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师衔是医者,与裴文理从小一起长大,是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听到了传唤,官师衔:“何事?”
“有人发烧了。”
“一般郎中医治就行,我还有一些医术上的事情要研究。”官师衔拿着一本从外面搜集来的医书,正在太阳底下晒草药,核对着草药的长相数量。
这是官氏的府邸,进了漳州境内,官师衔一般住在自己家里,有时候被家里人骂他学医草药太多,便住在漳州刺史府里,腾块地学习晒药。
“大人说一定要你去,我们请不来会遭责难的。”
官师衔拿着手里面的草扔进簸箕里,医书随手一放,质问道:
“又是谁?上次她那个紫…蓝…绿衣,对,绿衣,就是为了撒个娇,半夜里说自己不行了,心脏痛得要死要活,我大半夜赶过去,发现原来他只要裴文理吹吹就行……”
雨济汗颜。
“官大人……这次的不是那些公子们,是新的公子。”
官师衔沉了一口气:“她新纳了公子不需要向我报告,我红包一会儿送过去,给新公子置办几身像样点的衣裳,别到了漳州刺史府,一个个男人们穿得破破烂烂的,她看着高兴,我看着长鸡眼。”
雨济又汗颜。
“官大人,您就去去吧,伤看着还挺严重,又被刺史大人折腾了好几日,真怕把身子折腾毁了。”
官师衔收拾了药箱,淡淡说:“我最多只给一个时辰。”
进了马车里面,雨济和官师衔坐在一起,一路上一直在打量着官师衔的脸色,自家刺史大人自从升官上任了后,行事愈发乖张,除了女帝谁也降不住她。
可是女帝在京师,鞭长莫及。
也就只有与她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官师衔能说她几句,裴文理倒是也能忍,被骂了后只还口,从不动手,在漳州刺史府吵得不可开交,气了就出府去。
可是官师衔到了这个年纪,也逐渐有了差事,开始帮着别的官员办事,又不能长期留任漳州,这可如何是好?这刺史大人的命令,还是得依着。
瞧见了雨济那为难的样子,官师衔问道:
“这位公子,是哪家的良家妇男啊?”
雨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说了一句:“沈家,沈由卿。”
“这名字有点熟悉,名字也是个好名字,应该也是位读过诗书的公子,沈家,漳州的沈家也没听说过有这个名字的,梁洲的?邴州的?”官师衔疑惑。
雨济攥着自己的衣衫,不敢去看官师衔,自家大人行事无度,连下人都抬不起头来:
“京师的,沈家。”
官师衔一愣,震惊出声:“沈家?!先皇后的沈家?!国舅爷?!”
*
见了鬼了。
真是见了鬼了。
虽然说沈家失势,当今圣上是云镜,但沈由卿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国舅爷,是先皇云湟的真国舅,这名号也没改。
先皇又不是逆党,沈由卿当然是真国舅爷。
裴文理这个狗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包天了。
先不提与女帝遇见的时候,差点肖想当今的后君炆池,又调戏众多世家公子,如今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国舅爷身上,不提逆不逆党的事情,就光是囚国舅一事,足矣让她在文官的笔墨里面淹死。
让整个漳州,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出去都要矮三节。
官师衔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漳州刺史府,绕过了面前的石碑雕梅,直接转到了后院,不过裴文理没有把沈由卿安排在后院,而是安排在了西厢的客房里,官师衔又绕过庭院的景致,转向了西厢房。
“裴文理!你给我出来!”
听见了这声响,一间客房开了门,官师衔上前走进客房,里面燃了熏香,是安神的,闻着比较安静。
官师衔上去就准备甩裴文理一个巴掌,可是他是个有文化有礼貌的人,只推了裴文理一下,差点把裴文理从凳子上推下去。
裴文理一个踉跄,起身了。
“我看看。”
官师衔坐在床栏边,看向沈由卿,为他诊脉。
沈由卿正趴放在床榻上,紧拧着眉头,沉重的呼吸,破碎的呼吸一沉一沉,中医基本能测算出这些天他经历了什么。
他没吃饭。
他受了伤。
他发烧了。
他精力被耗了。
官师衔看了看四周,也并没有多少人,连忙扒开衣衫,去检查他的伤口,自然,也不免扒开,去看看沈由卿这些天是否有损。
“他是处子,你这么折腾。”官师衔冷声。
裴文理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你长得什么狗胆子,敢囚国舅,要是让云镜知道了,你有几顿板子可挨?”官师衔终归是护短的,他与裴文理一起长大,不愿意看到裴文理受伤。
看样子他不知道这是云镜的授意。
“怎么样了?”裴文理问。
“好好养着,少和他房事,他本来年纪就不大,身体也不如后君扛造,他这些年在沈家吃的也不好,受气挨打,身子虚弱,你瞧瞧这胳膊,还有些硌手。”
官师衔伶起沈由卿的胳膊给裴文理看,纤细的胳膊手腕青紫,是上一次被皮带勒的,沈由卿整个人瘦弱不堪,略微瘦削,还能碰见瘦削的后背。
“不房事不行。”
沈由卿不是个善茬,像他这种人,一日如果放过了,说不定使个什么计谋就给跑了,要是沈由卿跑了,沈家复辟,她不得被女帝打死?
不日,打着岂不是更伤身?
