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浮云孽(1)

因进入伏魔岭已好几个时辰,斩杀冰甲角魔龙又耗费太多灵力,离尘和萧奕珩便想着歇会儿再继续往里走。

所幸在这样寒冷潮湿的地方也生得起火堆,萧奕珩身上的寒意被明火驱散不少,紧接着睡意逐渐袭来,经过一场苦战,他已累得不行。

这时身旁的离尘轻缓道:“你想睡觉了吗?”

萧奕珩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借势伸展了一下脖颈,慵懒道:“嗯,进来也好几个时辰了,有点累。”

离尘云淡风轻地说:“那你躺我腿上吧,这样睡得舒服些。”

萧奕珩轻轻勾起唇角,还真顺势往他腿上一躺,后脑勺不偏不倚地枕在他腿上,整个动作极其自然。墨发滑落在离尘白色的衣袂上,像洁白的纸上勾勒出的水墨丹青。

离尘理了理他微乱的发丝,轻缓道:“睡吧。”

萧奕珩困意袭来,阖上眼眸不消片刻便意识模糊。

伏魔岭中的空气阴冷潮湿,好在有火堆才驱散了不少寒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飘起了小雨,离尘不动声色地施法撑起防护罩,避免淋湿他二人。

待萧奕珩睡着之后,离尘取出袖中的那道符咒仔细端详着。

那是用朱砂写成的符咒,上面的图案线条繁复,透着一丝诡异。

离尘对符咒不甚了解,但是脑海里想起之前在落月城经历的一件事——

他晚上练完功回去的时候看到被窝里居然有蛇,虽不至于心凉半截,但也着实缓了好一阵。

正当他思索着是谁跟他有仇怨,想用蛇来报复他,“始作俑者”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原来是苗疆来的一位小师妹,她说那蛇是她养了好久的灵蛇,专程送给他,语气何其认真,态度何其诚恳。

但是他只觉得荒诞。

小师妹见他似乎不喜欢灵蛇,又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头用朱砂画了奇形怪状的图案。

她解释道:“这是苗疆特有的长生符,能保你身体常健,长命百岁,你收下吧!”

离尘自然没有收那符纸,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连人带符纸一并婉拒了。

如今回想起来,秦笙给的这张符咒上的图案倒是和“长生符”上的有几分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想来应该都是出自苗疆。

但这个念头让离尘更加困惑,移星堂地处江都,秦笙怎会和苗疆扯上关系?而这个所谓的“传送符”真的会把人送回观星台吗?

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让离尘觉得千头万绪,眼下伏魔岭中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毒蛇猛兽,方才若没有上古神物赤荒石,恐怕他二人都会死在冰甲角魔龙的爪牙之下。

按理说这等上古凶兽不应该出现在此地,唯一的可能就是伏魔岭中怨气聚集,吸引了这些邪祟。

可曾经伏魔岭又发生过何事,致使怨气百年不散?

萧奕珩已熟睡,此时林中深处飘过来一缕神识,携带着林中阴冷的气息钻进他的脑海里。这缕神识的主人早已身故,凭借着满腔遗憾与不甘将一缕神识抽离出来,在森寒可怕的伏魔岭游荡了百年,只为寻觅有缘人,揭开一段鲜为人知的魔族秘辛。

而萧奕珩身怀浑厚的灵力,又是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正好被她盯上。

当萧奕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景象不再是那个地狱般的伏魔岭,而是一派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景象。

他看着透过枝桠洒落下来的日光,甚至能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没有毒蛇猛兽,没有瘴气弥漫,林中的野花开得正艳,细嗅之下能闻到草木的清香。

萧奕珩不知今夕是何夕,猜测可能是百年前某一个节点。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耳畔忽然飞快地掠过一支箭,破空之声携带着一股劲风远去。

“公主,射中了!”一名少女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连忙喊道。

萧奕珩循声望去,看见的是两位妙龄女子,其中一位身穿一袭胭脂色绫罗衣裙,裙摆和衣襟上都绣有繁复的花纹,点缀着珠玉,肤色白皙,明眸皓齿,顾盼之间宛如山间精灵,长相极美,纤细的手中攥着一把精致的弓。而另一位与之相比妆容则显得清淡,打扮得像是婢女。

方才说话的正是那婢女,此刻她的手依然指着不远处的猎物。

被她称作“公主”的人亦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提着裙摆奔向她的猎物。

胭脂色的衣袂从萧奕珩身旁掠过,她墨色的瞳仁里并无他的缩影。

萧奕珩意识到他本不属于这个时空,想来别人应该也看不见他。

公主提着裙摆跑过去,可当她看见那“猎物”的时候,原本盈满笑意的眼睛却忽然熄灭了光。

她本来射中的是一只兔子,可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一个人。

那人仰面躺在草丛里,已然没了声息,腹部仍插着那支箭。

婢女见状不由得惊呼:“公主,你射的是个人!”

