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说得是。”
“你不必左一个公主右一个殿下地叫着,嘴上说得那么好听,心里不知道是怎么骂我的呢。”盈夏揶揄道。
“公主说笑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公主在我心里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盈夏的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嘀咕道:“巧言令色。”
两人沉默了片刻,盈夏又问道:“你之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又忘了。”
“鄙姓宋,名时桉。”
“宋时桉,”盈夏低声重复了一遍,明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好像要看清他内心的想法,“你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就下山去吧。”
宋时桉听到“下山”二字后眼神不由得飘忽,略作思量才道:“公主殿下,我如今正被仇家追杀,迫于无奈才逃到浮云岭,还请你让我多留几日。”
盈夏的脸皱成了一张纸,有些无奈地说:“这恐怕不行。正魔不两立,你不能留在浮云岭,况且再过几日就是哥哥的生辰,届时他若知道我还将你留在此处,说不定又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连我都要被罚,不成不成……”
盈夏连连摇头,可宋时桉却不肯妥协:“留在浮云岭,只要我不出现在你哥哥面前就无性命之忧,但我若出去的话,日日都会被仇家追杀。”
他分析得不无道理,盈夏听完还觉得有几分凄惨,可细想之后又觉得荒谬,正色道:“你被追杀与我何干?”
宋时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是没有关系,但我相信公主殿下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盈夏的笑声如银铃儿般清脆,她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血魔善良的,你说这话不违心么?”
“我所言句句属实,若非公主殿下心善,当初又怎会将我带回宫里悉心照料?”
“那是因为是我射伤的你。”
“就算如此,换作别人也断然不会救我。”
“行了行了,”盈夏摆了摆手,眼里尽是不耐烦,“你怎么这么能说?我将你带回来治伤你还赖着不走,真是晦气。”
说罢,盈夏便转身就走,没再跟宋时桉多费口舌。
虽然宋时桉在她这里没讨到好脸色,但是她也并未迫使他下山。
命运的齿轮再次悄然转动,朝着不为人知的方向缓缓碾过,画面如流云一般聚散,顷刻间从亭台水榭变换到了一棵古树下。
血魔一族今夜都聚集在此,为他们的魔君生辰宴庆贺,枝繁叶茂的古树下,公主盈夏身穿一袭绯红的霓裳羽衣,踏着轻盈的鼓点翩翩起舞,每一步都足生莲花,顾盼生辉,艳而不妖的妆容衬托着她的妩媚。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哥哥才意识到当初那个只会啼哭的小女孩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是时候该给她择一良人了。
魔君古音手持琼觞,饮了一口酒,再次将目光投到树下那绯红的衣裙上,不料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寒气,他凭借本能挥了下衣袖,将那剑气逼退数尺。
魔君生辰宴上遇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刹那间歌声和鼓乐都沉寂了下来,盈夏也大惊失色,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和那刺客搏杀。
那刺客不是别人,竟然是血魔一族的左护法。
场面瞬间乱成一盘散沙,左护法有备而来,他不是孤身一人,在场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是他的亲信,而他们的最终目标自然是魔君古音。
盈夏见哥哥被围攻,情急之下想过去帮他,不料却自身难保,被左护法的亲信拦住了去路,她冷着脸质问道:“你们这是想造反吗?”
话音未落众人就群起而攻之,仗着人多势众没过多久就将盈夏逼得招架不住。
魔族中人人都知道盈夏是她哥哥的软肋,只要她一受伤,古音必然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仍在与左护法周旋的魔君古音见盈夏有危险,眸光一凛,周身爆发出强大的魔气,左护法险些招架不住,若非他在古音麾下征战数百年,早已熟悉他的功法路数,今日定会在古音手上死无葬身之地。
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在古音分身乏术的时候,凌厉的剑锋已然逼近盈夏的身前。
盈夏本以为这次胸前要多一个血窟窿,未曾想关键时刻身旁竟掠过一道人影,此人只用一招便将左护法的爪牙斩于剑下。
盈夏定睛一看,救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时桉。
宋时桉的眼神坚定无比,没有丝毫游移,手起剑落,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个个斩于剑下,而他的身上半点血迹都不曾沾染。
盈夏愣在原地看着他挥剑的模样,觉得他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她只当他是个讷口少言的凡人,没想到这人的功法还不错,起码放眼人族来说已经是上乘,不知他使的什么剑法,出手时干脆利落,不给敌人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最终古音生擒了左护法,将其党羽诛杀,这场叛乱才暂时平息。
古音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番,最终落到宋时桉身上,狭长的丹凤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质问声中裹挟着威严:“你为何还在浮云岭?”
