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琴她们回来的第二天,何梧便张罗着把猪杀了。
暗蓝的天还带着雾气,就听到零星几个人交谈的声音,厨房里一阵忙活。
舒忆揉了揉惺忪的眼,翻身从床上爬起,穿上外套来到厨房。
江琴见她这副没睡醒的样子,忍不住捏捏她的脸。
“怎么这么早起来?”
舒忆甩了甩脑袋,抱住江琴的胳膊:“这会儿睡不着了。”
一旁烧火的舒皓见了,毫不留情的开口:“撒娇精。”
舒忆对着他吐舌。
江琴指了指外面还冒着热气的盆:“外面有水,快去洗脸吧。”
舒忆点头,先去房里拿牙刷把牙刷了后再来洗脸。
刚跟着大家吃完面,眼瞅着人来齐了,杀猪的工具摆好后,家公不又把舒忆叫到猪圈门口。
“你进去说一声‘阿妞阿妞’就出来。”
舒忆表情有些扭曲:“啊?”
这样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碍于是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家公的要求,她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点点头进去。
“阿妞阿妞~”
几乎是刚说完,舒忆就从里面出来,她现在脸上烧的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说了没?”
“说了。”
“那你去跟江星她们玩吧。”
舒忆点头去了。
江星是九家公的的孙女,比舒忆小两岁,人安静乖巧,挺讨喜一姑娘。
不过舒忆可没工夫陪江星,她还有正事要做哩!
她调了一个动画片,倒了盘花生瓜子,让那群小朋友乖乖坐在沙发上,别往火炉上凑,才抬脚去拿红毛线和家公的手机。
自那天找何梧要了毛线以后,舒忆就开始用家公的手机搜索手工方面的视频,看了好久才点赞了一条织手套的视频,这两天刚跟着织了个开头,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工了。
猪挣扎的声音很大,舒忆猜想恐怕整个村子都能听到。
等两阵猪叫过去,又是一个多小时了。
“三嫂能干啊!两头猪都生得这样大。”
齐耳的短发有些枯燥,中间隐隐有了几根银丝,老妇人皮肤暗黄,脸上已经不挂肉了,她的眼睛浑浊,身子干瘦,说话却中气十足。
这是家公的亲妹妹,舒忆喊她四姑婆。
何梧正忙着在灶头上捣弄,闻言也只是笑着,谦虚的说:“能大到哪去,我们一家子还不够吃呢!今年这猪不得行,小个得很。”
四姑婆旁坐着烤火的五姑婆跟着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开始转移话题:“这皓娃长大了好啊,也能帮着干活儿了,不像我那孙子,天天就晓得看电视。”
路过挂肉的舒皓默默在心里“嗤”一声:得,一会儿又得说她孙子小小年纪咋滴咋滴了!
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舒忆,快来。”
原本织手套的舒忆被电视机勾了魂,正看到关键部分,听到舒皓的呼唤,忙按了电视暂停键,把遥控器递给江星。
“你们等我啊!星星,注意你弟弟别往火上按哈!”
然后嘴里念着“来了”往厨房走去。
厨房的谈话仍在继续。
听了五姑婆的话,何梧跟着道:“你家孙子才多大,哪儿能干这些重活儿。”
四姑婆也跟着闲聊:“好像跟舒忆一年的,对噶?”
五姑婆点头:“是啊!”
何梧洗了个簸箕,把干净的菜装好:“舒忆还不是差不多的,以前天天看电视,现在就爱拿她家公手机玩,这次期末也不晓得咋样。”
舒忆一来就听到有人谈论她,忍不住竖起耳朵。
舒皓是让她来给自己舀点干净的水来洗手的,舒忆扫了眼他手上混着油的血,笑着说了一句:“你还会杀猪呢!”
然后跟着走出后门口。
没事儿,就算出了门也没关系,几个姑婆声音大,她听得清。
一听“手机”两个字,五姑婆就像捕捉到关键词,川剧变脸般露出替人忧心的表情。
“玩手机可不好,前阵子我还刷到有小孩儿往游戏里充了好几千的钱,这手机游戏可害人呢!”
