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仙门的专属信烟燃起,持剑仙修看着发狂的男子,声音发抖,“落英山距此地数十里,就算御剑飞行,也要半炷香的时间!”
“此人被魔焰所伤,失了神智,若要救他,需神力……灵力高强者,运功逼出其体内魔气。”闻青郢说道,“莫要被他伤着,魔气入体,便会跟他一样!”
“是!”几名仙修下意识相信了闻青郢,在闻青郢的示意下,全都躲到了他的背后。
那男子阴恻恻地看着闻青郢,仿佛要报那药泥之仇,口里发出嗬嗬的响声。闻青郢气定神闲,那男子也不敢轻举妄动,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对峙起来。
闻青郢表面气定神闲,其实心里并不安稳,他全无神力,亦全无记忆,魔焰那些于他而言只是常识,他自己原先大抵是会很多玄妙神法的,现在却一样也想不起来。
那男子试探着前行了一步,五指成爪,向闻青郢抓来。闻青郢往后一仰,锋利的指爪从喉部擦过,被迫后退了一步。
那男子立即看出闻青郢的虚张声势,咧嘴一笑,再也不怕,弓身蓄力,张开血嘴,向闻青郢扑来。
闻青郢身子半转,锵的一声,伴随着一名仙修的大叫,闻青郢已经抽出了那名仙修的长剑。剑尖挽出一个剑花,借力打力,极巧妙地隔开了男子的五指,引着他扑了个空。
“隐蔽!”闻青郢回头冲几名仙修喊了一声,几名仙修连忙纷纷躲在远处,刹那间腾出了一块空地。
“他不是不会仙术吗?”一名仙修小声说。
“剑术登峰造极,可确实没用灵力啊?”另一名仙修也小声说。
闻青郢持剑而立,一袭白衣,腰间猩红飘带随风飘动,几名仙修竟看得呆了。闻青郢却不好受,尽管刚刚借力打力,但仍被男子带起的劲风扫到了胸口,气血翻涌,剧痛难当。
男子继续扑来,闻青郢一个侧身,脚下步法玄之又玄,轻飘飘避了过去。闻青郢心中苦笑,事到如今,竟只能靠身体记忆,真是不知道可笑还是可悲。
那男子又要扑来,闻青郢连忙持剑护于身前,边躲边说,“这位仁兄,你中了魔焰之毒,既有心来此求仙人医治,便老实待着,治你伤的人很快就来。我知你神智尚在,能听懂我的话,想想家里的妻儿,你一定不忍弃他们而去,你暂且忍一忍,等灵力高强的仙人过来,逼出魔气,你就能回家了。”
在听到闻青郢说家中妻儿时,那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动作缓了缓,竟然垂下脑袋,收手而立。闻青郢松了一口气,忽然远处破空声传来,一男一女两个仙修御剑而来,其中的男修灵力颇高,闻青郢招了招手,正想交代情况,忽然眼前黑红一片,温热的腥臭血液浇了满头满脸,闻青郢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只看见那魔焰男子的脑袋高高飞起,眼角流下两行黑紫色的血泪来。
扑通一声,无头尸体委顿在地,闻青郢心下悲戚,用力一抹流进嘴角的腥血,怒目看向男修。
“抱歉。”那男修冲闻青郢微一点头,旋即转向几名仙修,“没事吧,可有伤到?”
“大师兄,三师姐,我们没事!”几名仙修欢呼雀跃,指着闻青郢,“多亏了这位先生,我们才能撑到现在!”
大师兄这才仔细打量了闻青郢一番,双手抱拳,“多谢。魔气已经被我打散,这血虽臭,却无毒无害,先生回去稍做清洗便是。”
“此人并非无救,何必一剑斩首?”闻青郢气道。
“他魔气入体,需以至纯灵力相渡。灵力修之不易,怎可如此浪费?魔焰所伤者何止千百,若一一渡之,恐整个仙门元气大伤也。”
闻青郢闻言微愣,凡人修仙致力成神,自是极宝贵灵力,肯为百姓布施灵草药泥已是慷慨,必不可能浪费灵力渡体。
闻青郢心下黯然,冲大师兄拱手,“是我考虑不周。他自西南方向来,那边许有很多魔焰所伤之人,在下无能为力,只求少侠一剑毙命,勿要如我刚刚那般许下承诺,却无法完成。”
“一定。”大师兄颔首,“先生如此人物,令人敬仰。在下穆如风,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闻青郢,青山之青,郢水之郢,见过穆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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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青郢目送落英仙门一行人离开,摇头叹息一声,打道回府。立于一片焦土之上,闻青郢呼唤了数次榕梧的名字,榕梧才将他拉进仙府。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一时间没认出来,莫怪莫怪。”榕梧看着满头腥血的闻青郢,担心道。
“神魔大战,凡人遭殃耳。”闻青郢叹道,“我去稍作洗漱,今夜帮你清算功德,近日伤亡过多,想必公务甚紧吧。”
“所言不错。”榕梧面露疲态,叹道,“不瞒你说,确实左支右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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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梧忙了一天,身心俱疲,见闻青郢洗漱完毕,便把功德册交给了他。
“莫要勉强,我明天再做不迟。”榕梧轻拍闻青郢脊背,“你头一回清算功德,宁可迟缓,莫要弄错。”
