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象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逐渐止息。
凌霄抱着狼妖在摇晃的宫道上狂奔,碎石和瓦片不断从两侧坠落。身后传来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她不敢回头,只是死死搂住怀里的狼妖,跌跌撞撞地冲向母亲的寝宫。
“你跑到哪里去了?母后派人到处找你,都找不着。”
凌霄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狼妖被挤得嗷了一声,从两人之间挣扎着探出头来。
皇后这才松开怀抱,发现那只失踪许久的黑犬此刻炸着毛,左耳缺了个小三角,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瞪着她。
皇后伸手想接过它:“让春桃带阿福去——”
“不要!”凌霄抱得更紧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阿福要和我在一起。”
她牵着凌霄坐到软榻上,拨开女儿凌乱的额发,用温热的帕子擦拭女儿脏兮兮的小脸和手脚。
“疼……”
凌霄缩了缩脖子,额角的擦伤沾了水,火辣辣地疼。
“忍一忍,”皇后放轻了动作,“很快就好了。”
擦干净脸和手后,皇后用梳子慢慢梳理女儿凌乱的发丝,“能告诉母后发生什么了吗?”
皇后柔声问。
凌霄终于抽抽噎噎地开口:“我拔出了一把剑……”
皇后的手停住了。
凌霄抽噎着,讲述那把漂亮的剑,还有地震时阿福怎么保护她。
狼妖听到这里,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明明是人类幼崽在保护它才对。
“剑很漂亮,像冰做的。”凌霄比划着,“那剑光芒夺目,周围的光好像都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阿福不能靠近,但我一碰它,它就……”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自己也意识到闯了祸。
皇后沉默了很久,才重新抬起手,慢慢梳顺她的头发,问她:“然后呢?”
“我就握住剑柄,”凌霄跳下软榻比划,踮脚做出用力的模样,“用力一拔,剑就出来了。之后大地摇晃开裂,我就害怕地跑回来了。”
皇后沉默良久,攥起女儿的手腕细细端详,仿佛要从那粉团似的掌纹里寻出什么。那双总是含笑的美目,此刻正翻涌着凌霄从未见过的暗流。
“母后的手好凉。”
凌霄把脸贴进冰凉的掌心,浑然不觉母亲在颤抖。
“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皇后将凌霄鬓边歪斜的珠钗扶正,“有些东西原本沉在很深很深的海底......”
“我知道!”凌霄兴奋地扯动母亲的衣衫,“所以神剑是海底的定海神针吗?就像孙大圣从东海龙宫拿走的那根定海神针?”
未尽的天真揣测被拥进浸透沉香的怀抱。
“母后?”凌霄仰头看她,“我做错了吗?”
皇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是天道选择了你,天意如此。”
凌霄追问道:“母后,什么是天道?为什么天道要选我?”
皇后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了她许久。
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凌霄的头,牵起她的小手:“跟我来。”
凌霄乖乖跟着母亲,脚步匆匆。狼妖跟在她脚边,时不时警惕地竖起耳朵。
熟悉的归荧宫门出现在眼前,凌霄忍不住停下脚步,小声说道:“娘亲,这里不是禁地吗?”
“从你拔出神剑开始,这里就不再是禁地了。”
凌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被母亲拉着,迈进了归荧宫的大门。
这里没有雕梁画栋的华美,也没有宫女内侍的往来,只有一片沉寂,仿佛时间在此停滞。
高台之上,那把神剑依旧静静悬浮,剑身流转着淡淡的银辉。似乎感受到了凌霄的靠近,剑身微微颤动,随即迸发出一阵清越的铮鸣,像是久候的琴弦终于被拨动,高声欢呼新主的降临。
“它在叫我!”
凌霄仰头望着高台,眼中映着剑光,兴奋地拽了拽母亲的袖子。
皇后神色复杂。
凌霄调皮地踮起脚尖去够剑柄,被母亲轻拍了下手背才缩回手。
“别急。”
凌霄收回手,但目光仍牢牢黏在剑上。她总觉得,这把剑在等她,像是早已认识她一般。
剑身的光芒随着她的靠近愈发炽盛,银辉如水波荡漾,映得整个归荧宫宛如浸在月光之中。凌霄甚至能听到一种奇异的低语,像是风掠过剑锋的轻吟,在她耳边呢喃。
“母后,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等一个人。”
母亲攥紧她乱动的小手,凌霄歪着头,刚想再问,高台上陡然漫起银雾。起初只是丝丝缕缕,如轻纱浮动,转眼间便弥漫开来,将整个归荧宫笼罩其中。
凌霄只觉得眼前一花,四周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连近在咫尺的母亲也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她惊呼着抱紧了母亲,鼻尖撞上腰间玉佩,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雾中,似有什么正在降临。
雾散时凌霄忘记了哭。她怔怔望着高台上悬空的女子——比银河揉碎的星星还要美,白衣广袖流动着月光。
可那双眼睛冰冷如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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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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