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压，挤走最后残阳。

西城中学后门巷口连接居民楼，3层小楼饱经风霜，外墙开裂透出点点翠绿。

此时人群攒动，清一色校服的学生前一家店走出，顷刻间又隐入另一家。

赵晓晓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热狗，入口咸辣焦香。

“所以说方程接我后面也找王老师拿假条。”

孙慧连连点头，咬牙切齿道：“你那个都不算假条，起码还在学校里面。阿式那个都直接出校门，美得钱兴远老拿假条在我面前晃荡，真想一把抓过来撕了！”狠狠咬掉一口热狗，随口问：“你们什么时候下一次比赛？”

“下周啊，下周三，估计周日回来。”赵晓晓想了想，又补充道：“下周过完就可以结束，对了！方程他们什么时候比赛？都没见他们提起。”

孙慧脑子转了转，惊叹自己今年对他们竟然毫不在意，唏嘘道：“人忙起来，果然不记事。我没问，大差不差约莫着就这周？还是下周？不过他们往年比赛时间跟羽毛球差不多。“

两人从面馆出来，站在便利店门口吃热狗。路上来往的学生在眼前走过，谈论声交织在空气里，又近又远。

赵晓晓接着问：“什么时候换位置，这跨越也太大了，你都跑我后面去。”

孙慧想起这个就哈哈大笑，眼中亮晶晶的贼兮兮道：“班级前十名自主选位置，其他学生接照原来规律组和组之间一次平移，同组内就往后退一个位子，然后原来最后一排的变成第一排。”

赵晓晓斩钉截铁：“我没选啊！谁冒充我的名次。”

孙慧摇摇头，“不不不，没人冒充你。老王给你排的，当时他是这么说。”孙慧清清嗓子，挺起腰杆道：“不在场剥夺选择权利，这就是一个道理，到手的肥羊也会飞的。”

“为什么我也靠窗？”

“老王说总看你位置上没人，闹心得很，墙边伺候！但是我怀疑他是不是批的假条太多，蓄意报复。”

赵晓晓把竹签扔进垃圾桶，透过老旧的屋檐望向沉沉黑夜，月光透不过来。

“我还有机会去看方程他们比赛吗？”

孙慧咬掉最后一口，不明所以道：“我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但是你这样来回很赶的。”

“没事，再说吧。走！回去写卷子。”想多徒增烦恼，也许还没这么快遇上。

接下来几天，赵晓晓在训练和写卷子两头卷。为了方便，她带练习册和卷子进训练场，人家休息时提笔刷刷刷，等训练掰紧手关节，异常凶狠。

小圆第一天看见的时候就很好奇，沿着休息的板凳慢慢挪到她旁边看她写，半响双手揉揉眼睛就这么看着她解，然后周围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凑热闹。以赵晓晓为点，围了一个小圈。偏偏围着这些人明明看不懂，还装模作样掐着下巴，看看又点点头深思。

孔令辉简直叹为观止，委婉跟王忠国提过一嘴，得到他惊讶地表示班里面是给了赵晓晓宽裕的时间补回来，专心比赛，不急于一时。

出发前，方程那边终于定下决赛时间，周日，正好是赶回来的那一天。但是那天回来估计都晚上了。

群里。

孙慧：晓晓当天才回来，怎么去给你们加油。

钱兴远：她别写这么多卷子就是当给我加油了。

孙慧：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不给人家努力啊。

钱兴远：那是努力的事情吗！她都成变态了。

赵晓晓：啊喂，我看得见。

钱兴远：你还有空玩手机，明天加油！

孙慧：加油加油！摇旗呐喊啊啊啊啊。

钱兴远：你别光啊，拉个曲子庆祝一下。

孙慧：滚哦你。阿式呢，怎么跟死了一样。

钱兴远：方姨今天回来，他提前回去了。

孙慧：好吧。

赵晓晓好奇心一下子上来，除了孙慧和方程的父亲是西城大学的教师，其他一无所知。想问又发现人还在群里肯定能看见便歇了心思。

赵晓晓：心浮躁，想写卷子压一下。

钱兴远：你不准，你不要啊。你这样老王又要扯出来立标杆，别给人当枪使。

孙慧觉得他这话说得怪怪的。

赵晓晓：不行，唯有试卷能压住我躁动的杀意。

钱兴远：要不来把游戏厮杀，不要碰可怜的试卷，我不许！

孙慧：你急个啥，阿式都没说什么。

钱兴远炸了：我能不急吗！这两个架两把枪一左一右狙我呢！

方程这几年再怎么玩，成绩就没落下来过，经过多年观察，结论就是娘胎出来的配件太好使，脑子溜得贼快，反应也迅速。而赵晓晓你看她这努力劲儿，最后受伤的只有他。

赵晓晓义正言辞在群里婉拒他的邀请，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开心，气氛融洽。

方程从久违感受的母爱中逃离出来，抓了抓被狠狠蹂躏的头发捋顺，另一只手去摸手机。

房间白墙木质地纹，靠门边立着顶到天花板的书柜。此刻整个房间只留书桌旁的小灯打在白墙上，晕出光圈，明暗交映中男生脸上的轮廓显现出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慧还在群里面吹嘘自己的战果，话题早翻不知道多少个弯儿。

