧遇微那句师父开始,护住这个徒弟,就不是普通的责任,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诺言。

玄真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多劝,只是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素色外袍,递了过去:“萧府不比别处,总要注意些。”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仲微背后的越华剑上:“……你打算怎么说?”

“实话实说。”仲微接过外袍,指尖穿过袖口的系带,动作慢得像在拆解一桩陈年旧事。

“章尾山的事,他该知道。我没护住小梨,也该认。”她说小梨的时候,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两人收拾妥当,走出客栈时,晨雾还没散尽。

青石板路上沾着昨夜的露水,踩上去软乎乎的,偶尔能听见巷口早点铺子掀开蒸笼的“哗啦”声,混着豆浆的香气飘过来,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可这烟火气落在仲微眼里,却让她想起以前在无心谷,萧遇微总缠着她做早点,说“师父的桂花糕比山下的好吃一百倍”,那时的日子像浸在蜜里,如今再想,倒成了扎在心上的刺。

玄真走在她身侧,见她脚步发沉,时不时会放慢些速度,偶尔指着路边的老槐树说:“这树倒像魔族云阳宫那棵,只是叶子没那么密。”

他想找些话头分散她的注意力,可仲微只是点点头,目光始终落在前方,像是在盯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萧府的朱门在前方不远处立着,门楣上的萧府二字漆色有些暗了,门前的两只石狮沾着晨露,眼神依旧威严,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生气。

仲微站在门前,指尖攥着越华剑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记得上次来萧府,还是三年前萧遇微生辰,那时萧之炜还笑着拉她入席,说“多亏你照拂小梨”,如今再站在这里,她却成了“没能护住小梨”的罪人。

“请问是仲微姑娘和玄真公子吗?”门房见两人站了许久,上前躬身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

昨天管家已经吩咐过,若这两位来,直接引去前厅。

仲微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劳烦通报一声,就说仲微求见萧大人。”

门房应了声,转身快步走进府内。玄真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说:“别太急,想来萧之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仲微没说话,只是望着萧府院内的景象。晨雾从墙头飘出来,缠着庭院里的桂花树,树叶上的露水时不时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在数着她心口的愧疚。

不多时,管家匆匆走出来,躬身道:“二位,我家大人在正厅等候,请随我来。”

穿过庭院时,仲微看见廊下挂着的鸟笼空了,笼门还开着,想必是许久没打理了。

她记得以前这里养着一只画眉,是萧遇微特意从山上捉来的,说要让它给萧之炜解闷,如今鸟去笼空,倒像这府里的热闹,也跟着萧遇微的离去散了大半。

正厅的门虚掩着,管家刚要推门,里面就传来萧之炜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声音沉稳,却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

仲微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厅里没点烛火,晨光从窗棂里透进来,在紫檀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之炜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墨色常服,鬓角似乎比上次见时多了些白发,手里捏着一杯冷茶,杯沿凝着的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来,滴在桌案上,留下一圈浅浅的水渍。

他抬眼看向仲微,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越华剑上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茶杯,指腹泛出青白。

“萧大人。”仲微率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难掩的颤抖。

她往前走了两步,将越华剑放在桌案前,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章尾山之事,是我无能,没能护住小梨,今日特来请罪。”

玄真在一旁想扶,却被仲微用眼神制止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仲微,又看了看主位上脸色复杂的萧之炜,终究还是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萧之炜看着跪在地上的仲微,手指在茶杯上反复摩挲,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章尾山的事,我已知晓了大概。”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是我没用。”

她重复着这句话,像在给自己定罪,“我是她师父,却连她都护不住……”

萧之炜静静地听着,手里的茶杯早已凉透。

他看着桌案上的越华剑,剑鞘上的那道浅痕清晰可见,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举着剑跑到他面前,得意地说“舅舅你看,师父教我新剑法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没忍住,重重地叹了一声。

“我恨你。”萧之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仲微心上,“小梨从小就依赖你,把你当成亲姐姐一样,你却让她……”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手指在剑鞘上碰了碰,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仲微的头垂得更低了,她知道萧之炜的恨不是假的,换作是她,若自己在意的人被辜负,她也会恨。

她等着萧之炜的责罚,哪怕是打是骂,她都认,可萧之炜却沉默了许久,然后说:“可我也深知,你是小梨在意的人。”

他低头看向仲微,目光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恨,有痛,还有一丝无奈。

“她以前总跟我说,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为了师父,她什么都愿意做。”他拿起桌上的越华剑,轻轻放在武器架上。

“若我为难你,小梨若是知道了,怕是也不会开心。”

仲微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她以为萧之炜至少会斥责她,甚至会将她逐出去,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走吧。”萧之炜别过脸,不再看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好好活着,若是以后见到她的转世,就请你不要再和她有交集了……”

仲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是空口白话,只会让萧之炜更难受。

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对着萧之炜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玄真跟在她身后,走出门时,回头看了萧之炜一眼,见他正盯着那枚空了的鸟笼,眼底满是落寞,便也没多说什么。

走出萧府的朱门时,晨雾已经散了,阳光落在身上,却还是觉得冷。仲微脚步有些虚浮,玄真走在她身侧,轻声说:“别太自责,萧之炜说得对,你要好好活着,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仲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前方的街道上。

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笑声混在一起,是鲜活的人间烟火。

她握紧了手里的剑,心里暗暗发誓:小梨,师父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风从巷口吹过来,卷起她的衣摆,也卷起几片落叶,落在她的脚边。

客栈木门被推开时,大堂里的茶烟正绕着梁。

相柳坐在靠窗的桌前,手里捏着酒坛,目光落在她腰间晃荡的玉佩,没提萧府的事,只把温好的茶往她面前推:“刚还跟赤献说,你再不来,这茶就要凉透了。”

赤献跟着进门,见仲微指尖还蹭着玉佩,便知她又想起了萧遇微,轻声道:“萧府那边……还好?”

“他没为难我。”仲微在桌前坐下,将玉寒竹斜靠在桌边,剑鞘上的竹节纹映着日光,倒与腰间的玉佩相映成趣。

相柳嗤笑一声,灌了口酒:“那老狐狸倒算拎得清,知道为难你没用。你这玉佩,上次被摔了道缝,怎么没补?”

“补了反而丢了那段记忆,留着也好。”仲微抚摸着玉佩上的裂痕,就像是在摸萧遇微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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