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吵吵更健康

就在艾哲手臂前摇,即将把瓶中水泼向香炉的瞬间,她却猛地改变了想法。

如果把整瓶水一次泼光,岂不是太便宜那家伙了?

虽然已经打住念头,但光溜溜的釉质花瓶抱在手中并不稳当,差一点就顺着惯性滑出去。

艾哲整个人被桌边拦腰一截,上半身朝着桌面伏去,两手拼命向前够去,才没有失手把花瓶砸到地上。

手肘支在桌上,她好不容易恢复平衡,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见证这一串动作的白色人影,此时才慢悠悠道:“不是要灭我气焰么,怎么又收手了?”

瞪了他一眼,艾哲当即辩驳,“谁说我打算收手了!”

她拧开炉盖,用水打湿手掌,然后握起五指,把手悬在炉火上方。

任凭水珠一滴又一滴落入炉中。

换了以前,那朵娇弱的白焰必定会凹来凹去,奋力躲闪。

可她静观着水珠在焰中挥发消散,从第一滴默数到第九十九滴,小火苗压根就没晃过。

手掌第三次晾干后,艾哲没有再次将它打湿。

她咬住牙关,指节捏出咯吱响声,忽然往桌上一拍。

即便炉身随之一颤,炉火也仍是稳如泰山。

艾哲扭头向人影瞪去。

他抱着手臂,衣襟依旧半敞,正歪头靠在墙边,眼底幽蓝似无尽深海。

海面,却涌起一股深暗到近乎落寞的洋流。

客观来说,这家伙难得不是在破坏自己的任务,甚至可能很快帮助自己收获一大波厄运值。

可她始终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令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随时都会窒息。

窗外已能看到繁星的踪迹。

艾哲依然没有点起一根蜡烛。

屋内只有那朵白焰,像一颗被全世界遗忘的星辰,在黑暗中执拗地发光发热。

“你有那么多选择,偏偏要让我难堪。”艾哲在手里反复揉捻一颗崭新炭粒,把那想象成是他的本体,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挫骨扬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人影微微扬起脸庞,却没有像她意料中的那样反驳,“是啊,我确实活得太久,久到我早觉得不耐烦了。”

艾哲说不出话。

“谁能在香炉里呆一千年,日复一日聆听神殿里千篇一律的祷告,还不觉得腻味?”他以一个极浅的角度弯起嘴角,眉眼却露出怨色。

艾哲欲言又止。

那家伙,难道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反过来埋怨她?

“你就为了报复我当初捅你那刀,才故意害我蒙羞?”她攥紧炭粒,手指因为愤怒难抑而颤抖,“当初造成野火肆虐、山脉化灰、烟尘蔽日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那家伙扭过目光,声音低了一分,“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动手。”艾哲还在气头上,“遇见我,算你倒霉!”

心里却想,遇见他,自己才更倒霉。

一路头顶光环、速通九十九个剧本的自己,为什么偏偏就卡在第一百关上!

他的声音又低了一分,“这件事跟别人没有关系。”

“你非要翻旧账吗?既然你开了头,我们就把帐算算清楚。”艾哲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气急了,“除了那一刀,我还欠你什么?”

他把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没有回话。

艾哲誓不罢休,“你说,我到底还欠你什么?你说清楚,我们公事公办,私事私办。”

他抬手向后缓缓掀起凌乱银发,低笑声从喉咙中阵阵传出,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你不疼吗?”

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艾哲正从桌上拾起几颗炭粒,想糊他一脸。

却像是受到某种心理暗示般,心口竟然真的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

她一面按住心口,一面不安地攥紧手中炭粒,“你又跟我玩什么把戏?”

“如果你把这叫做把戏,那我无话可说。”那家伙发出自嘲般的冷笑,“一个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东西,要怎么当成把戏?”

艾哲揪住心口的衣服,痛楚近在咫尺却又触摸不到,这令她觉得真正呼吸困难,无法思考。

她撑在桌边,很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那家伙的话音又迟疑地响起,“……有多疼?”

“关你什么事。”艾哲额上渗出冷汗,差点一口气没换上来。

她冷眼望去,正看到白色人影闪现在身旁。

下意识地朝另一边趔趄两步,艾哲差点被自己的脚绊住。

余光之中,那只被白色光晕笼罩的手却出现在身侧。

就仿佛,那道烟云般的人影真能扶住自己似的。

艾哲又躲开几步,再也忍耐不住,似乎想要驱逐他一般,猛地将手中炭粒全部朝他脑门上砸去。

本该无惧物理攻击的人影,居然慌忙中闪身躲开。

艾哲抬起一只手,想冲他的脸挥去一拳,却又想起,上次教训对方不成,反而把自己的拳头砸在墙上。

被敲门声打断,她的拳头,到底还是顿在半空。

那道白色人影回到香炉之后,艾哲才感到心口痛感减弱,稍微缓过气来。

她匆忙拭去额头细汗,平复心情。

此时,侍女带来了塞西莉的书信。

由于公主目击了正殿事件的全程,为防君威有损,她的书信不得不受到严查。

所以,当艾哲接过这封书信时,印有火龙图案的红色火漆早已断开。

这是有人先她一步审阅过信件的证明。

塞西莉在信中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宽慰艾哲的话——

“姐妹,辛苦你做的那一桌菜了。我打算让人回热一下,至少还能抵上一顿晚餐加一顿夜宵呢!”

