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又来打电话了。刺耳的电子音接连不断。
堂妹总是操心,职业的原因让她习惯把所有事都条条规整下来,像个机械齿轮,雷打不动地运作着。
黎歌是个古板的律师,让她乏味的生活中绚丽多彩的变数当然是她堂兄:焰心,无业游民,是个经常穿着朋克衣服在夜晚的闪城贫民窟街头与陌生人□□但幸运的还算健康的自由人。
滴——
留言功能开启了,“哥,我给你转了三百,好好吃饭,少喝酒,别买没用的……”焰心立刻捂住耳朵,默念不要听不要听,果然就听不到了。
接下来黎歌肯定要劝他去找个工作——焰心不用听就知道,烦,他没法工作,现在的他只关心今晚要不要去开个房,上次那个伙计,叫什么来着,电母?真他妈傻b的称呼,暗示她有一点粉,他可以过去,他们可以一起□□,她甚至愿意接受□□。
去他妈的□□,他又不是不能和女人,既然和女人,为什么要用屁股,脑子被驴踢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安静了下来。
其实焰心不喜欢那个女人,她像根直溜溜的香肠,腰、胸、屁股全部在一条线上,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光头,头上还有一块疤,那女人浑身上下唯一像女人的地方就是迷恋一个男人——迷恋他。
但他绝对不会跟她□□,除非他被酒精腌透了。
此刻,他躺在廉租公寓破败的沙发上,头朝下,脚朝上,脸上全是干了的酒渍。他有点想吐,但心里还惦记着昨晚没喝完的啤酒。
不够爽。
所以,他需要那点兴奋的东西。现在即使有钱,想买这种劣质的旧货也不太容易,大家都更喜欢沉浸式电子兴奋剂,也更便宜。不过焰心不一样,尽管他穿着另类,却不太喜欢有效率的东西。
他动了一下,脑袋巨疼,整个人像个翻了壳的乌龟,在沙发底下奋力挣扎着,皱巴巴的红外套在肩膀处揉成一团,滑落下去,露出他后肩的黑色翅膀纹身,纹身面积有点大,也许占了他整个后背,更因为他惨白的皮肤,衬的清晰异常。
扒完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他才终于站了起来,踩着脚下的外套,一步三晃地往卫生间赶去。
呕——
伏在水池边,他吐的好像要把自己从里到外翻个个儿。
抬起头,脏污的镜子里有他凌乱的长发,苍白的脸,还有深深的眼窝。他的眼在昏暗中闪着红光——是镜面反射的夜灯。
他抬起胳膊,反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镜里的人露出明显的胸廓,那人朝他笑了一下。
“真像个鬼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电母趴在她的沙发后面上,笑得头脸青紫,脖子的筋都要突出来了。
直溜溜的香肠,焰心四仰八叉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困倦地盯着那人,开始费解地回想刚才讲了什么?竟让这秃顶快要笑断气了……
算了,管他呢。
电母身上有肥皂的味道,只穿了个长背心,俯身后露出深色干瘪的□□。焰心有些反感,他闭上眼。
“别废话,快把那个拿出来。”
香肠还在颤抖着,抬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什么?”
“草,”焰心没力气地骂了一句,“你知道是什么。”
电母翻了个身,从沙发后面转到前面,两根棍子一样的腿蜷在沙发一角,上身面对着他,漏出暧昧的神色,“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说你来找我……”
“我买了,”焰心打断她,眼睛仍然闭着,“你有多少,都给我。”
“哈?我又不卖,条子得杀了我。这个东西本身虽然本身能止痛,但是要私卖就是违法的。雷公就是这样死的——你知道不?”
雷公是电母的同卵双胞胎,但比她长得像人。雷公死后,电母从温暖的公寓搬了出来,搬了好几次,最后搬到了一间楼梯间一样的地方。偶尔还能拉一些醉醺醺的顾客。也许焰心身下的椅子上就有不知多少男人恶心的□□。
电母想了想,又问,“大律师又给了你多少?”
“妈的,管那么多。”
电母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又笑了起来,笑完她一直盯着焰心,后者闭着眼骂了一句,“别视奸我,滚。”
电母还是笑,笑完耸肩,“我不要钱。”
焰心眯着眼看她,他现在感觉没劲儿透了,仿佛这么多年他都被困在一个笼子里,甚至不能挣扎。
“我也不卖身。”他说。
电母眼神往旁边一瞥,做了个鬼脸,“你就当我是个男人,反正老子也不像女人,他们都这样说。”
“香肠。”
“什么?”
