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良掐指一算,梁王婚期将至,大抵今日一别,便得忙碌起来,恐怕再不得闲。她与夏立妍分说了,又道:“若真有急事,你往公主府西角门递条子,无论我在不在家中,都会来找你们。”
“好。”夏立妍拍拍她的肩头,道:“公主府同三王一起开府建衙,我们私下也觉着不是好事。好在殿下是个稳妥的人,这半年一味躲着不显山不露水,是长久之计。或许也是你性子稳重,能劝住吧?”她的心思在别处,浑没在意禇良言语间是把公主府说成了“家中”。
夏立妍陪了付琴几日,待新住处收拾停当,搬进去后,也就正常上衙。
因有王遐提前招呼了户部,籍册也顺利办妥,并行文晋州府衙。付琴拿到抄本,将那文字和官印看了又看,喜极而泣,当晚狠狠醉了一场,再养两日神,也就销了告假。
待梁王大婚当日,云熙被皇帝钦点,与柏简一道,前往梁王府宣旨。是以付琴、夏立妍下了衙,去带了些熟食,便回家等候云熙,再一同小聚。
大婚正日,穆阳也不得闲。天还黑着,她就收拾停当,乘车前往宫中。禇良与清潮一道另乘一车,去了梁王府。
“禇良,咱们就是个摆设,一应礼节都有楚王盯着,你别这么紧张。”清潮出言宽慰,见她只是点点头,才道:“殿下让你来,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在京都的贵人面前露个脸面。过会子殿下也就到了,你只管跟着殿下就是。”
“我都明白。”禇良伸出手,但见她的左手上好大一点墨印,清潮略一忖便晓得了。
“无妨,咱们殿下一直喜欢这些,京都中无人不知的。咱们几个,谁没被殿下这么捣蛋过?”清潮是年纪最大的,此刻不知想起了什么,抿着唇道:“殿下从前都是活泼好动的,最无忧无虑。”
禇良心思一动,直言问道:“殿下那年去宣城,也是借机出来的?”
“是。那年北边的西瑕国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使者入京向皇上求娶殿下。恰好咱们殿下总想离开京都,便用了这个借口。殿下回来后一直都想再去,大抵也是想再见你吧。如今你来了京都,来了咱们府里这些时日,也晓得殿下的艰难。”清潮想起那几年的风波,低声轻叹:“我只盼着今后殿下能全身而退。”
禇良亦道:“殿下自然会全身而退,即便要我用命去换,也理应如此。”
清潮三人皆是早早被分给了穆阳的,最初只是一份差事,时日久了才生出以命相报的心。禇良才入京都不到一载,然这句话清潮再清楚不过,是真话。她是三位女官里最年长的,有赵诚璋的事在先,清潮看破了穆阳心底泛起的一些涟漪,如今听着这话,或许二人将来有个结果,倒也不失为佳事。
时日尚早,梁王府却已都领了差事,只等梁王妃入门。禇良她们是从东边的门进府的,梁王此刻正在宫中听训,是由府中的长史郭茗引入偏厅暂歇。
禇良将礼单递给郭茗,却见他含笑道:“这位便是禇长史?果然年轻不凡。在下郭茗,今后还请照拂!”
禇良叉手还礼,道:“褚某不敢当。”
彼此寒暄,郭茗告辞去忙,禇良便和清潮坐着饮茶。皇族成婚,本就繁琐,何况今次是皇帝亲自嘱咐了要大办的。
将至正午,连南楚太子项和都到了,和盛阳、赵王、康王一起,都在正厅之中。康王妃永嘉公主也在,这还是项协来到京都后,第一次见到长姐,也不知用了多大定力,才按捺住思亲之愁,只是行了礼,沉默不语。
未几,正厅传来话,穆阳已至,正唤禇良、清潮过去。二人起身,不敢乱走,跟着引路的侍女。穆阳正坐在盛阳身旁,唇边含笑,不住点头。
禇良跟着清潮走近,一起行了礼,穆阳笑道:“姐姐,这就是我府上的长史,年岁不大,话少稳重,之前你也见过她。今后走动的话,姐姐你可别为难她。”
“唉,父皇我劝不住,你也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小褚是吧?我记下了。”盛阳点点头,笑意是真诚的,看了两眼禇良,又转过脸与穆阳说笑。
梁王迎亲,有赵王、赵诚璋为副使,苏家也没多为难,倒是顺利。然正是热的时节,待一行人回到王府,也是一身透汗。
楚王主婚,苏定北略偏坐定,一对新人完成了礼节,一起先去新房暂歇。
赵诚璋这才来到主桌,与盛阳、赵王、康王连声问好,到了穆阳却只是粗粗问了礼。
今日郁离没跟着,穆阳也晓得这是不得已要做完的戏,正要讽刺几句,王遐站起身来,将一杯水酒递过去,道:“诚璋,六娘是你看着长大的,即便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毕竟是公……”
“小侯爷,若你的属下受辱,你该如何?我是让郁离去了六殿下府中,但也只是做事,而不是为奴仆。”赵诚璋变了脸,但还接了过来,一气饮下,冲向穆阳,道:“六殿下,你说呢?”