“我向陛下替你说了情,这事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以我柏洛卡国的荣耀担保,再熬几天,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不太清楚你家狗……到底怎么回事。你要不要跟他好好沟通一下?”

看到最后这句话时,艾哲脸色瞬间阴沉。

不提别的,单是想到那家伙顶着自己的皮囊,在公主面前说出各种惊人之语,她就恨不得用口水喷灭火焰。

艾哲转动羽毛笔,在脑中构思了一个钟头。

最终只是简单扼要地留下一句回信——

“谢谢你,公主殿下。”

正要借炉火的热度融化火漆时,她又想起,反正自己的信也会被人审阅一番,封不封起都没区别。

于是她将信函简单叠好,托信差送回高塔。

这晚,艾哲因心绪杂乱,久违地梦到诸多遥远的记忆碎片。

走马观花的过往在梦境中一幕幕闪过,像跃出海面的海豚那样稍纵即逝。

直到梦境的最后,她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一面镜子。

镜中的自己身着圣女的宝蓝长裙,心口位置却亮起一抹白色淡光。

柔和到仿佛能净化一切烦扰。

这就是他提过的,那颗绝无仅有的火种吗?

艾哲出神地伸手触及前方,想要一探究竟时,才意识到那只是镜中虚像。

可当她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并非是映在镜中的宝蓝长裙。

而是很久以前,村民集结百名工匠之力,所绣出的曳地祭品华服。

裙摆上犹如星空般璀璨的光芒,令她有一瞬恍神。

艾哲正想抬手抚过脸颊轮廓,确认自己与圣女的虚像是不是同一张脸时,镜中却多了一道人影。

……是那个家伙。

他的银色卷发并未像如今这般披散肩头,而是以一条黑色丝缎束在脑后。

可他束发的模样,与他妖冶的容貌和身上的猩红长袍,有些格格不入。

就好像,他是为了什么刻意修饰过一样。

艾哲不晓得自己是记起了更多细节,还是在梦境中扭曲了原本的细节。

此时,镜中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但并非是她的手。

那只更加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划过她颊边时,艾哲猛然侧首望去。

什么都没有。

“你出来。”她正色道。

黑暗中似乎空无一人。

“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出来!”她喊道。

没等她在梦中揪出人影,天光却撕开梦境,透过窗户映入眼中。

耳边同时响起一个怏怏不乐的声音,“你喊我干什么?”

她没好气地揉着惺忪双眼,“我什么时候喊你了?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那家伙不依不饶,“你知道自己会说梦话吧?”

艾哲装蒜,“我不知道,闭嘴。”

“坏女人连做梦都对我念念不忘……”他不知哪来的底气,还得寸进尺,“你分明就是心口不一。”

艾哲忍住骂火的冲动,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香炉。

正要条件反射拽下一根头发,她又想起那家伙附身之时,是如何居心不良地闻她的发梢。

一时间,她手足无措,恼火得两手深入发间疯狂抓挠。

这是艾哲在王宫的第六天。

不出意外,今天,国王就会秘密派出审讯官前来审问她,同时也为她这趟为期不到一周的王宫之行,画上一个灰溜溜的句号。

而在等候消息期间,艾哲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感觉像在咀嚼炖豆子一样索然无味。

她快要坐不住了。

就在艾哲鼓起勇气,要唤侍女问询状况时,鲍尔却在侍女陪同下,面色复杂地敲开了屋门。

“怎么老是你?”艾哲差点没把门扣在爵士脸上。

鲍尔一手扶着剑柄,一手递来一只过分精致的雕花木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

艾哲像避嫌般闪过身形,横眉冷声,“我建议你长话短说。”

鲍尔低头浅咳一声,将木盒递得更前,“其实,我是受命给您送衣服来的。”

艾哲狐疑地抬起一边眉毛,警觉地将手探向盒子,“什么衣服?”

难道接受审问,还得特地换上指定衣装吗?

鲍尔连忙阻拦她,“这是上锁的。不到晚会当天,您不能打开。”

艾哲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晚会?我又去不成晚会。到底怎么回事?”

鲍尔挤了半天眼睛,扶在剑柄上的手转而扯起脑后红发,似乎是要转达什么一言难尽的消息。

他顿了又顿,“圣女殿下,陛下特地遣我前来,以国王的名义,公开邀请您参加两天后的变装晚会。”

小火苗:老婆还欠我一颗火种……(委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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