“知道,你安心歇息便是。”闻青郢点头,摸着一头湿发,有点烦躁,“没有神力,头发都要自然风干,真是不便。”
榕梧闻言大笑,“青郢当真说笑,青丝三千,就算是顶顶上神,也不会浪费神力干发,你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是忘了。”
闻青郢把玩着湿漉漉的发梢,没有反驳,却若有所思。榕梧自去休息,闻青郢便收了心,翻开功德册,一笔一划地清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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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念及公务缠身,榕梧起了个大早,绕到书斋,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只见闻青郢正伏案酣睡,功德册被当作枕头,桌角还堆着一小撮瓜子壳儿。
书斋乃清心寡欲之室,榕梧从未在此饮食休息,闻青郢这般行径,只气得榕梧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猛地一拍桌子,惊得闻青郢弹了起来。
“何,何事?”闻青郢睡眼惺忪,看向榕梧。
“你你你,岂敢!”榕梧一把拿起功德册,细细检查一番,才脸色稍缓。
“抱歉。”闻青郢见榕梧气急,连忙道歉,“昨夜乏了,想着合一合眼,没想到一睡不醒,实在抱歉。”
“下不为例。”榕梧冷声道,翻开功德册,却愣住了,“你,算了多少?”
“算完了。”闻青郢打了一个哈欠,“刚开始手生,后来熟了,其实也不难。”
这些工作,榕梧自身都要做三天三夜,哪曾想闻青郢一夜完成,榕梧怕极了闻青郢胡编乱写,仔细查看后,发现竟无错漏,顿时呆在了那里。
“既已完成,何不同我出去救治难民?”闻青郢提议。
“功德小君,不涉人间之事。”榕梧喃喃,手里捧着功德册,看着脸上睡出几道压痕的青年,“青郢,你当真非寻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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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榕梧丢出来时,闻青郢还有点迷茫。榕梧谢绝了闻青郢共同清算功德的好意,并且告诉他,日后若不在紧急关头,不必替他清算功德。
“应该没有错漏啊。”闻青郢拂了拂耳尖,大惑不解,“难道他已习惯每日工作,耐不住清闲?”
那几名仙修依旧在摆台布施,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负剑而立的穆如风。今日等待施舍的难民少了许多,已经有许多人开始重建房舍了。
人族从来是这样,跌倒了,原地爬起来。住处毁了,也不气馁,很快便能重建家园。
“闻先生!”几名仙修向闻青郢招手,穆如风也冲他微微点头。
闻青郢走过去,笑着与众人打招呼。今日布施的人多了些,除了馒头白粥,竟还有腊肉和菜干。
“都是大师兄家里的,”一名女修主动给闻青郢介绍,“大师兄是此地大户,家财万贯,这些都是穆员外施舍的!”
闻青郢笑着颔首,只见不远处一座红漆大门,门上雕龙,左右各立一尊威猛的石狮子。尽管也有天火烧灼痕迹,但与其他屋舍相比,称得上完好无损。
闻青郢神目微眯,看出那户人家设有阵法,挡了大部分天火,估计就是这位穆员外的家了。
“闻先生家在何处?”一名仙修问,“看先生模样,想必贵府也未受天火之灾了。”
闻青郢想起一片焦土的功德庙,苦笑一声,摇摇头,“看来诸位今日不忙,无需在下帮忙。在下便先行告辞,修缮房屋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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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梧啊榕梧,你既不许我同你分担公务,那我便在你的地盘建一座酒楼,在人间也有个营生,你看如何?”闻青郢站在一片焦土中,自言自语道。
“你还真是心思活络,想一出是一出。”四下无人,榕梧便出现了,“人间之事复杂异常,开酒楼更是琐事颇多,百态尽现,我劝你还是放弃为妙。”
“不开酒楼,难道开医馆?人族身体脆弱,我不通人医,怕是给医死了。”闻青郢玩笑道。
“罢罢罢,你愿开便开,反正功德庙也无甚香火,神界自有俸禄。”榕梧甩手,“建楼之事,我也不便插手,你自行解决。”
“小事。”闻青郢喜笑颜开,“昨日刚好救助了一位木工,建楼之事有他相助,定可很快竣工。榕梧兄,借你宝地,就名榕梧酒楼,可好?”
榕梧无言,拂袖而去,竟原地消失,回府去了。闻青郢自去寻那木工,筹备建酒楼一事,那木工满口答应,并央求酒楼开业之后,让他那游手好闲的儿子端端盘子,混口饭吃,酒楼未开,先添一丁,闻青郢自是欣然应允。
一月之后,酒楼竣工。闻青郢不知从哪寻到一厨娘掌勺,榕梧酒楼,竟像模像样地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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