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男生女生的聊天话题,女生是情调里掺有一点小资。男生除了游戏,篮球,偶尔也谈及女生。
那是一次英语课上的小组讨论。四个人讨论着讨论着就开始打岔聊天了。彭川问:“诶,你们觉得咱班哪个女生好看?”
顾井仪闲闲翻了一页书,“咱班女生都还行,也没有特别好看的。”
彭川说:“诶?你们觉得徐昭昭好看吗?”
顾井仪顿了顿,“徐昭昭?一般吧。”
“可是有人这么觉得了。”何嘉接口:“当时好几个人跟我说徐昭昭好看,我还以为我审美有问题呢。天哪,为什么我觉得她长得像只鳄鱼?”
三人都笑了。何嘉说:“还有纪律委员,长得跟只蜥蜴似的。那么丑,也配有对象!”
彭川说:“周清才丑呢,那都丑成一团儿了。”
中午放学,彭川忽然想起要问顾井仪一句:“你觉得颂祺怎么样?”
“颂祺啊,”脑子里跳出她那张苍白的脸。随即想到阿飞,不知道最近有没有找她麻烦。她反正是苍白退缩,好不引人注意。
想到这里顾井仪就笑了,彭川问他笑什么,顾井仪说:“我同桌成天静止在座上,也不知道在默哀什么。”
“估计人家不想跟你同桌。”
“我可没得罪她啊。”
“你怎么没有?人家两个小姐妹天天坐一起多开心呀,你成天长胳膊长腿儿地挡在跟前,造成出入困难。”
“滚吧你。”顾井仪斜了彭川一眼。彭川又问:“那你觉得何嘉怎么样?”
何嘉也还不错的,浓眉大眼,俏脸尖下巴,脸是光丽的杏子黄。只是顾井仪还不知道何嘉背地里唤他睫毛精,不然也不会回:“好看。行了吧?”
彭川嘿嘿一笑:“明天打游戏走。”
*
这天放学晚了,颂祺独步进小区,院子里静悄悄的,走到单元楼下,忽然阴幽幽传来几声猫叫。
她不怕猫,这时却有一种悚然。
这几天阿飞没有再来找她,起初她还觉得安全,而现在,也正是那安全。分外地使她不安。
比如,这几天江沐太安静了。颂祺的母亲黄琴梦和江美茹从高中起就是朋友,但她们的友谊是在不断攀比中产生的。黄琴梦私下强调江美茹的粗陋,证明自己还是美丽的,还有希望,不算完;正如江美茹不厌其详地复述黄琴梦凄艳的历史,以证明美的毁灭性。
颂祺在江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那江美茹是个吃虱子都要留后腿的人,炒盘青菜都要计较着放几颗,更时常克扣颂祺的生活费。虽然嫁给了江爸爸,但婚后生活简直跟守寡没有两样,而这段婚姻又是黄琴梦一手促成的,江美茹不免生怨。尤其在电话里受了江爸爸的气的时候,总觉得颂祺在替黄琴梦看自己的笑话,又不好马上表现出来,便私下教江沐给颂祺气受。
这天江家太安静了些。
颂祺在玄关换上鞋子,悄悄往卧室走,江美茹不在客厅。十点钟了,她总不会出现在楼下大减价的超市里,那一定又跑到谁家探讨楼上楼下的**了。
颂祺走进卧室,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江沐在窗前安安静静坐着,脸垂着,映着窗外一片紫浓浓的天,安安静静想自己的事情。
察觉到目光,江沐转过脸,看到颂祺,说:“你别以为上次的事只一次就完了。”
颂祺摘下书包,“你是要拉我一起下水吗?就不怕我把你跟阿飞的事说出去?”
一瞬间,江沐的脸像打翻了一地的白漆,“你知道什么了?”她前所未有的大声:“你敢!你怎么敢!”
“嘴长在我身上,我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颂祺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江沐和阿飞之间是怎么回事。
江沐抵咬着牙,低吼:“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
“好啊。”颂祺淡淡瞟江沐一眼:“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说出去。”
然后两人同时不说话了。颂祺细想了一遍周围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必定人脉圈子很广。想起何嘉跟她说顾井仪社会性很强,才来两周,校外校内已经结识了不少朋友——“反正交友都是人气王找人气王。”
-
翌日颂祺来到教室,顾井仪正趴桌上睡着。颂祺轻悄问何嘉:“你知道江沐和阿飞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啊。”何嘉从书包里拿两个巧克杯给颂祺。
“彭川没和你提过?”
“彭川那个憨皮,他才不管那些呢。”
“顾井仪没跟彭川提过?”
“没有啊。怎么了?”
