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恰好的温度
日子像书页一样平静地翻过。自那日楼道里划清界限后，林晚晴和余意果真如同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运行，再无交集。
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一次看似普通的专业邀约上。
姜知雨打来电话时，语气是林晚晴很少听到的、属于“姜总”的干练与沉稳。
“晚晚，有个正事找你。我们公司准备承办余意回国后的首场小型Livehouse演出，场地、宣传都谈得差不多了，现在卡在合同细节上。涉及到一些比较新的演出分成模式和版权衍生条款，我信不过别人，你得来帮我掌掌眼。”
林晚晴沉默了几秒。理性告诉她应该避开，但职业素养和闺蜜的请求让她无法轻易拒绝。“行吧行吧，时间，地点。”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
“明天下午两点，我公司会议室。谢了晚晚，回头请你吃大餐！”
——
次日午后，林晚晴准时抵达。她把长款羽绒服放在姜的办公室，着一身利落的西装套裙走进会议室，长发挽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完全是精英律师的气场。
今天的姜知雨收起了平日的嘻嘻哈哈，言语精准，条理清晰，展现出公司掌舵人的专业一面。
她简单和介绍双方的情况，开始对合同的细节。会议的核心聚焦在演出收益分成、现场录音录像版权归属，以及未来可能的巡演优先权等条款上。
林晚晴言辞犀利，逻辑缜密，对合同中几个模糊地带和潜在风险点提出了精准的质疑和修改建议。
“关于现场录制内容的后续使用的范围，还有全平台推广的定义，”林晚晴翻动着条款，声音清晰平稳，“必须明确限定使用范围和使用期限，避免无限期、无范围的授权，这关乎我们两方的长期权益。”
余意坐在对面，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今天他没有做精致的发型，带着鸭舌帽，袖口随意挽至小臂。他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合同纸张边缘轻轻摩挲。只有当讨论涉及到音乐创作本身和现场演出的特殊性时，他才会介入，言简意赅地提出看法。他的意见专业且内行，与林晚晴逻辑严密的法律框架竟能形成一种奇特的互补。
有几次，两人就某个细节进行探讨，林晚晴精准地抓住法律要点，余意则从艺术创作和实际执行的角度提出顾虑，一来一往，竟能很快理解对方的深层意图，寻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姜知雨作为中间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超越过往的专业默契，她看了一眼林晚晴，发现她专注于条款本身时，面对余意时那种若有似无的、细微的紧绷感，似乎被暂时遗忘了。
——
会议在下午四点多才接近尾声。大部分核心条款得以厘清，合作框架基本落定。
姜知雨合上文件夹，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瞬间切换回平日里那个热情洋溢的闺蜜：“太好了！阶段性胜利！走走走，都这个点了，我订了位子，大家一起吃个晚饭，庆祝一下合作顺利！”
林晚晴下意识地想拒绝，她案头还有堆积的作业需要批改。但姜知雨没给她机会，直接挽住她的胳膊，又热情地招呼余意和他的经纪人：“都别推辞啊，工作是工作，饭总要吃的！”
餐厅选在一家格调雅致的私房菜馆。包间里氛围轻松了不少，姜知雨活跃着气氛，与余意的经纪人聊着行业趣闻。余意话不多，偶尔接几句，目光却会不经意地掠过坐在他对面的林晚晴。
她几乎没动筷子。面前的骨碟干净得如同刚摆放好，只是偶尔在大家举杯时，端起面前的白水抿一小口，眉心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蹙起，脸色在暖黄的灯光下也显得有些苍白。
“晚晚，”姜知雨注意到了，倾过身，附耳小声地说道，“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身体要紧！”
林晚晴抬起眼，对上姜知雨关切的目光，又感受到旁人也随之投来的视线，尤其是余意那道沉静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她勉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摆了摆手：“真没事，姜姜。可能就是下午说话多了，有点没胃口，不太饿。”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胃部移开，那里正传来一阵阵隐晦的、绵密的抽痛。
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林晚晴寻了个理由借口提前离席，她微微点头，拿起包，与众人礼貌道别。
回到冰冷的公寓，她简单洗漱过后，翻找起药箱，好像是上次回家带走了忘记带回来了。今晚先算了吧，她打开电脑，试图用工作转移身体不适。
晚上九点多，胃部的疼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因为饥饿和持续的劳累变得更加尖锐，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书房只开了一盏台灯，光晕勾勒出她伏案时微微佝偻的、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
这时，门铃响了。
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林晚晴有些诧异，忍着不适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余意站在门外。狭小的圆形视野里，光线昏暗。楼道里那盏位于两户门正中间的顶灯，投下了一片不甚明亮的暖黄色光晕。
就在这片光晕的边缘，他微微低着头，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在他眉眼处投下深深的暗影，让人看不清具体神情。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宽阔的肩线和挺拔清瘦身形。
他一只手提着两个袋子，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安静地等在门外，在暖黄光晕的勾勒下，显出一种沉静的、几乎令人心安的轮廓。
她犹豫着，没有立刻开门。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又按了一次门铃，然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林老师，是我，余意。”
深吸一口气，林晚晴最终还是打开了门。她穿着家居服，脸色比晚餐时更加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虚弱的疲惫。
