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身故千年,终于复活,大改生死劫,我等仙修,终于不用惺惺作态,假意庇佑苍生了!”华苍颜哈哈大笑,说道,“林悠远,你个废物,连漏网之鱼都杀不掉,还天天妄想飞升!”
“你懂什么!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等我飞升,灵力化为神力,他绝不是我的对手!”林悠远怒道。
“哼,装得久了,你这副装腔作势的伪君子模样,真是令人作呕。”华苍颜冷哼。
“你,大逆不道!”林悠远怒发冲冠,骂道。
“什么大逆不道?一家人三个姓,林悠远,既然不能负责,又凭什么跟聂梧桐胡搞,让我降生于世受苦?”华苍颜嘿嘿冷笑,伶牙俐齿地说道。
“一派胡言!竖子不足与谋!”林悠远气得面色通红,伸掌劈向华苍颜,这一掌用了十成气力,浑然不顾华苍颜手脚筋断,无法反抗,若是挨上此掌,必然当场血肉模糊。
闻青郢看着彼此仇恨的父子二人,心中悲戚,长叹一声,挡下林悠远的掌风,随即出手如电,重重点过林悠远和华苍颜的穴位,拎起二人,使出轻身功夫,丢到了数里之外的荒野上。
“封住十处大穴,非二十日不得解。你们便躺在此处,好好反省,自生自灭罢。”闻青郢说完,长叹一声,不顾二人惊恐的目光,拂袖而去了。
闻青郢回到山谷,看着这些孩童,心中苦涩异常,神力汹涌,卷起所有残骸,使出神法,腾云驾雾,飞回嘉川,将尸骨轻轻放在了祠堂之中。嘉川丧子的父母闻讯,悉数奔来,哭天抢地,跪地捡拾孩儿遗骨,然而部分头颅已经被华苍颜运回塞北,寻不到头颅的父母纷纷肝肠寸断,捶胸顿足。
闻青郢不忍再看,施展幻影术,直奔塞北而去。聂梧桐之墓,倒与现实在同一个地处,偌大的墓室里,堆满了头颅,闻青郢忍住悲痛,一一扫过,不见苏小五。
一一辨认完那些狰狞腐烂的面孔,闻青郢双腿发软,两眼无神,靠在了一棵树上。半晌,闻青郢喃喃开口,自言自语,“虽说镜界虚幻,但其中之人,所受苦难,比现实更痛。镜界荒诞,不该存在,若有机会,必须将其毁去。小五,师父错了,不该把你留在酒楼……小五,你究竟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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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事,闻青郢心中迷惘,不过数日之后,仍是打起精神,苦苦找寻,时不时回舴邦观察镜界苏小五,见他生龙活虎,知苏小五并无性命之忧,才心下稍宽,继续寻人之路。
又过了许多时日,闻青郢风尘仆仆,寻一个破旧茶楼歇脚,忽听得脚步咚咚,一男一女走上楼来,熟悉的声音响起,男人抱怨道,“寻了这么久,他是钻进地缝了吗?”
“偷偷溜进雁来的房间,他的修为怕是又精进了。”女子沉声道,“当日赤煌暴毙,雁来心中高兴,一时贪杯,竟让他偷了空子。万幸无事发生,不然你我身为左右护法,护卫不利,万死不赎!”
闻青郢身子一僵,紧紧握住了茶盏。这二人的声音极为耳熟,正是镜界的温鸣涧与朝云仙子。
不过,“他”又是谁?闻青郢皱眉。听二人口气,镜界闻雁来应是将他错认成旁人,并且格外忌惮,才派温鸣涧与朝云仙子四处寻找。
闻青郢低头,扶着面具,二人从他身边飘然路过。朝云仙子本已离开,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闻青郢,上前一步,按着桌面,皱眉道,“你是……?”
闻青郢知晓躲不过了,在镜界待了许久,闻青郢早已对镜界故友不抱希望,当机立断,一掌打向朝云仙子,朝云仙子大惊,急忙后撤,哪知闻青郢只是虚晃一招,双脚猛地一跺,在半空翻了个跟斗,破窗而去。
“你是何人!”温鸣涧圆睁双目,大吼一声,脚下生风,直追出去。
闻青郢身影闪动,直往荒郊野外逃窜,温鸣涧大喊大叫,紧追其后。闻青郢微微侧头,瞥一眼温鸣涧,本想施展幻影术直接遁走,却忽然转了心思,倏地停步,立于半空。温鸣涧一路猛冲,不料闻青郢忽然停住,便顺势抽出长剑,借着惯性,直直往闻青郢胸口刺去。
“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又是一个天生坏种。”闻青郢心中难过,承影显形,滑落掌心,剑尖一挑,温鸣涧虎口巨震,长剑登时脱手而出。
“承影?”温鸣涧脸色大变,面如死灰,两股战战,纳头便拜,“雁来!鸣涧知错了!”