“你就像个香肠。”焰心重复。
电母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又傻笑起来,她从不觉得别人在侮辱她,一拍大腿,“啊草,太对了,我一直觉得自己独特,兄弟,你太准了。”
焰心冷笑。
“真不做?免费!花样随你。”
“做个屁。”
“不就是做□□儿吗。”
焰心烦躁地抓头发,躺在椅子上,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我有三百,都给你,你把药给我。”
电母起身,从沙发底下的破洞里掏出几罐啤酒,开了一听,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咽下后问焰心,“喝吗?”扔给他的一罐。
焰心接住,打开喝了一大口,“快点,那个药。”
电母不情不愿地说,“你不是不碰这个吗,没听说过……”
“哪儿那么多屁话,”焰心抱怨地打断,“不是你叫我……草,你tm不是耍我吧。”
“当然不是,我有药!”
“真的?”
“骗你我就是个挨操的。”
“你就是个挨操的。”
被他打断,电母嘿嘿笑了两声。
“你咋突然要这个。别人都去沉浸室了,那里的体验逼真又刺激,能直接在你神经这儿——”她朝着自己的光溜溜的太阳穴,开枪一样嘭了一下,然后是满脸不堪入目的陶醉。
“要是钱不够,先记上,给你加一倍。”焰心的脑袋突突直跳。
“草,说了老娘不要钱。你要给我也行,但不是换它。”
“……”
“你困了吗?”
“不困。”
“你昨晚肯定没睡,眼睛都是红的。”
“……你看错了。”
电母摸了摸脑袋,把喝完的啤酒罐扔向墙边漫溢的垃圾桶,没中,掉落在许许多多罐子中间。
她起身到床边去,拉出来一个纸盒,蹲在那里翻了半天。焰心等不及,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
“你把那玩样儿藏那儿了。”
“没,不是那个。”
“草。”焰心失望地躺下了头。
电母又翻了一阵,取出了几样,回到焰心身边,将他伸出的右胳膊摆回胸前,靠近他,“喏,你看。”
“不看,给我药,我要止痛。”这样说着,焰心仍然眯了一眼电母递过来的,却看到一张老照片。他坐起身,接过来,“雷公?”
电母笑得有些回忆,“到今天,一年了。”
焰心看着照片里的人,瞄了一眼电母,没说话。
“我把他偷埋到闪地公园了,开花的时候去转过几次,本来今天也想去的,但是……”她耸肩,“你说你要来。”
焰心揉了揉太阳穴,“你想去吗?我们现在去。”他说。
电母摇头,“不去了,今年冬天太冷了。但是……”
焰心等着她说完。
电母有点尴尬地继续,“但是,我觉得我可以……我想……用不一样的方式,你知道……我这种人……没上过学,所以他死了连个名都没有,但我想,做首诗……纪念他。”
焰心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作首诗。”电母裂着一口黄牙,脸却红了。
焰心听明白了,忍不住笑了,“好啊——草,真恶心。好啊,作首诗,作首诗吧。”他点着头,“作吧。”
电母脸红但是认真地俯视着他。
“所以……?”焰心挑起眉毛。
电母拿走了那张照片,递给她一张从杂志上撕下来的纸和半截秃头铅笔,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是帮我作诗,我就给你止痛的药。但我得说,它不好,要爽就去沉浸式吧。”
焰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地问,“为什么要我作?我不会作诗。”
“我上次遇见你妹,她拿了一本书,说是你以前写的,诗集,那书打开就看见你了,”电母走回沙发,在焰心对面坐下,“其实你现在也没啥变化,多少年了,十几年?还是二十年?”
焰心又拿起一罐啤酒,几口喝完,往身后一扔。他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我和雷公不是兄妹,”电母抬起头,对上焰心散漫的视线,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是爱人。”
焰心站在原地。
电母看着他的样子,又大声地笑了起来,“恶心吗?”
