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命之恩

因兹事体大,离尘没有继续在山中逗留,次日便辞别师门下了山。

离尘拿出星罗盘,往晶石内注入了一丝灵力,一道琥珀色的光便从中掠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往东南方,最终隐入林间,消失不见。

离尘跟随指引往东南方走,路过一片樟木林,耳边忽然传来刀剑嘶鸣的声音,他顿时警觉起来,放慢脚步,越往里走,那冰冷的刀剑嘶鸣声就越清晰,最终映入眼帘的是冷如霜雪的刀光剑影。

树林中,两道身影正在搏杀。

身穿一袭玄青色衣衫的是个青年男子,身段颀长,戴着银色的面具,不见真颜,上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出手的招式凌厉果决,一柄长剑在手中舞出了冰冷的残影,身后墨色的发也随之飞扬。

而另一位则把自己遮得更严实,一身黑袍,兜帽将大半张脸盖住,看身段应该也是个男子,日光下,他手中的弯刀晃得刺眼。

二人身手皆不凡,又都想置对方于死地,玄青色和黑色的衣袂翻飞不止,在风中猎猎作响,刀光剑影一层叠一层,快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离尘正思索着要不要上去阻止这场厮杀,没想到玄青色衣衫的男子突然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只一眼便狠狠地怔愣住了。

面前的黑衣人趁他失神的瞬间一刀递出,明晃晃的弯刀就这样刺进他的肋下。

离尘心神一震,暗道:不好,他没再犹豫,施展轻功飞身上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黑衣人抽回弯刀果断离开。

离尘没去追他,转而将目光落在玄青色衣衫的男人身上,被捅的地方汩汩地冒着血,鲜血就那么从他苍白修长的指缝间漫溢,再往上,是他那半明半昧的眼神,由于失血过多,他的眼神已近乎游离,却仍强撑着盯着离尘看,还未看真切,下一刻便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火光,肋下痛感依旧清晰,排山倒海般涌来,他咬牙忍住没吭声,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摸到的是身下的干草。

人虽然醒了,但是意识还在游离,直到一把清冷如雪的嗓音将他唤回:“醒了?”

离尘席地而坐,面前是一个火堆,他正用树枝拨动着柴火,让火烧得更旺,驱散了山洞夜里的寒冷。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俊朗柔和。

男人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处山洞,而他身上的伤早已包扎过,止住了血,只是衣襟半敞,又满身血污,模样甚是狼狈。

又下意识摸了摸脸——幸好面具还在。

离尘拨弄着柴火,不紧不慢道:“你失血过多,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男人咽下喉咙中一口腥甜,哑着嗓子艰难出声:“多谢相救。”

“不必谢我,我只是给你渡了些灵力,你当时伤势太重,我以为……”离尘本想说以为你活不成了,思考再三还是没说出口,“可能是你命不该绝吧,几个时辰过去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何止是恢复得快,血流到那个程度,哪怕是修为再高的人也难活,可眼前这个人偏偏就活了,让离尘匪夷所思。

男人强撑着坐起身,望着他道:“如若没有你的灵力和包扎止血,我命再大也挺不过去,所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离尘收回树枝,起身将水袋递给他,而后又回到原地坐下,声音里不带什么情绪:“我不需要你报答,喝点水吧,你失血过多,现在一定口干舌燥。”

男人确实嗓子都要干冒烟了,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清水,这才恢复了些意识,灵台顿时清明,提了口气问道:“在下姓陆,单名泽,请问恩人叫什么名字?”

离尘没再纠结他口中的“恩人”称呼,轻缓道:“我叫离尘。”

陆泽默念了一遍:“离尘,远离尘埃,好名字。”

“不是,我们这一届弟子都是离字辈,尘,是前尘尽消的意思。”离尘平静地解释道。

陆泽沉默了片刻,火光映照得他的眼眸幽深发亮,他干笑一声:“原来如此,这里是昆仑山,想必你是落月城的弟子。”

“对。”离尘承认得很干脆。

陆泽有些语塞:“那个……我猜你平时不怎么外出吧?”

离尘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陆泽很认真同他说:“出门在外不要轻易自报家门,万一对方别有用心,岂不将自己陷于被动?”