闻青郢不料温鸣涧如此反应,一时反应不及,竟被温鸣涧生生磕了个头。闻青郢急忙衣袖一拂,平地掀起一阵劲风,温鸣涧被迫起身,面容灰败,嘴唇颤抖。
“你……”闻青郢喉咙干涩,手足无措,讷讷地吐出个“你”字,便再无下文了。
温鸣涧肝胆俱裂,想跪却跪不下去,声如秋蝉,急急道,“雁来,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你乔装下凡,定有深意,鸣涧知错了,自领责罚,这就去万蛇窟,三日……不,七日不出!”
闻青郢吞了吞嗓子,反问道,“万蛇窟?”
温鸣涧骇得魂飞魄散,颤声道,“雁,雁来,不能再多了……万蛇噬心,鸣涧天生没有良心,撑不过十日,不像那苏小五,九九八十一天——”
温鸣涧话音未落,眼前一晃,忽然被人揪住了衣领。闻青郢行动过快,脑后绑带啪的一声断裂,面具掉落半空,露出了闻青郢的脸庞。只是这张脸庞,目眦欲裂,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愤与自责,这种神情,温鸣涧从未在闻雁来脸上见过。
“雁来?”温鸣涧茫然,喃喃道。
“万蛇噬心,苏小五,九九八十一天?”闻青郢一字一顿,恨声道。
“是,是啊。”温鸣涧与闻青郢距离极近,心惊肉跳,气都不敢出,小声道,“不是你亲,亲自推他下去的么?”
温鸣涧说完,只觉颈间一松,眼前这人失魂落魄,脸色煞白,手指颤抖,握不住承影,承影有灵,默默缩回了袖中。
“鸣涧,”闻青郢单手捂脸,声音极其苦涩,轻声道,“我一时忘了。苏小五的事,能给我仔细讲讲么?”
温鸣涧不解,看着闻青郢的脸庞,终是恐惧多于困惑,不敢多问,开口说道,“半年前,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小孩,咋咋呼呼,狂妄自大,满口胡言,自称是你的徒弟,仗着你的名头,在人间横着走。我是你的左护法,一向寸步不离,自是清楚你从未收徒,听此传言,便把他掳了来,交在你手中。那日,你与他单独谈了许久,最终大发雷霆,将他丢入了万蛇窟。万蛇噬心,我从未见过如此强韧的良心,整整九九八十一天,你才把他捞了出来,从那以后,他便是你的新宠……”
闻青郢听完,怔怔不语,浑身浸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温鸣涧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小五此刻,身在何处?”闻青郢忽然问道。
“便在府上,足不出户。”温鸣涧立即答道。
闻青郢默然,想起初到那日,一心只想躲开镜界自己,只顾飞檐走壁,殊不知那日,竟是距离苏小五最近的一次。
“鸣涧!”远远传来一道女声,朝云仙子姗姗来迟,气喘吁吁,一见闻青郢,登时脸色大变,急忙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雁来”。
“这镜界之我,看来相当可恶。”闻青郢苦笑一声,低声自语。
“雁来,朝云有错,自领责罚。”朝云仙子额头渗出细汗,低头说道。
“罚什么?不罚。该罚的是闻雁来,是我。”闻青郢自嘲一笑,说道。
朝云仙子与温鸣涧登时脸色大变,齐齐下跪,颤声哀求道,“雁来饶命!”
不料二人膝盖刚曲,闻青郢就出手如风,点了二人穴位,二人顿时动弹不得,满脸惶恐。闻青郢长叹一声,移开目光,说道,“相识多年,从未见你二人如此模样。我替闻雁来向你们道歉,离朔日还有三日,这三日中,便多有得罪了。”
温鸣涧与朝云仙子口不能言,满脸惊恐。闻青郢一手一个,拎住二人衣领,直奔客栈而去。
到了客栈,闻青郢要了一间上房,将二人放在榻上,伸手解了二人哑穴。二人仍不能动,却双双面红耳赤,忸怩不安,巴巴地望向闻青郢。
闻青郢见状一愣,不知二人心中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于是移开目光,自顾自走到桌边,沏一壶淡茶,慢慢抿了起来。
过得片刻,闻青郢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之前你们所寻之人,何许人也?”
“傅沙棠,一个烂好人,千年前便与你作对。”朝云仙子面上红晕消退,急切道,“雁来,你怎么了,受伤失忆了么?”
“傅沙棠?”闻青郢眉头一皱,细细回想,并未想起此人,继续问道,“是何模样?”
“身长八尺,古铜面庞,高眉深目,鹰钩鼻梁。”朝云仙子迅速说完,转回话题,急声道,“雁来,你莫非真的失忆了?何人伤你?要尽快医治才行!”
“无妨。”闻青郢摆摆手,不再言语,目光沉沉,低头饮茶。朝云仙子仍欲再劝,闻青郢轻叹一声,朝云仙子登时不敢再说,闭口不言了。
闻青郢见此,心中更是难过,一刻也待不下去,放下茶盏,推门而出,双手抱胸,靠在了墙壁上。
“当真想一剑杀了他。”闻青郢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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