焰心点头,又摇头,重新坐回了靠椅。电母又开了一灌啤酒。
“之前,私卖止痛药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但最后他替我顶了罪行。”电母声音有些发紧,她一口一口喝着酒,“所以,我再也不会卖了。”
焰心有些失望。他的确想买点。
“那个药你哪儿来的?”他问。
“我自己做的,”电母吸了下鼻子,“为什么他们叫我们雷公电母,就是我们做出来的药能给人闪电般的快感——很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我们还没搬到这边。”她笑着说。
焰心嗤笑。
“但你不一样,你给我作诗,我给你一些止痛的,咱们不是交易,是友好合作。”
焰心没回应。
电母继续道,“我来告诉你我的事……”
晚上焰心去了闪吧。没得到白粉,反而揽了个大活,太不划算了。
第二天黎歌来了。她有钥匙,焰心中午回家时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家里的一切都被整理了,而黎歌坐在餐桌旁,翻看一本画册,见他回来,头也没抬。
“钱花完了?”
焰心困的要死,一头倒在沙发上。
黎歌把书放下,过来拉他的胳膊,他像个木偶一样被推到餐桌前坐下,黎歌整理他凌乱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你多少也该学着爱自己些。”
黎歌经常和他吵架——她也不想,但一面对他她的耐性就不像干律师一行的,实际上她也很关心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他,偶尔动情时她会说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在她看来,她的堂哥一辈子的高光时刻都在青春期,尽管那时他是个穷困潦倒的诗人,充满了不合年龄的忧郁,但也是天才般的,要比现在好得多,现在,焰心每天都像是处于地狱中,自暴自弃,自我折磨。黎歌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却无法理解他痛苦的根源。她想也许是因为他母亲的死,但六岁就让他一个人住公园的母亲很难对他有什么深刻的正面影响。那时黎歌家也并不富裕,她爸爸是个修鞋匠,有一天把街头乞丐一样的焰心接了回去,介绍这是他去世哥哥的孩子,收留了他,使他不至于冻死。但她妈妈及其讨厌他,他的到来某种程度上让贫困的家庭更加拮据,所以在他们家的那几年,焰心成了个沉默寡言的帮佣,每天做大量的手工和家务。黎歌小时候也欺负过他,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有时候确实如此,不是承受伤害的那一方痛不欲生,而是施予伤害者本身无法释怀。七八年后,焰心自己的妈妈不知为何突然良心发现,(也可能是老了,被包养的路不再行得通)某一天突然想起自己多年前还有个孩子,于是把他从他们家的地下室里接了回去。她当时在一家图书馆作清洁工作,劳工费不足以支持焰心上学(也没想过),但仍然使他得到了看书的机会,黎歌不知道焰心究竟看了些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如何认得字的,但结果是他很有诗意。
黎歌的妈妈后来抛弃了他们,而黎歌的父亲——修鞋匠,在一年冬天死于破伤风感染。而黎歌幸运的遇到了一个乐善好施的富翁(为了自己的名声每年都会资助几个孩子上学,而事实上根本不认识每一个资助对象),由此她学习了法律,就像人们闲话中所说的——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受够了贫穷的折磨,黎歌在学习期间养成了近乎强迫症一般的自律,直到现在也一直坚持着,成果颇丰,让她在律师行业小有名气。当然,她名气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是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后来资助她的富翁发现了她,热情地说当年一看她就觉得她是个才女,深以她为荣,后来他们就在床上缠绵了几次,偶尔仍会继续。
因为父母一辈糟糕的感情,黎歌本身对爱情没什么追求,真要说的话,她其实暗恋过她堂兄,但无意间发现他是个同性恋,那时的她觉得受到了侮辱,因此反过来狠狠地羞辱了他。对此她很后悔,她有时候会觉得是她的羞辱将他变成这样的,因为那之后,他堂兄有明显有变化,本来沉默的性子变得更加抑郁了,喜欢站在窗边,用一个傻瓜相机——他捡来的,除了按钮有毛病竟然还可以用——拍点毫无意义的街角和天空。随着黎歌逐渐长大,没有丧失本心的她,在回忆中越发感到对她堂兄深深的歉意,所以就加倍想要原谅他,并请求他的原谅。
“我非常,非常抱歉……”
“什么?”焰心由于缺乏睡眠而深黑的眼洞迷茫地望着她,她才发现她把道歉的话说出声了。
“没什么,吃点披萨,去洗个澡然后睡觉,你一身酒气。”
“谢谢。”焰心说着,拿叉子咬了一口,放在嘴里嚼着,半天都没有咽下去,最后突然起身,跑去洗手间吐了起来。
黎歌并不惊讶,看着他的背影立刻行动起来。她从包中拿出一包药,来到水池边,打开药包,又从柜子中取出一只杯子,就这纸张用杯身将药片碾碎。这时,洗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她迅速把杯子塞进柜中,假装洗手。过了一会儿,她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焰心没有出来,便不再紧张,又拿出杯子,将瓶身冲干净,把粉末洒进去,又接了一杯水,这才返回餐桌前坐下。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为了让她堂兄能安静下来,好好休息一次。
焰心洗完澡出来,仍然带着十足的疲倦,看着她的双眼发直,他说,“你怎么还没走。”
“喝点水吧。”黎歌端着杯子迎上去。
焰心睡的很沉,且一直在说糊涂话。但也睡了很久,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这期间黎歌没走,而是在远程处理工作。焰心醒后,先来到餐桌前狼吞虎咽起来。
“奇怪,你每次一来,我都能睡很久。你不忙吗?为什么还在我这儿。”
黎歌坐在沙发上,仍对着电脑,“我决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反正是我交的房租,我可以住吧?屋子我已经收拾好了。对了,既然你醒了……你昨天做了什么梦?”
