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入这间密室,白斯言第一感觉便是寒冷。
即使他身上穿着提前准备好的一套黑色防护服,可过低的气温仍然激得他浑身不适。
然而,比低温更令人窒息的,是眼前诡异的景象。
白管家已彻底陷入了癫狂,他面对着占据半面墙壁、浸泡在绿色药液中形态各异的标本,削瘦干瘪的脸上竟涌动着病态的亢奋。
手中的钥匙串被他无意识地摇晃,金属碰撞声在密室内变得异常刺耳。
“终于到了!”他嘶哑地嚷着,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踉跄着向前扑去。
手腕被特制束缚带紧勒的白斯言,被白管家粗暴地推向冰冷的墙壁。他及时侧身闪避,才避免与令人胃袋翻涌的人体组织标本“亲密”接触。
那些形态奇诡的标本组织,在浑浊的药液中无声沉浮,白斯言别扭地贴在墙上,用余光就能看到一对失去神采的眼珠正空洞地“凝视”着自己。
他立即装作惊恐般后退,可腕间的束缚带却在细微持续的扭动下,悄然松脱。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白管家毫无察觉。
他浑浊的眼珠贪婪地扫视着密室的每一个角落,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蜷曲又张开,试图从这诡异的陈列中找出白家主隐藏“宝藏”的线索。
而白斯言则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他将被缚的右手艰难屈起,用手指用力地按压在左手手腕内侧一个微小的凸起上。
那里有一块被植入的“人工腺体”,此刻正灼热发烫,直将腕部白皙的皮肤晕染开一片不祥的绯红。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酸痒感,顺着神经末梢迅速蔓延而上,白斯言的眼神猛地一沉。
他快速俯身蹲下,将手腕内侧狠狠撞向作战靴边缘那枚坚硬冰冷的金属卡扣。
奇异的冷香顺着滴落在地的血液缓缓弥漫开来,它无声无息地钻入了白管家的口鼻。
这位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低级Alpha对此浑然未觉。他丝毫未发现视线和感知被混乱扭曲,心中只有亢奋在如野火般疯狂燃烧。
“在哪儿?究竟在哪儿?!”白管家喉咙里滚动着含混不清的咆哮,他指甲深深地抠进墙壁,留下灰白的印痕。
白斯言屏住呼吸,小心地避开周围的装饰品,将自己隐没在充满药水瓶的角落里。
既然白管家与自己目的一致,那不妨先等他来探探路…
抱着这种想法,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他目光随意掠过身旁一个标本瓶,在瓶身上,一行褪色的花体标签猛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白斯言下意识在口中轻念那几个音节,幼时那本晦涩难懂、绘满古怪符号的“族谱”倏尔出现在他脑海中。
那些只能音译却从未读懂的字符,与眼前这些标签上的花体字诡异重叠,就像是一张张族人鲜活的脸。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吃了!”
“白斯言求求你,杀了我…”
“痛…太痛了,谁来救救我!”
曾经的一幕幕从记忆深处涌起,白斯言瞳孔紧缩,他下意识抬起被缠绕的双手,几乎冲动地想将“他们”带走…
“呃啊!!!”
就在白斯言抬手时,一阵惨叫骤然传来。
只见站在房间一角的白管家,双手死死扣住眼窝大声哀嚎,有两股黑血从他指缝中流出,在他衣服上染出一片黑红的污迹。
有毒!
白斯言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贴着展台边缘警惕地朝前走近。
只见白管家方才摸索的墙角,赫然支出一根黑洞洞的金属喷管,它正缓缓缩回,管口还残留着细微的粉末。
果然是那个老狐狸的巢穴!
白斯言果断后撤,他用脚尖轻轻踢动在地上痛苦翻滚的白管家,换来的是对方更加疯狂的抓挠和喉间破碎的风箱声。
“醒醒…”退到不远处后,白斯言的声音在人工信息素的加持下,变得异常空灵飘渺。
它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穿透力,直抵白管家濒临崩溃的精神领域,“你还没找到宝藏,帝星主家还在等待你的功勋…”
“帝星…对,帝星!”白管家如同被注入了强效的兴奋剂,竟凭着残存的执念,硬生生从地上爬起来。
“现在,”白斯言轻声低语,缠绕上白管家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意识,“你来帮我拿到它~”
束缚带应声而落,他甩甩恢复自由的手腕,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若是平时,想蛊惑一个Alpha绝非易事,但此刻的白管家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可能不会想到,在基地的数次实验中,白斯言几乎已经对各种麻醉药物免疫,刚刚的虚弱只是他引人入瓮的假象…
在无形的精神驱策下,白管家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跌跌撞撞地在密室中打转。
他受伤的手指哆嗦着,不断在冰冷的墙面上摸索、按压,试图寻找记忆中的机关。
没有,还是没有…
在连续扑空三次之后,白管家终于爬向了药水瓶架后面的一处,一直用信息素控制人的白斯言此刻也有些扛不住。
他用力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将手腕的腺体划得更开。
身体上密密麻麻般的疼痛尚且可以忍受,可逐渐干涸的精神力却给白斯言带来一阵被撕裂般地眩晕。
正当他咬牙想释放出更多信息素时,架子后却传来一阵惊呼。
“我终于…终于…咳咳咳!”
