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来历

“行了,那就这样,散了散了,干活去。”里正开始哄人。

“唉?”有人突然想起来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忙高声问了句,“那他到底是妖怪吗?”

什么偷菜干活儿,关他们什么事,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呀!

里正:“去去去!什么妖怪!地里没活儿了?都干活去!”

人群不情不愿地开始往山下走。

沈青越颇为遗憾,他还想说是呢。

里正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妖怪是不可能是的,但一准儿也是个熊娃。

很能惹事的那种!

他默默腹诽,这谁家孩子不看好了给放出来了?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他叫沈青越到里面坐,让想找姜竹问问怎么回事的姜正一家子也先走,“正啊,你们也回去忙吧,有啥过晌再来。”

“哎。”姜正本就不善言辞,看看里正和沈青越,又看看姜竹。

姜竹也看里正和沈青越。

他有点儿紧张,里正肩负维护治安的任务,他怕沈青越答不出来历,里正会把沈青越给撵走。

里正肯定不会信他是神仙的。

沈青越一看,这位大爷八成就是这里的村长或者里正了,这是有话想单独和他说。

他朝姜竹道:“你不是要去运石磨吗?去吧。”

“啊?我……”姜竹看着他们,纠结着憋了句:“不急。”

沈青越乐得直想笑:“没事去吧,一会儿天黑了。”

姜竹:“……”

这才早上。

里正观察了一会儿,瞧出来他们俩这是谁做主了,也不由得想笑,“去吧去吧,我就问他几句,等你回来我还有话问你呢。”

沈青越:“去吧去吧。”

姜家俊小声问:“要不我留这儿?”

沈青越更想笑了,忍不住想问问,要是他和里正打起来,他要保护谁啊。

吕香梅给傻儿子一巴掌,“别添乱,走!竹子,走,家里车都套好了,我再给你装点儿豆腐,让这位……少爷也尝尝咱们家豆腐。”

沈青越朝姜竹挥挥手,姜竹心思沉重地走了。

里正瞧得好笑,他印象里姜竹是个挺难接触挺固执的孩子,从小就不爱在村里活动,也不爱和人说话,他爹不在后就更孤僻了,见人还会躲着走,不知道是怎么和沈青越这个一看就不太靠谱的陌生人这么熟的。

他打量着沈青越。

他们这儿紧挨着山,从这儿往深里去,有绵延上百里的高矮群山,他年轻时候跟着长辈进山打猎,也遇见过深山中不蓄须留发的部族,不过沈青越显然不是那些野人。

可若说沈青越是邻国的逃兵,就更不可信了。

这年轻人长得虽然瘦,但一看就没吃过苦,那派悠然懒散透着天真,瘸着一条腿还敢对着一群人笑呵呵地东拉西扯,更是过惯了受尊重的好日子才能养出来的傻大胆,他打心里就不相信别人会怎么样他,还很有信心,他就是惹事了别人也不会揍他。

别说打仗,他可能都没打过猎。

曾经上过战场打过仗的里正很清楚邻国人是什么模样,沈青越不会是邻国人,除非是他在战场完全接触不到的世家子弟。

或者,他是从海上来的外邦人。

他们县虽然也通江能顺着江水入海,但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县,平时停靠的基本也是小商户小商船,更没听说过有打海上来的外邦人会到他们县。

而且,他是怎么上山的?

从哪儿上山的?

他会不会是县里哪家大老爷的亲戚?

或是什么在山里游玩的世家子弟?

据他所知,这种不靠谱瞎逛还爱闯祸的,哪个高门大户家都不缺几个。

越好的人家,可能疯孩子越多。

里正思来想去,问道:“小兄弟的户册可能给老汉看看?”

他以为沈青越不管来自哪里,哪怕真是个身份有问题的外来者,总得推脱一番,他也好从他话中听漏洞,猜猜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想沈青越十分坦然,直接道:“晚辈没有户册,要怎么办户册?”

里正:“……”

怎么问题还抛回来了呢?

他只好问,“不知小兄弟家在何处,来自哪里?”

沈青越:“我不是虞国人,家乡在哪儿说了您可能也不曾听过。”

里正:“小兄弟可是邻国人?”

沈青越摇头。

里正:“那小兄弟可是来自海上?”

沈青越想了想,他总不能也跟里正说他来自天上。

俗话说,海天一色,总之差不多,就当他来自海上吧!

他点点头,不等里正问,直接道:“晚辈出门游历,遇到了变故,沦落到这里,多亏姜竹心善收留,暂时在这儿歇脚养伤,不瞒您说,家晚辈是回不去了,想找个地方落脚生活,晚辈瞧贵宝地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想在这儿落籍,不知要办什么手续?”

里正:“……”

除了姜竹心善收留,他暂时在这儿养伤,其他的里正是一句也不信。

里正:“你不回家了?”

沈青越:“回不去了。”

里正:“那,家中可还有别人?”

这次,沈青越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几次张嘴想说没了,都没能说下去。

里正了悟,追问:“你不牵挂家人吗?”

沈青越:“……不牵挂,晚辈现在,就一个人。”

里正捋着胡子一阵脑补,大约补齐了沈青越的真正身世——

他是邻国的哪个贵族或大官家的纨绔!

