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仪本能的想拒绝。
身旁却传来兰絮激动的大喊,“小姐!夫人的烧退了!”
林妙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瞧了瞧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鞋子,还有兰絮疲惫的神态,想着若沈尧真想报复就不需要救她,于是不再坚持,拉开车帘,对沈尧微微颔首,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到了驿站,里面已是破败不堪。
林妙仪却并未有丝毫嫌弃。
她与兰絮勉强在二楼收拾出一间能用的屋子,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扶起王宛如,喂她喝了汤药睡下了,大夫说她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
林妙仪走到一楼的院子里时,沈尧正坐在篝火旁烤火,她将披风递过去。
这才看清,他黑衣如墨,面色冷白,只额前的碎发有几分凌乱,似是刚刚的狂风骤雨也没影响他分毫。
林妙仪语气真诚,“今日之事,谢过殿下了。”
沈尧接过披风随手放在地上,又顺手添了一把树枝,他转头,看向林妙仪,火光笼罩下,火苗不断的涌动,好似为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今夜的她好像和那晚哪里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只觉得她眉眼清秀,可惜面如白水,寡淡无味。
分明不似现在的明媚动人。
他敛眸,漫不经心,“你怎么会在此处?”
“外祖父病重,臣女随母亲一同前往儋州探望。”
沈尧点头,没再出声。
林妙仪没有问沈尧为什么在这,也不敢问,她只希望王宛如能尽快退烧,也好马上离开这。
树枝在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驿站里也传出此起彼伏地呼噜声,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大家都有些累了。
林妙仪熟练的拿出些干粮,掰碎了扔进锅里,又添了些水架在火上,又顺手添了一把树枝。
沈尧则眯起眼睛看着林妙仪一气呵成的动作,嘴角勾起。
“那日我让林小姐问的的问题,不知林小姐回府后可一一问过了?”
林妙仪眉心轻抖,见锅底溅出一丝火星,她重新摆了摆,
“问过了。”
“那你父亲母亲怎么说?”
“他们说……对那件事很愧疚,还吩咐臣女以后一定要对荣王殿下毕恭毕敬。”
沈尧冷笑一声,“林小姐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
林妙仪不知哪里说的不对,她抬眸看向沈尧,却见他勾起嘴角,凤眼上扬,声音也冷清,
“你落水,本就是我推的,他们有什么愧疚的?”
林妙仪神色一顿,即便她早已猜到,却也不想沈尧竟然如此坦荡说出口。
她轻咳一声,“那……也或许是殿下手滑吧。”
沈尧奇怪地看着她。
思绪又飘回了多年前的夏季,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本该是最好的时节。
王宛如却抱着浑身湿漉,昏迷不醒的林妙仪坐在湖边。
对着沈尧指责,怒骂。
宫人们怜悯的眼神和皇后惋惜的目光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只有他低着头站在湖边一言不发。
沈尧抬起眼,阴影下,看不出表情,“你……难道就不好奇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吗?”
“不好奇。”
“为什么?”
“我虽失忆,可想必荣王殿下在安国这十年……也不好过吧?”
沈尧脸色微变。
林妙仪知道自己说中了,她拍拍手里的灰,柔声道,“这就够了。”
她站起身,望着那堆篝火,火光四溅中,她一字一句,“不论你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情已过去多年,今日我母女承蒙殿下相帮,不如……”
林妙仪偏过头,眼如寒星,“做个交易吧,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不知你意下如何。”
雨后乌云散去,月朗星稀。
风已停,四周寂静,只能听到孤夜鸟鸣与木枝断裂的声音。
空气仿佛也被静止了一般。
直到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好。”
林妙仪松了口气,她这个人最是拿得起放得下,她也无意与沈尧为敌,况且在宫里她尚且可以拿命赌一赌,而这里荒郊野岭,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得活下去。
林妙仪转身上楼。
沈尧则缓缓地靠向身后,将那张俊美的脸再次陷入在黑暗里。
良久,他才对身旁的人开口,
“阿招,以后林府小姐……不必再查了。”
“可是——王爷,她会不会骗你?”
“不会。”
“为什么?”阿招诧异。
对啊,为什么?
沈尧的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笑。
因为林妙仪落水,根本就与他毫无干系。
“那万一……万一有朝一日她想起来怎么办。”
沈尧略一迟疑,
“那就等到那一日再说。”
………………
林妙仪睁开眼睛时,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她竟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抬头看向床上,王宛如还在睡着。
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打算去做点粥。
蓦地想起了昨晚放在火上的那一锅干粮。
糟了!
她走到楼下,发现沈尧二人已不见。
地上烧干的柴火里,却有一锅做好的干粮。
打开盖子,锅底竟一点未糊,而且还尚有余温。
刚睡醒的兰絮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凑了过来,“小姐,昨晚那个人就是荣王殿下吗?”
