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清风一年不曾联系的原因,甚至以后都不可能再见面的可能,乔本业再如何心有戚戚然,作为鼎丰盛的财东也要强打起精神打理票号的事情。
之前朝廷要筹集赈灾款项向众票号募捐,但曹裕泰竟提出要朝廷赏赐牌扁以示奖励,而乔本业身为商会主席,自然不会允许众人做此等沽名钓誉的事,幸而他据理力争,才阻止了曹裕泰。
而今刚过了初三,户部侍郎柴毅突到平遥表面上送赏赐牌扁给鼎丰盛,实际上则要平遥票号再次捐献。
然后票号多次捐献早已无力再次捐献,只怕会损坏票号根本。
柴毅未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便以身份压人向票号开征苛税,如此重役那是将票号生意往死里毁,乔本业便与众票号集体停业反对,曹裕泰本想趁此机会做独市生意,怎料民情汹涌,最后也被迫停业。
章崇文彼时作为平遥知县上奏朝廷,终废除苛税,才令柴毅黯然离去,但也因此乔本业被柴毅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早晚有一天乔本业会栽在他的手里!
一事了一事又起。
“财东,有归化分号的信函。”方润田将信封递给乔本业。
乔本业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信,一脸沉思。
“财东,发生了什么事?”
“是雷成的密函,他怀疑欧老帮以权谋私,挪用公款。但欧老帮追随我这么多年,从没做过有损票号的事情。”乔本业思索道。
“但雷成不像是无风起浪的人。”
“没错,但他断不会贸然给我写这封信。”
“不如让我去归化一趟,查个究竟。”
乔本业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还是我自己去,你留下来主持大局。”
“知道,那么找几个人陪你去。”
乔本业点点头。
“欢迎财东。”
“大家为鼎丰盛辛苦了。”乔本业坐在椅子上笑望着众人。
“财东你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财东你辛苦了才是对了,财东,我们已准备好酒菜为财东你接风。”
“今天晚上大家一定要尽兴。雷成,有一段日子没见你,你稳重了。”
“都是多亏财东提携。”
“子奇,总号的经营和分号的经营是有所不同的,有机会的话,就向欧老帮,雷二掌柜多多学习。”
“是,请多多指教。”
“客气。”雷成和欧老帮知道乔本业有心提拔范子奇,俩人十分上道。
“厢房已为大家准备好,不如我带大家去看看是否合意?”雷成问道。
“不用急。高娃你先和虎儿赤回去探望叔婶。”
“是。”
归化一行,乔本业想到高娃和虎儿赤来自归化,于是就带了两人。
虽然高娃两姐弟的叔婶骗了族民的钱,还诬赖他们,但到底和叔婶相处了很多年,对他们有感情,这次回乡看到熟悉的人还是很开心的。
众人吃完酒菜,乔本业有心敲打众人一番,便将众人招在一起。
“今次邀大家过来,是因为归化分号发生一件事,令老夫非常失望。”
欧老帮一听便知是说他的事情,于是诚恳认错道,“欧永年有负财东我监守自盗,挪用公款。虽然这一次是为了义助我堂兄度过难关,但破坏票规之举,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有负财东,亦有负众人,感到万分惭愧。现时在各位面前当众认错。”
乔本业见欧老帮真心实意的悔过,他知人善用,了解每个人的秉性,“所谓得人则兴,失人则亡我们票号严守唯才是用的原则,人才除了能守能攻,多谋善变,还要才德兼备才足矣担当大掌柜之职。”说着乔本业走到羞愧的欧老帮面前,继续说道,“你管理分号多年,成绩有目共睹,不容置疑,这次的过失,老夫姑念你是初犯,而且是为了救人心切而起,最重要的是你知错能改,所以老夫决定给你机会将功补过,但仍要扣减三厘身股,你有什么异议?”