白管家的喉咙里拉起风箱,他嘶哑的声音被惊天动地的干咳所掩盖,藏在喉间的血立即喷了一地。
白斯言在看清他手中之物时,一个箭步便冲过去抢夺,在将卷筒稳稳抄入怀中后,他被温热的浑血溅了满身。
可他浑不在意,目光定定地钉在怀中那个棕褐色卷筒上,那花纹让他熟悉无比,眼眶都有些泛红。
终于找到了…
那簇花纹是基地研究所的标志,也是初代“特种人反叛组织”的变种。
白斯言珍重地抚摸着表面的纹路,就在他想打开查探时,密室中却突然传来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波。
它霸道地扫过每一寸空间,也将白管家刺激得更加癫狂。
“我要去帝星!去帝星!”他疯狂地用头颅撞击地面,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察觉不妙的白斯言心中一惊,转身向外跑去,可时间却来不及。
他脚下的大地,连同整个白家家主庭院所在的位置,都开始毫无预兆地剧烈扭曲摇晃!
-
“啊啊啊快跑,要塌了!”
“快跑,家主院要爆炸!”
庭院内,众人惊恐的尖叫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建筑倾塌的恐怖巨响之中。
坚固的白家主宅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捏,在冲天而起的橘红色火光和滚滚翻腾的浓烟里轰然垮塌。
“爆炸…是爆炸…”白家大伯面无人色,手中的电磁枪颤抖不停。
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老父亲,就像是在看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
白家主虽然怒发冲冠,可那双混浊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冰冷。
他目光死死钉在大儿子身上,其中翻涌着失望与**裸的杀意,让白家大伯如坠冰窟。
废物终究是废物,既然这么多年还是如此不成器,那就一起去死吧…
白家主挥动着枯瘦的手臂,面上回光返照般泛起红晕,“净化程序…是我为那些叛徒特地准备的礼物!”
“想要我的宝贝,那就让他们统统变成标本!”
“我…我没有!”白家大伯被吓得连连后退,他不敢想象自己父亲竟会决绝。
可白家主却不听解释,他目光转回到病床上的白诗奇身上,准备最后一搏。
他调动起周身力量走过去,在大孙儿惊恐地眼神中亮出一对犬齿,恶狠狠地啃在白诗奇尚未愈合的腺体之中。
多年来利用“换血计划”吞噬子孙的白家主,从未采取过如此极端血腥的方式,可形势所迫他只能冒险。
“噗呲~”
当牙齿没入腺体内的软肉,预想中磅礴的生命力并未涌入这具腐朽的躯壳。
相反,一股蛰伏在白诗奇破碎精神领域深处的狂暴信息素,却顺着犬齿撕裂的伤口,疯狂地倒灌进白家主的经脉。
“咳咳…”白家主被冲得一阵干哕,他发觉体内的生命力流失得更加迅速,一股热气从他腹部升起,正激烈地在他五脏六腑中横冲直撞。
“噗!”被撞得痉挛的内脏泵出脓血,溅满了白诗奇的脸。
白家主一把掐住他脖子,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人,“是你!”
“啊啊啊…”他手下用力,本就虚弱的白诗奇被掐住脖子,瞬间就陷入晕厥之中。
可白家主体内的暴动却无法平息,他极度燥热地大口喘气,双手撕开衣褂,锋利的指甲似乎想将心脏掏出。
跪伏在地的白家大伯和白诗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发不出。
他们亲眼看见白家主苍老死白的身体上泛起血红色的纹路,仔细一看就像是某种远古出现的图腾。
-
不好!