“嗯?没做梦啊。”
“你一直在说什么……我被关在第六层?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黎歌目光锁定她堂兄。
焰心喝了一口她准备的牛奶,短暂地凝滞了一下,最后嗤笑,“我怎么知道。”
黎歌突然放下电脑,来到餐桌前,仔细看焰心,后者骂了一句,“神经。”
黎歌问,“你多大了?”
焰心眼中闪过茫然,“我多大了?”
“你比我大六岁,我三十五了。”
焰心不感兴趣地继续吃饭。
“我老了,而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化,和外面未成年的黄毛们别无二致。”
焰心勾了勾嘴角,没理她。
“我有个同事家里开超市的,最近在招理货员,我给你报名了。”
焰心厌恶地站起来,起身去找啤酒。
不论焰心怎样说这没用,最后他仍然去了面试,和店长吵了一架,一天后简讯通知他被录取了。于是黎歌亲自把他送去,并向店长道歉,还连连道谢。
焰心管的是图书区域,他跑到食品区拿了几瓶酒,坐在过道上边喝边看怪物漫画。如此没几天,同事们就都对他厌恶到了极点,黎歌只好不断给他发信息:你不能这样……
一周后的一天,他在过道靠着书架睡觉时,一个人推了推他,他睁开眼正想大骂,看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怯生生地问,“哥哥,请问,这里有《囚灵山》吗?”
焰心的醉意立刻消失了。
“……关于这一点,您需要如实告诉我。”黎歌在接电话,看见焰心开门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书,脸色凝重。
她看了他一眼,专注于电话,“是的。放心,我会尊重你的**……没错……嗯……好,你收集好我给你说的,我们明天面谈。”
黎歌挂掉电话,立刻追到焰心房间。
“今天怎么样?你又闯祸了吗?如果你再捣乱一次,你就会被辞退了。”黎歌警告他。
焰心窝在床上,正在给一本八开的硬面书开封,“已经被辞退了。”他毫无起伏地低声说。
黎歌扶着桌子,以免自己无处可依。她想骂一句,最终忍住了,反正也没用。最后她来到焰心旁边,跪坐在床边,抓住他的手,无奈地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不料焰心认真地回视她,“我不知道。”他说。
黎歌点头,“好吧。”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才又打破沉默,“你在看什么?”歪头看了一眼封面,“《囚灵山》?我知道这个故事,连载二十多年了,最初那几期有点低俗,后来就比较引人入胜。不过我好几年没看,现在演到哪儿了?灵找到生存的办法了吗?”
焰心摇了摇头,他从进门后就有些呆滞,但因为平时也不是很机灵,黎歌就没在意。
“我也不知道。”焰心低头,盯着封面发呆。
封面是油画风格,红黄色调的沙漠,一望无际,焰心出神地看着,直到黎歌把书夺过去自己翻开。
她把书拿反了,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画面是夜晚,悬崖绝壁上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塔。
黎歌张大眼睛,感到惊讶,端详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评价道,“我喜欢他的视觉效果,神秘又有魅力。”突然,她感到焰心打了个哆嗦,立刻注意起他来。不知何时,她堂兄竟然脸色煞白,紧绷的身体痉挛暗涌,她不由地放下书,凝重道,“哥,你怎么了?”