“多谢财东大人大量,永年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循规蹈矩,尽心尽力为票号做事。”
“好,大家一定要以此为鉴,不要再重蹈覆辙,要和大掌柜同心协力,上下同心。二掌柜,你对分号事事关心,这次查出账目出了问题,你一方面处变不惊,以大局为重,从未影响分号的正常运转,做的非常好。”
“雷成未敢居功,所作所为全为票号。望大掌柜明白。”
“二掌柜你光明磊落,我又怎会怀疑?反而要多谢你令我觉悟前非。”
“此次前来,老夫发现票号人才缺失,我就先留下范子奇,虎儿赤和招来三人留在这里帮忙,范子奇已做了坐柜一段时日,虎儿赤也做了跑街一些时日,你们二位多帮帮这三孩子,票号就托付给你们二位了,老夫过两天就会回平遥。”
“请财东放心。”
这就是乔本业的高明之处了,知人善用,长袖善舞。
一番话下来不仅让欧永年真心悔过,承认自己的错误,同时还不忘提他的功劳,全他的脸面,让总票号的人在认识到财东的和善之余,任贤举能,更对票号的规矩谨记于心。
同时又能让雷成和欧永年二人不会因此事徒生嫌隙,共同为票号做事,上下一心,实乃一箭多雕之举。
“老爷,这的风景跟平遥大不相同。”
“是啊。这座城池,在层峦叠嶂的青山辉映下,与平遥相比更显露着一派苍郁生机。”
解决完归化分号的事情,乔本业想着出来一趟不易,或许能碰到相见的人,便带着老关出来逛逛。
“姐姐,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大哥啊,我真的很想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傻丫头,在爹娘面前可别乱说,我都能找到你们,大哥也能找到的,没准今天咱们就能碰到呢!”
“切,姐姐你又逗我,如果真能碰到就好了。”
“好了,别不开心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乔本业愣在原地听着那在脑海中已经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已被他牢牢记在心里,就算化成灰也能听出来的声音,是她!
乔本业迅速转身去望向刚刚说话的声源处,看到两个女子正在侧头说话,单单一个侧脸乔本业就知道那是她!
看着两女子逐渐走远,乔本业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可是却不见了两人的踪影?怎么会呢?他明明看到了啊?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因为日思夜想看错了,可是那声音不会错的……
“老爷,你怎么了。”老关连忙赶了过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乔本业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没事。”乔本业重新收拾好表情,淡淡道,“咱们回票号吧。”
与此同时,一家果脯店内。
“姐姐,你在看什么?”
“我感觉刚刚好像有人在叫我。”清风迟疑道。
“没有啊,我怎么没听到,姐姐你是不是听错了?”
“或许吧……”清风摸摸方素兰软软的头发笑道。
方素兰回之一笑,“姐姐,咱们去票号换点银子吧,我感觉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可是银子好像不够了。”
“好。你拿的哪个票号的汇票?”
“嗯,就是街头那间鼎丰盛。”
听到熟悉的名字清风很明显愣了一下。
“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
归化,鼎丰盛分号。
“你好,我们来兑换银票。”
“请问要汇兑多少。”
“五十两。”
“好,请稍等。”
这个时候,鼎丰盛的人还比较少,很快就轮到方素兰了。
清风则是靠墙一边低着头吃着果脯,一边心不在焉的等着。
乔本业看着鼎丰盛内清风一脚一脚漫不经心的蹭着地砖,一副无聊的样子,心不由得砰砰跳个不停。
他不敢上前,怕一过去她人就不见了。就像每次做梦一样,他一醒过来人就不见了。
她好像瘦了,脸颊也没有当初圆润,多了些棱角。
她好像身量又高了些,若是站在他面前,估计都该到他的下巴了。
她好像又张开了些,褪去了稚嫩,五官更加明艳,不施粉黛,扔掩不住她的气质,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
清风不停的投喂自己,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被人这样盯着惯了,清风也不在意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她一会儿她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不是那种**熏心的恶心视线她都能接受。
这人看的时间也太久了吧!于是撩起眼皮抬头看过去,她倒想看看是谁一直盯着她看!
待看到那人时,清风神色一愣,手上的果脯也都掉在了地上,只愣愣的看着对方,方素兰取完银两在她耳边惊呼果脯怎么全掉了也没唤回她的神智,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先生。”
乔本业回之粲然一笑,心顿时落到了实处。
乔本业压住心中的激动慢慢走近,却被另一道惊呼止住了脚步,“素兰!”
“大哥!”
清风缓过神来,看着紧紧拥抱的二人,惊诧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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