昨夜雨大,除了兰絮其他人并未听到林妙仪他们二人的谈话。
林妙仪做了个手势,“嘘。”
王宛如本就不喜欢沈尧,既已事了,还提他做什么。
休养一番后,几人也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又吃了些东西。正好王宛如也醒了。
她打量四周,“这是哪?”
“母亲,你晕倒了,刚好这附近找着个废弃的驿站。”
“我……怎么晕倒了。”
“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
王宛如点点头。隐约记得昨夜好像下了很大的雨,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又偏僻寂静,想必林妙仪她们找到这里也是废了好大的劲。
王宛如握着林妙仪的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楚楚,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
“但是母亲要答应我,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万不可再忍着。”
王宛如听着林妙仪的话,喝了些粥,有了几分精神。
一行人又重新出发。
……
夜色朦胧,新月如钩。
一排琉璃灯笼高高挂起,照在金光闪闪的牌匾上,发出诱人的光芒。
醉仙楼。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暧昧的脂粉气,与龙涎香,檀香交织在一起,**与奢华也在这里并存。
四周皆是喝醉了酒的文人墨客与穿着暴露身姿窈窕的妙龄女子。
唯有主仆二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有几分格格不入。
阿招被脂粉味呛的直打喷嚏,皱着眉头大骂,“吴影这个老色鬼!平时爱逛窑子也就算了,说正事还找这么个地方!”
说话间,一位身着紫衣轻纱的年轻女子手拿蒲扇半遮面,露出一只魅惑迷人的眼,她经过沈尧身边时,想要靠近,却冷不丁被旁边一个黑着脸的魁梧男子推走,还扯着嗓门嚷道,“起开,起开,我家公子不喜欢女人。”
沈尧抽动下嘴角。
紫衣女子抬眸又看了一眼沈尧,猜到应是哪家有权有势的富贵公子,也不敢再上前,只是可惜了这样的一俊脸,轻一甩袖,转头就奔向一位客人。
这里客满芳华,络绎不绝,根本没时间因为被拒绝而生气难过。
而醉仙楼里正吆喝着的郑妈妈早就盯上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哪怕她已经阅人无数,还是被沈尧的长相惊艳到了。
黑色锦袍,气宇不凡,三分凌厉五分俊美,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就连旁边跟着的穿着灰色长衫的护卫那也算得上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
郑妈妈双手放胸下往上抬了抬,又捋了捋头发上的碧海珍珠钗,扭动着腰肢迎了上去。
“二位爷儿~”声音尖锐刺耳。
阿招一扭头,就看见个穿红带绿,浓妆艳抹化的如同棺材铺里纸人一样的中年妇女,顿时吓的一个激灵。
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郑妈妈却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风韵犹存。
她上下挥动着手里的帕子,捏着嗓子说道,“一看二位爷儿就不是本地人吧,这可是全扬州最大的妓院,我们这里的姑娘呦~”
“找人。”
沈尧打断了她。
“哎呀,这是有相好的啊,叫什么名字,我去——”
“暮云阁。”
郑妈妈撇撇嘴。
谁不知这暮云阁住了个老酒鬼,一连几日都不走,貌美如花的姑娘送去了几个,他看都不看,只点酒,把店里的杜康都喝了个大半,好在他给的银子够多。
原来这二人是来找他的。她向身后比了个手势。
一个龟奴模样的人凑过来。
郑妈妈一甩帕子,“带他们去暮云阁。”
等沈尧他们上楼后,她盯着沈尧的背影,心想,哼,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你还能逃得了老娘的手掌心。
暮云阁内此刻正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大概有四十左右岁,不修边幅,唇边一层胡茬,褐色粗布长衣,头发松散随意的盘在头顶。
他左手布满老茧,右侧的腰上佩了一把长剑,左侧则挂着一个破旧的酒壶。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用这个酒壶喝酒。
而是伸出左手举起酒坛,将空碗倒满,然后两口喝干,用袖子抹了把嘴。
寻常人来这醉仙楼,看姑娘是主,喝酒是辅,所以酒都只用玉壶装满,旁边再摆几个精致小杯,喝的是个风雅二字。
偏他只喜欢用坛子,倒也不是多讨厌玉壶,只是那一小壶两口就没,不如大口酒来的尽兴。
听到脚步声,他左手搭在剑上。
直到门被推开,昏黄的灯光下,门外站着的人嘴唇微抿,顾盼生辉,如水中冷月般皎洁。
只听他低声问询,
“人呢?”
我发誓反转都在后面[爆哭]后面真的会精彩些,练节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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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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