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知肚明

吴向山的手术很成功,堵的毛细血管损伤到了控制手脚的神经,安了支架,现在人已经清醒了,但是后续还是有风险,医生建议下周就开始康复训练,看身体机能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

袁九桢和吕超然一行人去的时候,吴向山还是不能下床,说起话来一边的嘴角无法动弹,他在病床上虚弱地对着袁九桢他们笑了笑,他的妻子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扭身出去了。

出了医院,袁九桢和吕超然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彼此,长叹了一口气,吕超然说:“吴老师这么好的一个人,命却这么不好,老天真是不开眼。”

袁九桢没接话,问道:“你之前说吴老师有个小孩?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吕超然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惊奇于她原来真的不知道此事,他斟酌了一下言语,谨慎地说道:“吴老师好像结婚挺晚的,后来有了个男孩儿,他们两口子带着出去游玩的时候,在服务区跑丢了,发现的时候是在高速上。”吕超然有点不忍再说下去,“ 我听其他老师说,找到的时候,拼都拼不回来了...

袁九桢没有再说什么。

大家平时都很喜欢吴老师,不但因为他性格好,总有种罩着别人的“侠气”,也是因为吴向山其实本质上是一个很果断的人。

这两个字可不容小觑,一般人性格里都或多或少有着一丝优柔寡断,做不到果断。

吴向山骨子里却有股狠劲。

你反对我的教学方式?不好意思,他根本不在乎,无论是领导还是家长的质疑,他一律无视,定规矩、推进度、课前测,始终秉持自己的教学理念和主见,每次都是成绩教做人,大家都心服口服。

他的儿子被车撞死了,他来不及悲伤,马上报警,找保险公司,隔三差五跑分局问进度,而且第二天就把小孩火化了。

其实有很多人说他冷漠无情,儿子死了也没见他有多么难过,反倒是他老婆,一度患上了抑郁症,他有段时间请了很长的假,专门看着他老婆,以防她自杀。

但袁九桢知道,吴向山能很容易接受这一切,可能是因为他认为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认为自己毁了刘思凡的一生,这都是他要偿的债。

尽管吴向山从来没有对袁九桢亲口说过这样的话,但袁九桢莫名知道,肯定是这样。

*

许岐挂了白鹤的电话,马上回复李秋雨。

【XQ】:老吴病得严重吗?

【秋雨绵绵】:听说半边身子瘫了,手术已经做完了,估计要康复好久。

【XQ】:什么时候去?

【秋雨绵绵】:我们商量的是这周六周天,袁老师和吕老师他们已经去看过了,我们全班35个人,分两批去,你想周六去还是周天去?

【XQ】:周六吧。

【秋雨绵绵】:OK。班长说要买东西的话她先垫上,我们最后再把钱A给她。

【XQ】:好,你们商量。

放下手机,许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点五味杂陈,这也许是吴向山应得的报应吧。

没等许岐再回想回想这种感觉,孟潮气急败坏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那小子又来缠白鹤了,白鹤给你说了没?”

“没有,她刚还打电话要给我送几张以前的画,怎么回事?”

“我都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当时哭着喊着要和那傻/逼谈恋爱的是她,后来哭着喊着要分手的是她,现在那傻逼一纠缠,她就跟失忆了似的,又开始偷偷见他了,你说她是不是脑子里漂的都是拖鞋?”

许岐深吸一口气,说道:“她想怎么样我们也管不了了,孟潮,我奉劝你别再掺和进去了,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你。”

孟潮立时在电话那头急了眼:“你放什么屁呢?我难受什么?她爱干啥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事你在这叫唤什么?”

孟潮一下瘪了气:“她不敢跟你说,也是被我抓到了才承认的,你知道了肯定再也不理她了。”

许岐轻笑一声:“算她了解我,怪不得要巴巴地给我送画来呢,肯定是来打听你有没有把她出卖了。”

“我说孟潮,你小子能不能有点骨气?人家根本就没回头看过你一眼,你在这一天天自作多情地干什么?给我说又是为了什么?你要去棒打鸳鸯就去,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上次也是看在我们仨一起长大的份上,才去打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架。你要是喜欢她,你就直截了当告诉她,这样她起码还能照顾着点你的心情,找那傻逼死灰复燃的时候也避着点你。”

