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破空的锐响还未散尽,务相那几个侍从已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
玄真指尖余韵未消,三枚明黄色的镇妖符斜斜插在为首侍从的肩甲缝隙里,符纸边角随着灵力消散微微蜷曲,原本凶神恶煞的几人此刻双目紧闭,周身灵力紊乱如散沙。
这正是玄真最擅长的困敌之术,不伤人命却能瞬间封死灵力经脉,干净利落。
“废物!都是废物!”务相的尖叫声刺破了苍梧山麓的静谧。
他本以为凭着舅舅的威名,这几个外乡人定会乖乖束手就擒,没成想连贴身侍从都撑不过三招。
少年人的骄横在恐惧面前碎了大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锦袍下摆被路边荆棘勾出个破口,却顾不上体面,只死死盯着玄真指间流转的符光,眼神里又恨又怕。
相柳斜倚在一棵老榕树下,墨色衣袍被山风掀起一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早就说了,仗着旁人威风算不上本事。”
他声音清淡,却像根针戳在务相痛处。赤献更是嗤笑出声,手按在腰间双刀上,大有再追两步的架势:“怎么?方才不是挺横吗?”
务相被激得脸颊涨红,却也看清了局势。
他咬着牙往后缩了缩,忽然梗着脖子喊:“敢打我?你们等着!我喊我幺舅来收拾你们!”
话音未落,转身就往苍梧王宫的方向狂奔,锦靴踩在石子路上发出急促的噼啪声,跑出去几十步还不忘回头撂下句“有种莫跑”,那模样活像只被惹毛了却没胆子反扑的狐狸。
仲微望着他狼狈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她鬓边的银饰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映着山间晨光:“走吧,正事要紧。”
方才那番冲突不过是小插曲,他们此行是为了询问女阴后人一事,拜访族长才是关键。
相柳直起身,玉佩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苍梧族长性子孤僻,不过倒还算讲道理。”玄真收起符箓,指尖在符袋上轻点:“方才那少年身上有狐族气息,想来他说的幺舅,该是族中哪位大人物。”
赤献撇撇嘴,跟上众人脚步:“管他是谁,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苍梧王宫坐落在山麓深处,依山而建的宫殿群由青黑色的岩石筑成,檐角雕刻着繁复的鸾鸟纹样,每片瓦都嵌着细小的灵玉,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晕。
山间雾气缭绕,将宫殿衬得几分缥缈,却又在走近时能感受到隐隐的灵力威压。
那是历代族长布下的防护阵法,寻常修士连宫门都近不了。
离宫门还有百余步时,异变陡生。
先是一阵极淡的腥风从斜后方袭来,紧接着便是数道黑影破土而出,手中淬了毒的短刃直刺几人要害!
黑影动作极快,身形隐在雾气中,只露出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显然是常年执行刺杀任务的死士。
“小心!”赤献反应最快,腰间双刀瞬间出鞘,刀光如练,“铛”的一声挡住最靠前的短刃。
火星四溅中,她借力后退半步,与仲微、相柳、玄真背靠背围成一个稳固的圆圈。
玄真掌心早已凝出三枚破煞符,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四周涌动的雾气:“是冲我们来的,气息和方才那少年同源。”
相柳周身水泽气息暴涨,脚下的青石板渗出细密的水珠,顺着石缝蔓延开,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是狐族的影杀术,擅长隐匿行踪。”
他话音刚落,又有两道黑影从宫墙顶端跃下,短刃带起的风声直逼仲微后心。
仲微身形未动,鬓边忽然飞出一只巴掌大的彩蝶,蝶翅扇动间撒下点点荧光,那荧光落在黑影身上,瞬间便让他们的身形显形。
正是幻蝶,不仅能探查气息,还能破除法术隐匿。
显形的黑影脸色一变,刚想撤退,就被玄真掷出的符箓击中,惨叫一声化为黑烟。
“一群缩头乌龟!”赤献怒喝一声,长刀在手中挽出个漂亮的刀花。
“有本事出来单挑啊!躲在雾里算什么!”她声音洪亮,震得雾气都散了几分,可回应她的只有更浓重的杀机。
黑影们像是不知疲倦般,一波接一波地发起攻击,短刃上的毒素沾染到地面,连青草都瞬间枯萎。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的男声突然从云层中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就是你们,欺负我的侄子?”