颂祺正要跟何嘉提昨天晚上的事,纪律委员走上来,一脸盛气的表情:“早读不是让你俩说话的,再说话出去。”
“我们讨论问题呢。”何嘉敷衍。
“讨论问题吃东西啊。”纪律委员酸酸地说:“有些人,成绩差就算了,还总影响别人。”
“我影响你妈生你了?”何嘉直问到他脸上:“难怪动不动就要找我茬呢,蜥蜴精。”
纪律委员气的脸都绿了。他一走,颂祺和何嘉马上笑倒在桌上。
下课铃一响,顾井仪准点从桌上起来,眯眯眼问颂祺:“刚刚我听到你和何嘉说什么,彭川有没有问我?问我什么?”
没想到给他听见了。颂祺一怔,因为自觉和他不熟,所以不能问的太直接:“你认识阿飞吗?”
“就那天在学校拦你那个?”顾井仪回忆了一下,“不认识,但我知道他原来是九中的,现在不上学了,怎么了?”
颂祺说:“阿飞是因为江沐才找上我的。”
“江沐和阿飞——你不是住在江沐家吗?”
“嗯。”
“想问什么直说。”
“江沐和阿飞是什么关系?”颂祺留神顾井仪的神色,“不是我想探听**,是现在这事牵及到我,不能不留个心眼儿。”
“这样啊。”顾井仪托着下巴,“其实这种事打听出来也不一定是真的,没什么用。是不是上次的事我连累你了?”
颂祺不说话,顾井仪也没问。照理就该这样结束了。
那节课上他又走神,不自觉在画上添上眉毛眼睛,马上有了另一种生命,他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她。
中午放学的时候,颂祺在车棚遇见顾井仪,说是遇见,但他身高显眼地站在那里,像是在转候的样子。
“好巧啊。”颂祺打招呼道。
顾井仪笑笑,“一起走吧。”
颂祺本以为跟异性一起回家,已经够挑战了。没想到顾井仪这样点眼,连带自己也是引人注目。
这感觉可不太好。颂祺抿抿嘴唇,话比平时更少了。
“阿飞最近找你了?”顾井仪见她一直不说话。
颂祺说没有,“我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
路口红灯。他们同时停下。
身后一辆摩托车却斜刺里直冲过来,顾井仪眼快,一把拉过了颂祺。
她一个脚步不稳,一头撞在他身上,硬朗的,隐隐有些温度。
“对不起。”她道歉。
“不客气。”倒显得生分了一样。
回到江苑小区时,顾井仪说:“那我帮你问问。”
颂祺知道他是指阿飞那件事。说谢谢。
两人走进电梯。他先摁下十六,然后是十五。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顾井仪忽然想到那天,隔着徐徐展开的电梯门望见颂祺,不是打开电视荧幕里跳出女主角的脸,而是根本像梦境一样。那时候也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其实很深刻。
想到这里他又看她,她显然在想事,思想时目光微微下视,睫毛长长的,像门廊下的雨。
果然人和画是不一样的。他能明白,颂祺的漂亮不是那种一眼就能懂得的漂亮,就像画作的留白,还未上色的画稿,没完成的永远是最好的。电梯从一楼到十五楼,他们什么也没说,但忽然间他产生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心理,或者是,创作的人放不下,觉得打碎了可惜。他不是个自大的人,不能使自己觉得她是他创造出来的,可他毕竟是个男性,对美,对权利,本能地有一种控制。
电梯“叮”地展开。顾井仪打招呼:“走了。”
“好。”她目送他,电梯门缓缓合上,像谢幕一样。顾井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头,当然看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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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祺才关上门,江美茹就两眼笞杖般盯着她看。
江沐又恢复了往日那副神气,她渥进牛皮沙发扶手椅里,一面打游戏,一面跷起一只腿不正经地抖着。
江美茹开口了:“真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天天好吃好喝供着,还觉得不够怎么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学人家做贼。”
江沐抖动的腿忽然卡顿一下,眼尾去勾颂祺,尖溜溜问一句:“你是不是拿我妈的项链了?”
“什么?”颂祺蹙眉。
江沐便张致:“你少装傻!我妈发现项链没了!”
“没了就是我拿的?”颂祺淡淡地说:“没了不知道报警吗?”
“不是你还会是谁?你自己没钱,还不会偷吗?”
颂祺说:“是啊,你不缺钱,不代表别人就不缺。”
江沐很紧张,知道颂祺一定知道她把项链卖了,把钱给了阿飞。
其实江美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颂祺,只是忽然想起要戴找不到了,首饰盒子又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八成被她那死男人拿去讨好外面的野女人了。追究起来还要被外人看了笑话,只能吃哑巴亏。
可心里还是不舒服,万一哪天颂祺动了歪心思呢?刚刚那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颂祺也不蠢,淡淡对江美茹说:“都找过了吗?不然打电话问问江叔叔,也许拿去送什么人了。”
一句话直戳江美茹的心,江美茹气的眼睛都要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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