宋时桉朝他行了一礼,不徐不疾道:“在下不知何去何从,若魔君肯收留,在下必感激不尽。”
闻言,众人纷纷开始议论,诧异、鄙夷、轻蔑、冷漠各种眼神皆汇集到宋时桉身上,可他视若无睹。
古音的眼底笑意森寒:“自古以来人族与魔族势不两立,你居然想投靠魔族,不觉得讽刺么?”
宋时桉回应得坦然:“敢问魔君,你的部下跟随你出生入死多年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背叛你,人族也一样,即便是至亲好友,为了利益亦不会心慈手软,所谓的正邪之分全在一念之间,我不在乎什么正,什么是魔,只求在乱世之中保住性命。”
他的一番话犹如轻飘飘的雪花,落在了盈夏的心上,没有重量,却极为冰冷,令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而古音也开始对他这个人感兴趣,望向他坚定的眼神,沉声质问道:“你当真这么想?”
“绝无半句虚言。”
“即便你今后会被同族唾弃,遗臭万年?”
“人生短短百年,名誉不过是虚妄。”
古音看他的眼神从凌厉收敛为平静,良久之后才缓缓道:“那你就留下,让我看看你会如何为魔族尽忠。”
宋时桉不惧他的威压,屈膝半跪,恭敬道:“多谢尊上。”
正魔不两立,而宋时桉是数百年来第一位主动投靠魔族的人,一时间血魔一族争议不断,不少人都觉得他心怀不轨。
争议声传到了古音的耳朵里,于是他即刻将截杀少阳派掌门的任务交给了宋时桉,由他带领魔族中数名精锐埋伏在必经之路上,取少阳派掌门的首级。
消息传到盈夏那里后,她第一反应竟是担心宋时桉的安危,毕竟那少阳派掌门修为很高,而宋时桉必定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祈祷那几名魔族精锐不要内讧。
然而结果对于她来说是好的,宋时桉不负众望,在魔族精锐的助力之下打得少阳派措手不及,一番厮杀过后,少阳派掌门被宋时桉一剑穿心,头颅被割下带回了浮云岭。
当魔族众人亲眼目睹宋时桉呈上的头颅之时,先前质疑的声音全部销声匿迹,有的只是对他雷厉风行的作风的惊叹。
时间又来到晚上,泼墨般的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亭台水榭隐在沉沉的暮色中,带着一丝神秘气息。
盈夏踏着夜色来到偏殿,脚步轻盈,胭脂色的绫罗衣裙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柔光,她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盏微弱的烛火,烛火旁是衣衫半褪的宋时桉,他正在包扎肩上的伤口,因那刀伤深可见骨,好似一条血色蜈蚣匍匐在他肩头。
盈夏的目光轻轻颤抖,最后落到那人苍白如纸的脸上,她低声说:“今日我见你神情不对劲,就猜测你是否受伤了,后来问过右护法才知道你果真差点没命。”
言语间,盈夏已经移步到了他面前,清楚地看见那刀伤有多狰狞,恐怕再深一分就能砍断骨头,难以想象他当时有多痛。
但是宋时桉却不以为意,扯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道:“习武之人磕磕碰碰是常事。”
盈夏难以理解他将这么重的伤说成是“磕磕碰碰”,见他一只手艰难地上药,皱了下眉头,夺过他手中的药瓶:“我来吧。”
“怎敢劳烦公主殿下……”
盈夏垂眸看着他,目光交织之时蕴含着说不清的情愫,她故作镇定道:“你是为了魔族受的伤,我帮你上药也是应该的。”
宋时桉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说道:“原来公主殿下是面冷心热。”
盈夏本来害怕弄疼他,因此上药上得格外小心,听见他如此调侃之后心里莫名烦躁,毫无征兆地将药粉全撒了出去,宋时桉顿时痛得额头冷汗直冒,紧抿的薄唇也血色全无,一个字也发不出。
得逞之后的盈夏不仅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素手攥着药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宋时桉疼得受不住,盈夏情急之下只好施法为他缓解,当她的素手贴上他的肌理之时,感受到那一层薄汗,此刻不知怎的,她的注意力全在他健硕的上半身上,心跳如擂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盈夏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你还是自己上药吧,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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