何梧愣了愣:“舒忆好像也在玩游戏,等哪天我问问她。”
说了一句还嫌不够似的,五姑婆又添了一把火:“我还听人说手机玩多了记忆力会下降,成绩还会变差的。二姑儿正是学习的时候,玩多了怕是不好哦。”
何梧叹了口气:“不晓得。”
“我那孙子爱看电视,平时作业老师都夸他做得漂亮了。不过啊现在的老师作业布置的太多了,今天出门时他还在用手机做作业。我喊他来你们这儿吃猪肉,他还说作业多,老师喊当天做了发班级群呢!”
五姑婆又转了转话题。
说到“手机”时,她还特意加重了语调,分明就是在强调同样是拿手机,两个同龄人干的却是不同的事。
“舒忆作业好像不多,该玩还是玩的。”
五姑婆故作无奈:“我看他点点儿大个都有些造孽,天天就在房间里写作业。”
“这些老师啊,不让娃儿玩手机,又让娃儿用手机交作业。”
帮完舒皓的忙,舒忆板着一张脸从后门进来,四姑婆瞧见后忙找她搭话。
“二姑儿,听你家家说你天天打游戏啊!”
舒忆走过去,找了空位坐进去烤火。
“没那么夸张,就这两星期玩了会儿。”
四姑婆一脸劝相:“可别玩上瘾啊!听你五姑婆说玩游戏不好啊!”
五姑婆跟着附和。
舒忆点头:“我知道。”
四姑婆又问:“你刚才在客厅打游戏吗?”
“没有,在做手工。”
“做手工啊,不写作业吗?”
舒忆皱了皱眉:“在学校就完成了一半,过几天再弄。”
四姑婆继续追问:“你们作业很少吗?听你五姑婆说她家韦娃作业多的很,每天都在写呢。”
舒忆刚才听了她们的谈话,此时被当着面问,正好有了说话的理由。
“教育局不是规定了一二年级的不能有书面作业吗?我们的大多是做手工、背书、跳跳绳什么的,那……”
舒忆顿了顿,努力从脑海里翻找有关五姑婆孙子的名字,但一无所获,只接着说。
“小韦的作业肯定也没多少吧!”
舒忆其实更想阴谋论,或许那什么韦根本就没作业,而是在玩手机呢。毕竟那什么韦可是个娇气十足,又讨人厌的人,脾气也臭,看起来也不像好学的人。
五姑婆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可能每个学校的要求不同吧,韦娃在县里读,老师管的紧,作业肯定也多一点。嗳,你期末怎么样啊?”
整这死出儿,肯定又准备夸她孙子多么多么好吧,天天把她孙子挂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孙子属猴儿呢!
还是只赖皮猴。
“还没通知,估计快了。”
四姑婆非要来掺一脚。
“那你平时咋样?”
舒忆不知道“那韦”的实力如何,但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也没藏着掖着。
“平时嘛数学一百分,语文**十。”
五姑婆笑得开怀:“看来韦娃还得行一点,我听他说自己平时都考一百零几呢,二姑儿可别天天玩手机了,得抓紧学习才行。”
听了五姑婆的话,舒忆倒是噗嗤一笑,眼睛睁得圆圆的,眸子极亮,看着像懵懂无知的幼鹿,纯净极了。
“五姑婆,我们一个科目的满分才一百呢!小韦要么是吹牛说自己单科一百零几,要么就是两科加起来才一百零几,肯定是害怕分太低了,不敢讲,所以稀里糊涂说一通。但是我们一二年级的总分是二百分,我总分一般一百**十,差几分、十几分满分。小伟才一百零几,差了九十几分才满分呢。他可比我差太多了,一百零几的成绩都不算及格呢!”
舒忆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如今她“口出狂言”,指不定那几个姑婆要怎么蛐蛐她呢!
何梧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谈话,听了舒忆噼里啪啦一大堆,喊了她好几声都不见答,如今她话音刚落,就赶忙开口。
“舒忆,怎么跟姑婆说话的?”