方程：加什么油？我们周日才比，还早。

群里突然戛然而止，沉默。

钱兴远自我怀疑，挠了挠头，他没跟方程说吗？

孙慧则是鄙夷，跟着人家屁股后面拿假条的，装什么装！

赵晓晓……她想把人踢出去，碍眼得很。

赵晓晓：呵呵

孙慧借势也发：呵呵呵

钱兴远顺楼接下：呵呵呵呵

三人盯着手机屏幕，静等方程反应。

大约3分钟后。

方程：逗你们玩的，这么严肃干嘛。

然后在群里第一次艾特赵晓晓本人。

方程：输了得话周日赶回来看我们比赛，赢给你看。

赵晓晓：赢谁的？

方程笑了，指尖划过屏幕。

方程：赢我的。

第二天早上校门口一辆大巴车静候等待。

孔令辉清点人数，安排学生陆续上车，并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灌了口矿泉水，孔令辉休息片刻预备给同学们打鸡血，亢奋亢奋。一方面缓解大家的紧张，另一方面是担心赵晓晓一年没参加，怕有什么心理负担。

凭借多年教学经验，满腹草稿要宣之于口，不料对上赵晓晓不屑又亢奋的眼神，突然说不出来。

孔令辉看得清楚，赵晓晓的亢奋不是他想要的亢奋。谁大早上惹她？手拍李湘民肩膀。

李湘民系上安全带，顺着视线看过去，又转回来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巴士驶向西城机场，这次孔令辉带了几个学生还有学校的带队老师。赵晓晓、李湘民、何洛洛还有她的搭档、小圆，这五个人学生出去。

飞机滑过巍峨的雪山，透过机窗向外望。山底的点点新绿逐渐消失不见，引入眼帘苍茫白雪，转瞬间白点也消失剩下片片云雾。

赵晓晓不是第一次坐飞机，看着窗外的云雾，不由自主地想象如果飞机失控怎么办，会不会像古城的山鹰一样灵巧划过地面后蓄力振臂飞翔，奋勇直上。

江城地势平坦，靠海交通又发达，人类基建的实力在这片土地上展现出来。满目高楼，地面上呼啸而过的小汽车，地下跑来跑去的地铁，以及不断提醒的机械音炸着刚下飞机的众人。

又一波人从眼前挤上地铁。

赵晓晓微拉开锁骨的衣领透风，有点热。委婉地建议道：“要不我们打车？”

孔令辉死死拽这行李杆不给人推出去又要时刻注意这些学生，闻言满怀期待看带队老师。

带队老师：……好！

刚下飞机他们发现竟然没有定车，众人点着地图找距离发现地铁直接能到体育场附近。

但是他们低估江城的人流量，尤其下班时间。

等众人安排好入住，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长途跋涉，饥肠辘辘。

秉承着可以苦了学生，绝对不能饿了自己。带队老师大手一挥，带着他们去吃饭。

赵晓晓看着面前的精致佳肴，优质用餐服务，暗叹带队老师才是那个有实权的。

第二天，大家神采奕奕出现在体育馆，找到位置原地热身。

江城体育馆比西城的大，分A区和B区。馆里又大又亮堂，头顶灯泡跟不要电费似的发出和外面一样的光。

场地之间在划分时特地预留空地。即便此刻看起来人潮赞动，来回走动的学生确丝毫没有阻碍。

先进行的是单人项目，按照学校喊出队伍后由场地的工作人员点名。

赵晓晓比赛第一天稳扎稳打，一个个把其他选手淘汰掉，名次一次次向前。

第二天的体育馆开的场地比第一天少了一半。

啪的一声脆响，率先拿到分的赵晓晓又结束一场，到一旁收拾东西。

小圆递过去一瓶水，猫过去在她旁边悄声说：“你后面有个教练看你几场比赛了，是不是想研究对付你啊。就在后面，噢！他走了，都是你比完他就走了。”

赵晓晓知道是谁，抬手揉揉小圆的头发，点头问她：“怎么这么快过来，那边比完了？”

“还没有，但是洛洛姐分不太好。教练让我过来你这边，他在那边看着。”

赵晓晓拧开瓶盖喝水，随口问现在她跟谁打。

“陈艺。”

赵晓晓猛得被水呛了一口，弯腰不断咳嗽。小圆赶紧拍后背给她顺气，手拿过她握不稳的水。

赵晓晓涨红一张脸，迅速收拾东西，扯着小圆边走边说：“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