这声音像是蕴含着雷霆之力,落下的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乌云翻滚着汇聚在王宫上空,电蛇在云层中游走,发出“滋滋”的声响。
几人抬头望去,只见乌云中央缓缓伸出一只由雷电凝聚而成的巨手,手掌足有数十丈宽,蓝紫色的雷光顺着指缝流淌,空气都被烤得灼热,这一击显然是想将他们直接拍死在宫门前。
仲微在听到那声音的刹那,眼神便微微一动。
她指尖轻弹,方才破敌的幻蝶立刻振翅而起,蝶翅融入乌云,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这是她培育多年的幻蝶,不仅速度快如闪电,还能无视境界差距探查对方修为,最是适合这种场合。
相柳已将水泽屏障催至极致,青石板下的水珠汇聚成巨浪,在几人身前筑起一道水墙。
不过瞬息之间,幻蝶便振翅飞回,蝶翅轻触仲微的指尖,将探查结果传入她的识海。
仲微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声音的主人,修为不过是仙王境初期,而且从气息来看,也是个狐族修士,想来就是务相口中的“幺舅”了。
“怎么现在遇到的对手都这么弱了?”她在心里暗自思忖。
自从突破到天人境巅峰后,寻常仙王境修士在她眼里,和蝼蚁也没什么区别。
原本还以为能遇到个像样的对手,没成想又是个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的角色。
她懒得与对方过多纠缠,更不想浪费时间动手。
只见她素手轻抬,识海中瞬间飞出一截浑身碧绿的剑,灵剑不过三尺长,表面布满细密的灵纹。
玉寒竹刚一现身,周身便散发出凛冽的寒气,周围的雾气瞬间凝结成冰粒,簌簌落下。
“去,和他切磋切磋。”仲微声音清淡,指尖凝聚灵力,轻轻一点玉寒竹。
灵力注入的瞬间,玉寒竹突然暴涨,剑身变得足有水桶粗细,接着“唰”的一声撕裂虚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冲向那只雷电巨手的主人。
苍梧王宫内,一名身着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悬浮在殿顶,他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鸷,身后九条毛茸茸的狐尾微微晃动,正是务相的舅舅务隆。
他本以为凭自己仙王境的修为,对付几个外乡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当玉寒竹撕裂虚空的瞬间,他脸色骤变。
那柄看似普通的灵剑上,竟蕴含着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威压!
“不可能!”务隆失声惊呼,急忙催动全部灵力,再次召唤出一只雷电手掌,蓝紫色的雷光几乎要将乌云烧穿。
可当玉寒竹与雷电巨手碰撞的刹那,所谓的雷霆之力竟如纸糊般脆弱。
玉寒竹横扫而过,雷电巨手瞬间崩解,四散的雷光落在宫墙上,炸出一个个深坑,却连玉寒竹周身的防护罩都没能伤到。
玉寒竹解决掉雷电手掌后,丝毫不停歇,直指悬浮在殿顶的狐烈。
务隆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应战,转身就想往宫殿深处逃。
可玉寒竹速度更快,轻轻一点他的狐尾,一股凛冽的寒气瞬间顺着尾巴蔓延至全身,冻得他灵力都险些凝滞。
务隆狼狈地摔倒在殿顶,看着悬在头顶的玉寒竹,脸色惨白如纸。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截竹枝的器灵至少有着天人境的实力,自己在它面前,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玉寒竹见他不敢再动手,又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对付这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对手,简直是辱没了它的身份。
它盘旋一周,身形迅速缩小,化作原本的模样,撕裂虚空返回仲微身边,径直钻进了她的识海里。
刚入识海,玉寒竹就“啪”地落在识海中央的灵泉边,竹身微微颤抖,显然是气坏了。
它本是万年竹妖所化,融合了九头蛇的尾骨后又跟着仲微修炼了数年,早已晋阶为顶级神器,就连天神境修士都未必能入它眼。
方才对付务隆,简直是大材小用,想到这里,玉寒竹就觉得憋屈,干脆扎根在灵泉边,连动都不想动了。
仲微感知到识海里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玉寒竹跟着她久了,性子也养得越发高傲,最是爱面子。
她在心里轻声安抚了两句,却也知道这家伙得气上一会儿才会消,便不再多管。
宫门前的乌云早已散去,阳光重新洒落,只是地面上还残留着雷电灼烧的痕迹和冰粒融化的水渍。
相柳收起水泽屏障,玄真也将符箓收进符袋,赤献挠了挠头,有些意兴阑珊:“这就完了?我剑还没出鞘呢。”
就在几人准备继续走向宫门时,殿顶传来务隆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捂着被冻得发麻的尾巴,眼神怨毒地盯着仲微的背影,“南荣王室不会放过你的,我这就去请大王出手!”
仲微脚步未停,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务隆瞬间噤声。
那是一种绝对的实力碾压带来的威慑,仿佛只要她愿意,随时能取走自己的性命。
玄真跟在仲微身侧,低声道:“这务家人心胸狭隘,怕是真会去搬救兵。”
相柳点头:“苍梧王修为深不可测,不过他向来不问族中琐事,未必会为了这点小事出手。”
赤献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来就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仲微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宫门上。
青黑色的宫门雕刻着苍梧山脉的地形图,门环是两只衔着灵玉的鸾鸟,散发着古老而厚重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宫门之后,不仅有等待着他们的苍梧王,还有隐藏在狐族背后的秘密。
而方才那番插曲,不过是这场风云的序幕罢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