“别胡说,我射的明明是……”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她口中那“兔子”二字怎么也发不出声,犹豫半天转头就走。

“哎——公主,你就不管他了?”

“管什么?回头被哥哥知道了不知要如何骂我。”

“可是……”婢女垂眸看着地上那人,眼里尽是悲悯。

那公主又走了几步,复又停顿,最终愧疚战胜了理智,她偏过头对婢女说:“绿绮,你去看看他死没死。”

“是。”绿绮应了一声就蹲下去探他的呼吸。

公主就抄着手在边上看着。

绿绮眼前一亮,抬眸道:“公主,他还有气,没死。”

于是萧奕珩亲眼看到她主仆二人将那中箭的男子扛回了山上。

转眼间画面就来到了山上的一处宫殿,公主的房内馨香素锦,每一处都设计得别出心裁,瑞兽香炉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安神香,薄纱帷幔罩在榻上,那男子仍闭目躺着,但是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擦拭干净,呈现出俊朗的五官,即便嘴角毫无血色,依然掩不住他的神采。

“公主,尊上来了。”门口传来绿绮的一声呼唤,唤醒了她方才游离的心神,遂连忙起身去迎接她的兄长。

萧奕珩亦好奇地看向来人,只见一只黑色软靴先踏过门槛,绛紫色的衣袍曳地三尺,再往上是一张剑眉星目的脸,那人深邃的眼神中透着三分凌厉,不怒自威,大踏步地朝她走来。

萧奕珩瞧着瞧着便觉得这二人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相似。

“哥哥。”

“盈夏,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让你好好待在房里,你要偷跑出去,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带个男人回来,你真以为我不会罚你?”

“哥哥,我就是在房里闷得慌才出去散心的,这人被我误伤,我不忍心看着他就这样死去才把他带回来的。”

“跟你说过很多次,人族与魔族自古以来纷争不断,眼下玄门百家联合起来要铲除我们血魔一族,你今日居然还带个外人回来,是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

盈夏低着头,紧抿着红唇,手指也不由攥紧了胭脂色的衣裙,她自知理亏,也做好了承受责罚的准备,应声道:“哥哥说得是,但区区一个凡人又能造成什么威胁呢?待他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定将他送出浮云岭。”

“盈夏,你总是让我操心,罢了,我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你既将他带回来就看好他,若惹出什么乱子,我定不饶你。”

听完盈夏和她哥哥的对话,萧奕珩这才知道原来百年前伏魔岭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浮云岭”,眼前这个被盈夏称作“哥哥”的男子应该就是血魔一族的魔君。

那日他兄妹二人闹得有些不愉快,盈夏送走她哥哥后便皱着一张脸,绿绮见了宽慰道:“公主,你莫要将尊上的话放在心上,尊上向来如此,他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盈夏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他一个人操持族中大小事物已是不易,还要分心来管着我,但我已长大成人,有些事情自会分辨,他还当我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绿绮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在尊上的眼中,公主哪怕长大成人了也是孩童。”

盈夏嘟囔道:“我觉得他就应该快点成亲,有了嫂嫂他就没有精力管着我了。”

“公主你又不是不知,尊上修的是无情道。”

盈夏听完更觉得头疼,捂着额角道:“绿绮,我出去透透气,等他醒了就叫我。”

“是,公主。”

萧奕珩看了看榻上仍在昏迷的那人,正思索着自己该如何走出幻境,眼前的景象就如走马观花一般迅速变换。

是在一处亭台水榭,那魔族公主的衣裙在夕阳下艳丽夺目,只见她素手纤纤,步伐轻盈,跳出了柔美的舞姿,在夕阳下宛如一只蝴蝶,每个旋转和跳跃都如流水般流畅。

一舞结束,藏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也走到她面前,带着欣赏的语气道:“公主殿下的舞姿轻盈灵动,翩若惊鸿,令在下大开眼界。”

盈夏听了他的溢美之词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板着脸道:“原来你们人族这么会阿谀奉承。”

“公主殿下言重了,在下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我又看不见你的肺腑长什么样子,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

见他被揶揄得欲言又止的模样,盈夏居然笑出了声,一改方才严肃的语气,笑着说:“真是个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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