“我都准备帮你隐瞒了,你还要干什么?”官师衔有些怒意,把沈由卿的手放进被子里。
“这个……没事没事,你治好就行了,别出人命就行。”裴文理安静说道。
官师衔怒声:“这个事情,你娘知道吗?”
“不知道。”
“云镜呢?”
“她知道啊……”
官师衔震惊:“她让你囚的?”
裴文理不能把沈由卿身上的秘密说出来,只好沉默不言,插科打诨过去:“她倒没让我囚,我只是处理一下沈家余孽。”
“沈家,就算是逆党,那也是先皇后之家,要杀要剐那也得在礼义当中,你这般行径,那就是侮辱了,打的那可是皇室的脸面,甚至是楚国的脸面。”
裴文理听不惯这些话:“那又如何?已是逆党,就已是戴罪之身,管他曾经贵极一时,何等尊贵,到了我这儿,都是阶下囚。”
裴文理看向沈由卿,有些遗憾说道:“自古谋逆之人那是株连九族,就算女帝放过,那也十恶不赦。那么多贵如亲王的人一旦倒台,家眷不也沦为官倌,怎么就没人说践踏了皇室的脸面?只怕那群官员还想正大光明践踏一番,一亲芳泽呢?”
“若要说我践踏,只怕不是真觉得我践踏,而是觉得我爬得太高,要给我找点不痛快。”
“千万人践踏,还不如给我一个人践踏。”
官师衔:……
“他是个好人。”
“你怎么知道?”裴文理冷冷的看向沈由卿,心里面思考着女帝和他说的那些话,以及沈家的那些罪证,冷笑着说: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我不认真理,只认亲疏,对云镜有害的,都该死。”
官师衔知晓裴文理的性子,其实也是想救下沈由卿的,可沈由卿终归是沈家的人,只怕是太聪慧,别到时候惹得裴文理出了事。
“女帝知道沈由卿在你这儿吗?”
“知道。你不是不久之后要回京师了吗?你就告诉她,我已囚沈由卿,她若不言不语,便是默认。至于我如何囚的,那是我的事情。”
官师衔不可能这样没道德……
他想了想,回答:
“行。”
“别告诉别人。”
官师衔无奈回答:“你放心,我不会做对你名声有损的事。”
第二天,官师衔一封书信,给了远在外地养老的裴鄞,告诉了她裴文理囚国舅这件事情,希望她能处理着。
裴鄞听到了这事,气得差点吐血,她必须挑个日子好好的管了。
自家人管自家人,家丑不算外扬。
*
沈由卿从梦中转醒来……浑身都疼,身上仿佛被马车碾过,疼得厉害。
手上仍然脏兮兮的,迷糊中睁开了眼睛,他瞧了瞧自己的手上缠了些绷带,知道医师已经来过。
“有人吗?”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风枭走上前来,“沈公子。”
“来的医师是谁?”
“官师衔。”
沈由卿心里凉了半截……
裴文理,官师衔,云镜三人自小一起长大,他是知道的,这三个人关系极好,性子却大相径庭,裴文理是流氓,云镜是个心狠手辣的文化人,可官师衔和这两位完全不一样。
官师衔,那是个正儿八经医者仁心的人。
他原本还是想着,趁着官师衔给自己疗伤,自己卖卖惨哄骗官师衔一下,找个机会利用官师衔帮忙送信,或者在此处寻找可以帮忙的远道先生,谁知道裴文理猜准了他这个念头,先趁着他昏迷,提前把官师衔请来,又打发走了。
他们连句话都来不及说。
裴文理啊……裴文理,你真的不是个善茬。
一声爽朗的声音穿透了墙壁,雕花窗户出现人影,踏着坚实的步伐:
“官师衔那小子,肯定会给我娘写书信,我娘,不久之后就会过来。”裴文理笑道,转眼间脚已经踏到了门槛上:
“你放心,我娘最多打我一顿家法,甚至不敢打我,等她一走,到时候你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凑这个热闹了。”
裴文理已经踏着步伐走了进来,颇为得意,手中折扇一撑开,居高临下的看向了沈由卿,他面容较为破碎,别添了一股子美感。
沈由卿:……妈蛋。
“好久不见啊,刺史大人。”他咧开嘴,露出白牙,皮笑肉不笑。
“哟,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就开始开玩笑起来了,心理建树强,我喜欢。”
裴文理转动着扳指,手里折扇一敲,打量着沈由卿,摇晃着走到床前,扇柄抵住了他的下巴,抬起来:
“沈公子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确实不知道铁卷在那里。”皮笑肉不笑。
“没爽够?”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沈由卿试图撑起来,但是,太痛了。
他相貌长得绝色倾城,嘴唇软软绵绵的,看着就很好亲,按理说裴文理应该要直接就亲上去的。
不过啊,她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
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有点情趣。
扇面忽的打了他的嘴巴一下,惹得沈由卿闷哼一声,本就只有一点血色的唇,变得有些微红,看着更是诱人无比,想直接咬掉。
“我问得是,沈公子想穿什么衣衫,你想到哪儿去了?”
手指轻抬,侍女们端来一展展衣衫,全部都华贵无比:“选一件吧。”
沈由卿看了一眼:“可以都给我吗?小时候家里穷,没好衣服穿,不得已出来卖艺赚钱,没什么见识,想多穿些华贵的衣裳,炫耀炫耀,长点见识。”
鬼话连篇,编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裴文理点了点头,笑说道:“裴某家中营生也尚浅,衣服得来不易,只能选三件。”
“中间三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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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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