还很可能是争权失败,倒了的那一批。

说不定家已经被抄了,若不是和家人一起逃出来的,就是大难前家里得了什么消息,把他偷送出来了。

很可能是后者,所以现在他不能回家,也不清楚他的家人是否还在。

所以才故意编造些神神鬼鬼的谎话骗那些孩子,说话也真真假假的,说不定头发都是故意剪了,好编个莫须有的外邦人身份,就是不想让人知晓他的身份。

里正看他的眼神逐渐怜悯。

年纪轻轻的,唉。

还是他们虞国好啊,当今早早就被立了太子,兄弟也不多,亲兄弟荣王爷还能征善战,不像邻国,光皇子就二三十个,老皇帝一死,兄弟间人脑袋都快打成狗脑袋了,活像不是一个祖宗。

这都几年了,今儿这个称帝了,明儿个又被杀了,光他知道,这三四年已经换了四五个皇帝了。

造孽啊。

可怜的都是穷苦百姓。

这些年从邻国跑到他们虞国的人也不少,朝廷还专门颁发了收拢外来人的法令,不过他们村挨着山,离县城远,目前为止还没有要到他们村落籍的,里正对具体的法令知晓的不是很清楚,他凭印象道:

“如你这样没了户册的想再造新籍,要么找牙子寻个人家,去大户人家寻个荫蔽,要么去衙门登记,由衙门帮你们安排去处,若有什么手艺,倒是容易留在县里,若是没有,多是去开荒垦地,或修坝修堤,我瞧小兄弟你应当……”

里正看看他那身打补丁的衣裳,默默把“有些财资”咽回去,改口道:“你若能买个宅子或几亩田产,倒也能落籍,不过若想置业落籍,还需找当地望族担保才行。”

沈青越听懂了。

第一种,找个人牙子把自己卖了,去给大户人家当家仆奴隶。

第二种,官府给找地方,有手艺的留在县城干活,没手艺的,要么去开荒,要么去干苦力。

第三种,针对有钱人,不想过苦日子,就找有声望的人做担保,买房子买地落籍。

里正道:“小兄弟不用着急,左右八月才开始登记造册,还有些日子,你大可先在本村养伤,等伤好了再做打算。而且落籍不是小事,一旦落了,五年不可离乡,若是逃籍再落就永为贱籍了,小兄弟不妨慎重些。”

他可不相信大户人家的少爷愿意在他们这穷乡僻壤长居。

多考虑考虑吧,沈青越能考虑清楚,他也能多观察观察这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若他到了八月还是安安分分,确实想在这儿长居,他倒是不介意接纳一个外乡人。

他们姜家村本来就是前朝逃难逃过来的,对苦命人并不像其他村子那么排斥,说不定有个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子弟,对他们村子也有些许好处。

就他说的那番话,气人是气人了点儿,但村里的年轻人就说不出来。

沈青越不知里正的一番打算,觉得这位里正人还挺好的,感激道:“多谢。”

里正:“不必客气,山上清冷,小兄弟可愿搬到村里住?村里还有几间荒屋,收拾收拾便能暂住。”

沈青越笑着婉拒:“不必麻烦了,晚辈这伤也不宜挪动,平素也喜爱安静,热爱自然风景,山上就很好。”

“哦,也行。”里正客气道:“若有什么不方便,随时可以到村中去住,小兄弟不用不好意思。”

“多谢。”

“有什么难处,也可叫姜竹到村中寻我,老朽是这村中的里正。”

“久仰,久仰,先前就听姜竹提起您,果然如他所说,嗯……公正、智慧、仁善、慷慨,有您管理,难怪村里邻里亲近,一片生机。”

里正尴尬地客气:“呵呵,过奖过奖。”

心说刚刚都打起来了,还哪门子的邻里亲近?

沈青越也客套:“呵呵,您谦虚。”

“……”

“……”

短暂的沉默后。

沈青越:“您喝茶吗?我去倒点儿?”

里正:“不用,不用,等姜竹回来,我便走了。”

“呵呵……”

“呵呵……”

两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

分别默默在心中想着——

可累死他了,会的词儿都快说尽了,姜竹怎么还不回来?

跟这些世家子弟说话可真累,文绉绉的憋死他了,姜竹怎么还不回来?

里正没话找话:“你这腿?”

沈青越叹气逮着机会告状卖惨:“本来就扭了,看了大夫让静养休息,昨天赶那几个偷菜的孩子,又扭得不轻,我也不是故意要吓唬那几个孩子,实在是……我不吓唬,他们可就真要打我了。这几个孩子……是该管管了。”

里正尴尬,有点儿后悔提这个话题。

沈青越趁机问:“不知该问不该问,可晚辈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并不同龄,姜竹虽然秉性纯善,但也不是那种软弱好欺负的小孩……”

瘦但不弱,力气很大,还会打猎,一个揍他们几个都不成问题,怎么看都不应该是被霸凌的对象才对啊。

他实在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成群结伙地欺负姜竹?”

沈青越: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和别人猜的。

一觉醒来,落枕了,今天坐姿特别端正地给大家更新(已老实)(哭唧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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