孟潮被损得哑口无言,一句话没回,愤怒地挂了电话。

晚些时候,白鹤来给许岐送画,许岐打开门,白鹤一看到他阴晴不定的脸色,马上就明白东窗事发了,她低垂着头,局促不安地坐在许岐家的沙发上,开始紧张地扣手指。

“扣什么?血都出来了。”许岐给她倒了一杯水,在一旁坐下,头也不抬地一张张翻阅那一沓卷了边的画。

白鹤立马绷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夹着腿,整个人看上去温顺又听话。

“别装了,孟潮都告诉我了。”

白鹤顿了一顿,带着哭腔说:“你别生气,我没有和他复合……”

许岐打断她:“你复不复合关我什么事儿?别跟我解释了,和孟潮解释吧,别让他傻乎乎的又为你去出头了,再惹一身麻烦。”

他抬起头,把那沓画仔仔细细规整好,看着白鹤说:“你这么敏感又聪明,不会不知道孟潮是什么心思吧?”

白鹤没有回答,许久,她一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声音沙哑地说:“我知道又怎么样?咱们仨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想法吗?”

她抬起头,双眼红彤彤的,“你又在装什么蒜?你很伟光正吗?我对孟潮,不就是你对我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是,既然你让我给孟潮把话说明白,我今天就给你也说个明白,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楚凌河在一起?我不信你没听说过别人都说他长得和你有点像,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把我当妹妹看,但我不是你妹妹!我多傻啊,他长得像你,又喜欢我,我就算被骗了也心甘情愿!”

许岐忍不住,眼神冷漠如冰,嘴唇抿成一条线,以往清澈乖巧的小鹿眼现在透出的满是恨铁不成钢:“他的喜欢你就是骗你上床,让你打胎?你的心甘情愿就是把孟潮的真心往脚底下踩?你幼稚不幼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白鹤嚯的一下站起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我幼稚?所以你成熟?你成熟到只喜欢熟女?打飞机也对着熟女照片?你以为我不知道照片上是谁?你是不是变态,有恋老癖?喜欢你的老师?”

许岐微微佝偻着背坐着,他最近好像瘦了很多,宽松的衣服显出嶙峋宽阔的肩膀,刘海长得盖住了眼,他眼窝微陷,鼻梁挺直,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抬起头来,阴鸷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滚出去。”许岐出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筋疲力尽的麻木,他站起来,像一面撑满了风的帆,阴影罩在白鹤身上,她莫名打了个寒碜。

他伸出手,指向门口:“滚。”

白鹤没有做声,擦掉眼泪,开门走了。

*

夜里又开始下雪了,往年并没有这么多雪,温室效应喊了这么多年,这座北方的城市仍然固执地在冬天兢兢业业下雪。

许岐不喜欢雪。

一到雪夜,窗外的白雪反着橙黄色的灯光,就会照亮他的卧室。雪是有声音的,大的雪会压断树枝,小的雪会压弯冬草。许岐躺在床上,凝神听着窗外。

今夜是大雪。

他翻身起来,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开着窗,雪片飘进来,冷热对撞,马上消散不见。

窗台上放着一个烟灰缸,一片片雪弄湿了烟灰缸,里面横七竖八杵着几个烟头,许岐翻着手指甩开打火机,又关上,烦躁地点上一支烟,不抽,看着腥红的烟头在雪夜里明灭。

等到燃到尽头,他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他死死盯着烟灰缸,生生按住想要一把摔了它的冲动。

烦躁与无休无止的空虚,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

冷空气混着雪飘进来,手指慢慢冻得通红,他坐了很久,腿有点发麻,他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滑动。点进相册里,里面有一张袁九桢的照片,是那天许景添带他去星巴克“谈心”时偶遇的袁九桢,她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看上去恣意又张扬。

他放大又缩小,企图看清那个角度袁九桢嘴角的笑意。

许久,直到穿着单薄睡衣的双腿也冻得发木了,他点开微信给孟潮发信息。

【XQ】:还是抽空给白爷爷说一声吧,楚凌河不是个好东西,白鹤也脑子拎不清,你去说。

发完微信,他又点进袁九桢的朋友圈,里面除了一些转发学校的宣传信息外,空空如也。她的头像也是随意拍的一张蓝天白云风景照,看着就像任何一个不想和学生建立太多感情的老师。

袁九桢这么年轻,为什么朋友圈建设的和老年人一样。

袁九桢才比他大五六岁,算个毛线的恋老癖。

他又划出那张偷拍的背影图,怎么看袁九桢都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性,白鹤说话真的太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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