舒忆佯作没听到,仍笑眯眯的望着五姑婆,后者“不负众望”的皱了皱眉,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给自己找补。
“哎,学校不同,规则不同嘛。”
又是一样的理由,真没劲儿。
“不哟,我们云南省不管哪年级分数都是统一的。姑婆应该去了解一下,毕竟这样更显得关心正在上学的小韦嘛。”
舒忆就是不喜欢这几个姑婆,每年来吃猪肉啥活也不干就算了,毕竟是客人,但老是对她挑三拣四,话落个不停,还老拿她和她们的蠢孙子比,简直是在侮辱人。走的时候还不忘提点猪肉,连吃带拿的,吃相难看。
舒忆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尚小,无所顾忌的口无遮拦,那又怎样!
反正都是那些人自找的。
她可没主动出击呀!
“你……”
“舒忆!”
五姑婆气急败坏的声音和何梧喊她的声音同时响起,舒忆轻轻应了一声,就在何梧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堂屋传来江星有些着急的声音。
“姐姐,他们抢东西!”
舒忆拔腿就往客厅去。
“来啦!”
江星这一声叫的真是太及时了。
家家这人很好,虽然刀子嘴,但豆腐心呀,从来不会缺她一口吃的,别的不说,单就让她和哥哥在江家住这么久,把她们一口一口拉扯到这么大,就是顶好的了。
可是舒忆不喜欢家家总这么讨好别人。
何梧有一点好的,就总想着江家这边的几个亲戚,即使别人呀,只和“自己的人”团结,有好的也总躲着躲着的,生怕何梧跟她们要呢!
亲人之间的关系不应该这么不平等,几个姑婆总站在统一战线,放佛从来没把何梧当自家人。
就算只是亲戚吧,不喜欢人家就别来挨着,好处全都占尽,遇到难处了人影都找不到。
就比如这几年家公身体不好,这些人连个电话都不敢打过来,生怕被“抢钱”了。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得了好处的却没一点自觉。
无语……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大家伙儿帮着热了几桌菜,很丰盛,说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气氛也同往年那般,还算是热闹。
可能是经过先前那一遭,几个姑婆也没有再来找舒忆茬儿的,安安分分的吃完一顿饭,然后被何梧招呼着送走。
客人全都散尽,江琴把“狼藉”收拾好,拉着舒忆回到房间。
房间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门旁边的墙上高高的挂着一个风扇,地上整齐的摆放着几个大红木箱,箱上放了不少物件,光是相册就有三个,屋里没什么装饰点缀,仅有一些舒忆年纪更小时,在墙上胡乱的涂鸦和一些舒忆自己画的画、剪的纸被她贴了上去。
舒忆上学后就一直睡的这间房了,江琴昨天回来,挨着她睡。
江琴绕过床,从旁边的桌子上拉开挎包的拉链,掏出一个停滞的旋转木马,在舒忆眼前晃了晃。
“给你带的,昨天你睡着了就没给你,这个是这样玩的。”
江琴两手握着旋转木马的顶部和底部,扭了几下,淡粉与白相间的木马悠悠转动着,轻灵悠长的音乐随之传来。
舒忆眼睛都亮了,笑得是那么的真诚。
“我好喜欢啊,谢谢妈妈。”
江琴把东西给她:“喜欢就好。”
然后把腰上的围腰解下,又说起另外一桩事。
“听人说你和几个姑婆说话阴阳怪气的啊。”
舒忆把旋转木马放到桌上,才对着江琴的视线,认真道:“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是她们先在背后说我,然后又当面说我,我本来就不喜欢她们嘛。”
江琴将舒忆有些凌乱的浅头发别在耳后,无奈的笑着。
“可舒忆,她们是你家公的亲生姐妹,再怎么说,表面上的面子也要给一下的,以后她们再说你,你装作没听到,或者装听不懂也行,别再当面给人难堪就是了。”
舒忆撇撇嘴:“知道了。”
道理她都懂,但在这个年纪,她就是不想忍气吞声,口头上还是要答应的,以后怎么样就说不准了。
从屋里出去,就听到客厅传来舒皓有些烦躁的声音,舒忆听了一耳朵,大概又是他苦口婆心劝何梧不要再送那么多肉给那些亲戚了,毕竟俩老人年纪这么大了,养几头猪也不容易,一年到头来的辛苦付出,自己没享受多少,全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本来和那群人也没什么感情,更何况那还都是些落井下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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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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