听他分析得不无道理,离尘偏过头注视着他,半晌才缓缓点头:“你说得对。”

陆泽唇角上扬,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但是你放心,我是好人,绝不会害你。”

柴火烧得哔剥作响,偶尔的火星打破了夜里山洞的沉寂,离尘并未对这句话做出评价,转而将视线落到陆泽腰间系的那枚玉佩上,淡声道:“你这玉佩,似乎……不像是凡俗之物。”

“你说这个?”陆泽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竟想也没想便将玉佩取了下来,很大方地递给离尘。

离尘一瞬间有些晃神,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想过让人摘下来,但陆泽既已递过来,他便只好接过。

那是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细看之下却流光婉转,仿佛里面蕴含着灵气,握在手中触感温润,让人心情莫名平和。

确实不像是凡俗之物,倒像是什么仙家宝物。

只是为何这感觉如此熟悉……

仿佛很久很久之前见过。

离尘的脑海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便把玉还给了人家:“是个好东西,收好吧。”

陆泽垂眸看着手里的玉,语调柔和道:“它叫流光佩,是我九岁的时候……一个人给我的,从那以后我没病没灾,平安顺遂。”

离尘听完“嗯”了一声:“那个人才是你的恩人。”

陆泽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神坚定非常:“你也是。”

离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已经解释过了,不是我救的你,是你自己命大。”

陆泽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你救了我。”

沉夜漫长,洞中幽寂,唯有面前的火堆温热明亮,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如这一方天地般半明半昧,谁都没有开口,陆泽那句“是你救了我”掷地有声,犹有回响。

离尘没再在意这个话题,忽然道:“那个黑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陆泽的银色面具在火光映衬下似乎蒙上了阴霾,他犹疑了片刻,然后轻笑道:“行走江湖,哪能没有仇敌?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可能是我以前得罪过的人。”

离尘没有说话,默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身玄青色衣衫用的是上好的绸缎面料,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脸长得怎样,但是从那双莹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来看,平时肯定是不做粗活的,没准是个让人伺候的贵族公子。

可贵族公子有他这般身手的实为罕见,落月城也有出身高门的弟子,大多数根骨平平,无甚天赋,出类拔萃者寥寥无几,无非是看当今国主器重落月城,想进来混个脸熟罢了,过个三五载回到朝中,挂着落月城弟子的名,仕途也会畅通不少,离尘听藏书阁的执言长老说起过,当今奉命北击戎狄的上将军就是落月城以前的弟子。

因此离尘便认为贵族公子都是那般平平无奇,但这个陆泽却让他有所改观,看他的招式凌厉果决,应该是个高手,若不是关键时刻分了心,也不至于落败,挨这一刀。

想到这里,离尘忽然发觉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

他想得出神,听到陆泽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时才找回意识:“嗯?”

“你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反应。”

离尘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索性话锋一转:“陆公子,请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云淮’的人?”

他这话题转得着实快了些,陆泽不明所以,但是重点却放在了称呼上,清了清嗓子道:“何必如此见外,直接叫我陆泽就好。”

离尘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眨了眨眼睛,细密的眼睫在火光映照下尤其分明。

“天地之大,叫云淮的人多得不胜枚举,不知你要找的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应该是江都那一带的人。”

数月前,江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许多“毒人”,他们没有神志,见人便咬,被咬的人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变成六亲不认的毒人,此事闹得人心惶惶,虽然离得最近的移星堂派出了弟子镇压,但是玄阳道长无法袖手旁观,也派了首席弟子离阳前去。

谁曾想离阳这一去便丢了魂,失了心,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一样,终日浑浑噩噩。

陆泽说道:“我不知江都是否有叫云淮的人,不过我可以往家里修书一封,让他们帮忙查一下,你看如何?”

离尘顿了顿,没什么情绪道:“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你说得倒是轻松。”

陆泽干咳了几声:“我家里是经商的,经常天南地北地跑,消息自然灵通。”

离尘回想起他同那黑衣人搏杀的画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富商家的公子,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也不好追问。

“那就多谢了。”

陆泽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不必跟我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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