穆阳不顾盛阳的劝阻,气哄哄喝了一杯,道:“今日梁王兄成婚,昭阳郡主该晓得事有时。”
赵诚璋不再多言,在旁坐定,吃了两口菜,又被康王拉着说话,才渐渐露出笑意。好容易挨过了,她撇开随人打马回家。
一路憋着笑,想穆阳果然明白她的深意,即便今日数人说和,也没漏旁的口风。又想到王遐这么个伶俐人,都不曾堪破,不知该得意,还是无奈。
滴翠轩中,郁离掌着灯,正在读书写字。几个丫鬟见赵诚璋回来,行了礼捂着嘴都退出去了。
赵诚璋放轻脚步,走近了见她抄写的是《峄山碑》,不由道:“怎么在学这么繁琐的碑刻?”
郁离这才看到她进来的,放下笔欢喜道:“穆阳殿下说过,这碑刻练来难得精髓,但于腕力有极大的帮助。前些日子她与我讲过要点,今日无事,便试着练一练。”
赵诚璋点头,拉过把椅子在旁坐下,道:“在宫中、苏家、王府折腾一天,演了一天戏码,被灌了好些酒,真是麻烦。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在你这儿歇一歇,你练你的。”
郁离听出了那股根本没有掩饰的倦怠,她重新安坐,执笔慢慢写着。再抬头看去,赵诚璋歪着脑袋,双目闭合,果然睡下了。
自那晚的拥抱后,赵诚璋见她都是这般,守礼知进退,每日说些闲话,只是从前多是公事,现在却更多了闲事,甚至这样的抱怨,带着不为外人知的小情绪。
这般想着,郁离搁下了笔,起身走近,蹲在一旁细细看着她。赵诚璋的眉目带着女子少见的英气,因在行伍又杀伐决断,旁人哪敢这般盯着?只有她睡下了,才和缓下来。她的眉细细的,鼻梁上生着结,一头乌发简单梳着发髻,用玉冠装饰,却别了根素雅的银簪。
由是情不自禁,郁离用指尖去描摹,自眉心缓缓触下,停在了唇珠。
赵诚璋睁开了眼,眼底有血丝。在郁离的滴翠轩中,她是真放下了戒备,但也很快从茫然,恢复到清明。
停下的手匆忙间就要抽走,赵诚璋眼疾手快,抬手握紧了,慢慢团进自己的掌心,引着她与自己的指相扣一处。
郁离抬起了眼,懵懂无措。两人彼此对视,赵诚璋慢慢靠过去。
她足够慢了,交握的手也松开了力道,给了郁离挣脱的时间。郁离意乱,直到唇上贴了同样柔软的唇,心跳快到前所未有。
这个亲吻仿佛很慢,又好似只是一瞬。赵诚璋略微侧开,眼角都是笑意,她的心底蓬勃生出难掩的欲念,将人拦腰抱进怀里。
郁离张口想说什么,赵诚璋却捉着她的手,低声道:“嘘,别说话。”
穿堂风拂过,两人紧紧依偎,都热出了汗,都舍不得分开。
“郁离,你知道这两个字什么意思吧?”
“竹子。你祝我如翠竹一般,坚韧挺拔,向阳生长。”
“不错。”赵诚璋莞尔,心口闷闷生着欢喜,将心爱的姑娘箍进怀里,道:“我查了这些年,还是查不到你姓什么,好在这是个好名。这般念来,旁人大抵都觉着你姓郁,也就不会揪着你问东问西。”
“其实没有姓,我自己是不在意的。”郁离靠着她,并不知自己的发丝挠得赵诚璋得一直忍着,用指尖把玩着赵诚璋肩头的衣料。
“你是不在意,可人言可畏。”赵诚璋的思绪从过去一晃而过,转过念来,问道:“我在京都有件要紧事得办,恐怕还得留一年半载的。这段时日你自然就留在我身边。将来我还是要回平州去的,你可有打算?”
“我是你的州军亲卫。”郁离低声道:“我要做你身边的第一亲卫。”
“第一亲卫?”赵诚璋心中欢喜,又道:“那你得努力练。”
“嗯!”郁离的鬓发又一次擦过赵诚璋的侧脸,心猿意马之下,赵诚璋不得不念着清心的禅语了。
这一对很快很甜啦,初吻总是美好的。
峄山碑,超难写,放弃。
改错字,感谢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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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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