“抱歉，这么晚打扰。”余意的目光快速在她脸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将手中的保温袋递过来，语气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姜姜不放心你，怕你忙起来又忘记吃饭，特意打电话嘱咐我，务必给你带点胃药和小米粥过来，看着你吃下去。”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姜知雨确实会做这种事，而且下午饭桌上她也确实表达过担忧。
林晚晴看着他，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破绽，但他眼神坦荡，只有属于“受人所托”的坦然。胃部的绞痛还在持续，身体的本能渴望着那份温热的食物。她沉默了几秒，侧身让开：“……进来吧。”
余意迈步进来，动作自然地带上房门。他没有过多打量她的住处，目光落在餐桌上堆积的书籍和打开着的电脑上。“还在忙？”
“嗯，快好了。”林晚晴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将保温袋放在餐桌空着的一角，利落地取出里面的粥碗。碗盖打开，一股温热质朴的米香瞬间弥漫开来，金灿灿的小米粥熬得恰到好处，软糯粘稠，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红枣。
“趁热吃。”他把勺子和粥推到她面前，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在她斜对面坐下，那姿态，摆明了是要执行姜知雨“看着你吃下去”的指令。
在他的注视下，林晚晴感到一丝窘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强势关怀突然包裹住的、陌生的安心感。她不再说什么，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温热的粥滑入食道，暖意渐渐蔓延至抽痛的胃部，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那里的褶皱。
她吃东西很安静，低着头，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余意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沉，仿佛要将这一刻她难得的、卸下部分防备的柔软模样刻进脑海里。
直到她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勺子，他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谢谢。”林晚晴低声说，胃部的舒适让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也让她对眼前这个人，很难再冷起脸孔。
“不客气。”余意起身，动作利落地将空碗和勺子收回保温袋，“过一会把药再吃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太晚。”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门我会带上。”
他离开了，如同来时一样，没有多余的话，没有逾矩的动作，体贴地留给了她全部的空间。
门被轻轻关上。林晚晴坐在原地，感受着胃里久违的暖意，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他的气息。她拿出手机，给姜知雨发了条信息：「姜姜，粥收到了，谢谢你让余意跑一趟。」
几乎是立刻，姜知雨回复：「收到就好！跟我还客气啥，好好休息，不许再工作了！(命令.jpg)」
看着屏幕，林晚晴心底那点因为余意亲自送来而产生的微妙别扭，被闺蜜这“爽快”认下的关怀冲淡了些。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与此同时，姜知雨家】
姜知雨放下手机，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又带着点无奈的笑容，对着旁边正在看书的祝安说：“看到了吧？余意这家伙，行动力是真强。晚上散局后，他有意无意地提晚晚的胃病，是不是经常发作。我还以为他就是问问，没想到直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从床上坐起来，玩味地和祝安说：“你知道吗，他搬到晚晚家隔壁了，你说他一回来就这样，什么意思呀？”
祝安从书页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我要坦白，他租房的事我出了一点力。”
“好哇！原来你早就成了‘帮凶’！”姜知雨笑着扑过去挠他痒痒，两人笑闹一阵。平静下来后，她靠在祝安肩上，语气认真了些：“说真的，你觉得他这次……是认真的吗？”
“从他做的这些事来看，心思是有的，而且考虑得挺细。”祝安揽住她，理性地分析，“但他一直不挑明，或许有他的顾虑。毕竟当年是他提的分手，伤晚晴那么深，现在贸然靠近，反而可能让她更抗拒。”
姜知雨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我就是不喜欢这样藏着掖着。晚晚看着理智，其实心思比谁都重，这么多年了，她根本没真正放下过。我是真想她好，要是余意能解开她的心结，我乐见其成。可我就怕他犹犹豫豫的，到时候又伤晚晚一次。”
祝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情的事，外人急不来。余意有他的步调，晚晴也需要时间。我们看着就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递个台阶，比直接推着他们走更重要。”
姜知雨点点头，将脸埋在祝安怀里，闷闷地说：“希望他是真的想清楚了才好。”
【林晚晴家】
林晚晴收拾好餐桌，胃部的暖意持续发挥着作用，连带着疲惫也涌了上来。她没再继续工作，简单洗漱后躺上了床。
窗外月色朦胧。她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余意递过粥时沉静的眼神，他坐在对面沉默注视的样子，以及他离开时那句低沉的“早点休息”。
那堵她亲手筑起的、名为“互不打扰”的墙，似乎在这一晚，被一碗借名而来的、温度恰好的粥，悄然融化了一个角落。一种久违的、带着忐忑和一丝隐秘期待的情绪，在她沉寂多年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夜还很长。
来晚啦今天～希望大家看得开心QvQ～
姜姜和祝安也是一对欢喜冤家呀！[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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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恰好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