“鬼……鬼塔。”他的眼睛没有转向她,定在空中,干枯的仿佛一片贫瘠之地,这吓到黎歌了,她慌忙捧起焰心头颅,却发现情况更糟,他的身体简直像冰一样。
“什么!?你怎么了?”黎歌不知所措地追问,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只要他健康,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就算他继续混下去也没什么——没有关系。
她需要他。她只有他了。她只要他健康安全。
“上帝啊,焰心你害怕吗?有谁敢对你做什么?!你到底怎么了?”焰心的战栗似乎传染给了她,她也不可遏制的发起抖来,但她努力用大力气抱住他,拼命地安抚着……
书掉在床底,静静地打开,阴影是一块巨大的几何形。他们相对躺在床上,刚才那阵痉挛像一场不知原因的热病,让黎歌心有余悸,她不愿放开他,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背,直到焰心带着静谧睡去。黎歌轻轻碰着他的额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某个时刻,焰心突然睁开了眼,他没有睡着,片刻都不曾,此刻醒来,黑暗像野兽一般将他眼中的情绪吞噬殆尽。
“那是关我的地方。”
……
助手在整理新案子的资料。因为黎歌最近住在他亲戚家,所以轮到她头上的工作就加了很多,导致她这两天都忙忙碌碌。今天早上着急,饭也没吃,可事务所禁带饮食,再饿她也只能喝水,就多去了几趟洗手间,近中午时,她在洗手间还没出去,听见另外两个同事在讨论。
“真是的,黎组长把这样的案子推我头上,我快疯了。”
另一个人说,“你也当拓展业务了吧。接到新类型,刚开始都很头疼。”
“可我不想做!”
“忍忍就过去了。”
“你说的轻松。你听说了么,她去她哥那儿了,所以最近才一直不见踪影。”
“哦——怎么了?”
“我见过他哥一面,长得真的不像他哥。”
“哈哈,那本来就不是她亲哥,是堂哥吧。”
“我指的是,他看起来像黎组长的孩子,——我有一次在酒吧看到他时,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当时不敢相信,他看起来贼年轻不是吗,整个一混混,所里最喜欢拘留他那种类型的。”
“那么年轻吗?说不定真的是黎组长领养的孩子?”
“不清楚。大家都说她只有一个亲人——是她堂哥,反正不管和她是什么关系,和黎组长反差也太大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个成员比较强势,另一个人一定缺点一大堆。”
“嗯,不过……他看上去还是有魅力的,如果不是担心他是黎组长亲属,我说不定也会去搭讪。”
“哦不,可别了。”
“不提了——对了,你知道我目前这个案子吗?这个大名人的案子。”
“大名人?”
“就是觉繁的。”
“觉繁?”
“哎呀,艺术家觉繁啊。他现在随便画一笔都能拍卖几百万,有一大批人蹲在他家门口等他拆完快递后的扔掉的签名盒。”
“你太夸张了。”
“你知道的,我们这行业绝不夸张。”
“你做的是他的?觉繁陷入什么案子了?”
“这样的名人,多多少少私生活都乱,情人孩子一大堆,彼此之间争斗家产,闹得很不堪,所以找上了我们事务所。黎组长就把大量任务给了我。”
“争斗家产?觉繁不会自己立遗嘱的吗?”
“我不知道,我怀疑他根本没有能力立遗嘱,传闻他近来身体不好,应该是真的,真可惜,还没五十岁,正是大有作的时候呢。哦对,我所有经手的资料也全是他妻子和情人们的提供的,谁都想证明自己的原配身份。”
“有钱人嘛,见怪不怪。你要亲自去见他吗?”
“黎组长会亲自去见他的。可能是明天。”
助手实在不想等就出去了,另外两人红着脸开始讨论天气,出洗手间时,助理回头冲她们挑眉,“焰心的确是黎组长堂哥,至于为什么长得年轻……”她耸肩,“天生的呗。羡慕不来。”
其实最开始她也不敢相信,但为了帮黎组长为他交保释金(黎组长没少为他摆平这事儿),去过警局,看到他本人,以及他的各种证件才最终折服。
因为黎组长的堂哥,和身份证上二十年前的样子相比,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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