刚刚从碎裂防护罩中爬出的白斯言也察觉出不妙,他看着手中最后一件防卫武器被消耗,直觉要快速离开这里。
按约定,白闻莺的飞船应该在白家西南的丛林上空盘旋。
可左腿被炸伤的白斯言几乎站立不稳,他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更何况,就在他试图迈开步伐是,突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所击中。
那非疼痛,而像是一种来自远古血脉的、无可抗拒的共鸣与吸引。
即使身为Beta,这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力量依旧不容抗拒。
几乎是同一时刻,白家宅院废墟中四处奔逃、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子弟们,动作都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随即他们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茫然又狂热地朝着西南角的位置涌去。
“啊呵呵呵…”
在烈火焚身般的剧痛中勉强抓住一丝理智的白家主,眼角竟淌下浑浊的泪水。
他低头看着皮肤下急速蔓延的图腾,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当这诅咒般的图腾爬满额头后,那柄他逃避了百年的死神镰刀就会落下。
而此刻,源自他血脉最深处的、属于族群首领的力量,正在发出最后的悲鸣,召唤着所有流淌着同源之血的族人向他聚集。
特种人演变至今,习性早已面目全非,可深植于血脉中的古老羁绊却从未消失。
当族群的首领即将走向生命终结时,所有族人无论自愿与否,都将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到一处,为其哀悼,亦或是陪葬…
而现在,白家主感受着皮肤下图腾灼烧般的刺痛,嘴角咧开一个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疯狂快意的笑容。
再等等…
等人聚齐后,这片废墟就是你们永恒的坟墓。
而白斯言也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咬紧牙关,调动起全身的意志力,拼命对抗身体深处那股强大的、拖拽他走向毁灭的本能,逆着汹涌人流艰难向废墟外围挪动。
可越是逃离,喉咙就越像是被无形的大手勒住,根本无法呼吸。
白斯言半掩住口鼻,防止因过度喘息而吸入更多尘埃和有毒气体。
他死死抱住怀中的卷筒,咬牙继续向前跋涉,皮肤下细小的毛细血管承受不住这内外交迫的压力,纷纷破裂,在他裸露的颈部和手背上绽开点点细小的血花。
这时,不远处的白家主则像是觉得这场献祭还不够盛大般,竟拖着残躯摇摇晃晃地踏出病房,费力攀爬上一处尚未完全倒塌的断壁高台。
他浑浊的目光睥睨着下方快化为一片焦土的基业,胸中发出似哭非哭的重喘。
如果自己活不成了,那为什么你们还要活着呢?
想起子孙后代那一张张鲜活的脸,白家主心头又涌起一阵嫉妒。
他当即双手朝天空上举,对着那轮刺眼的烈阳发出歇斯底里的祈祷,“来吧,和我一起接受上天的惩罚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榨干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精神力,疯狂催动暗红色的图腾。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股带着浓郁血腥的血雾信息素,如同死亡的浪潮,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当血雾触及离他最近的一个旁支子弟时,那人立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白家主满意地看着一切,心里在不停倒数…
可就在这时,他刚刚注视过的那圈烈阳竟像是会移动般直坠而下,在触及到白家的防护罩后,炸起一阵淡蓝色的电弧。
被内外夹击的人们认命地闭上眼睛,却错过了“烈阳”的接踵而至。
-
“操!!”
坐在驾驶位的凌封,用拳头狠狠砸在主控台上,指骨传来的剧痛,却远不及他心中的焦灼与恐惧。
武器系统的功率输出低得令人绝望,当视野捕捉到白家那已然坍塌大半的废墟时,凌封的心脏几乎被吓到停跳。
他抹抹眼睛,苦涩的杏仁味信息素瞬间失控般充斥了整个狭小的驾驶舱,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白斯言,你可得给老子挺住啊…”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哽咽。
汗水浸透了作战服的后背,他死死盯着那片火海,眼中只剩下那个人的身影。
下一刻,凌封眼中闪过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手指飞速划过控制面板,在无视所有刺耳的过载警报后,将引擎剩余的所有能量,孤注一掷地全部压在飞船正面那门主炮之上。
去他妈的爆炸风险!
凌封猛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下了暗红色的发射按钮。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要撕裂天空,随一道凝聚到极致的炽白能量光束狠狠贯下。
白家废墟上空那层顽固的淡蓝色防护罩,终于应声碎裂。
几乎在防护罩碎裂的同一瞬间,飞船前舱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轰然解体。
一道身影包裹在银灰色的机甲之中,如同燃烧的流星悍然冲出,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朝着下方那片死亡废墟俯冲而下。
白斯言我来了!!!
上一章小修,完善了一下剧情
下一章开始黏黏糊糊的感情戏,剧情是酸点好还是甜点好呢![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生死关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