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还没出手,刺客就跪了

艾哲不由扣住牙关。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从香炉里凝出人影的?

而且,还敢说她睡相差?

肤浅。

她不过是一条腿向后蹬出被子,脑袋又歪着压在枕边,身体还转过半圈对着墙……

这可是为了保持警觉,同时遮住藏于枕下的那把匕首,更能在紧要关头,使她迅速反制敌人!

但话说回来,什么又叫“睡相一如既往地差”?

敢情他不是第一次偷看自己睡觉了?

不断默念自己是在装睡,艾哲将枕下匕首握得更紧,另一只手则在被子下方揪住裙角。

片刻沉寂后,夜色中又传来他旁若无人的嘀咕。

“给头发抹那么多油,你腻不腻。”

……还不是为了方便威胁他。

“用洗澡水玷污香炉,真以为我闻不出来?到底泡了多少花瓣,熏死我了。”

……就他嗅觉最灵,真是好棒棒哦。

“要不是你说梦话吵到我,我才懒得出来。”

……她哪有说梦话!

等等,难道自己刚才不是差点睡着,而是真的睡着了?

简直有失她一贯的高水准。

暗暗发作一通后,艾哲感到,自己似乎要把裙角揪烂了。

但她仍然坚定信念告诉自己,千错万错,都是这家伙欠收拾的错。

艾哲眯着眼睛,斜过目光,小心地打量他。

那家伙,现在正是半透明的“精灵”形态。

透过他浅白的身影,艾哲甚至能看到桌上那只发出白光的小香炉。

她刚想一刀把香炉戳翻在地,那名姗姗来迟的刺客终于蹑手蹑脚推开房门。

时值午夜,正逢王宫侍卫例行换岗,加上天色掩护,可谓是刺客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但艾哲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问题。

不请自来的刺客,能看到床前那道白色人影吗?

大半夜撞上一道亦真亦幻的影子,任谁都会觉得情况不对吧?

若是刺客因为惧怕鬼神转身跑路,那她苦候半夜的辛苦,岂不是就白费了!

艾哲正在心里忐忑揣摩,就听到陌生人声在房间里响起。

“你谁?”那道发条般紧绷的声音透出毫不掩饰的疑惑,“不会这么巧吧,你难道是……”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视野边缘的白色人影似乎无动于衷。

又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这个偷看她睡觉的家伙才冷笑道:“没错,我就是要害她的人。”

“吓我一跳!”刺客满口惊魂未定,“你这是使了什么魔法,能把身体弄得像幽灵一样?恐吓效果也太绝了吧!”

白色人影一顿,“……你不知道我是谁?”

艾哲在黑暗中撇撇嘴角。

用那副形态在香炉里蹲了一千年,正常人能认得他才有鬼!

一时冷场后,白色人影更加按捺不住,“你从小到大,就没去过神殿,拜过神像之类的?”

“没注意过。”刺客依然一头雾水,“这些跟你是谁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

艾哲不由在心里为这名刺客擦了把汗。

无知者无畏,有眼不识神明,真是嫌命长。

屋内又安静下来。

就在她以为,这场僵局不会更僵的时候,刺客的一句话,却险些让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你打算怎么害她?我们交流下经验。”

艾哲眼皮猛地一跳。

这走向有点不对劲吧。

若不是为了捞厄运,她早就翻身动手了。

不过她更好奇,那个成天跟她作对的家伙会怎么回话。

只见白色人影微微一晃,“我没想好。”

怎么回事,他还真有模有样地跟刺客跨频交流起来了?

这个小不点,坏苗苗,心机火!

没想到,刺客不晓得哪里来的底气,居然端出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现场热心指教起来。

“哥们,我看你也是新人吧?这个可简单了。我跟你说,做我们这一行,最基本的,就是要出手快狠准。用最小的力气,造成最大的人身伤害。”

刺客说着,忽然嘿嘿一笑,“这个,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考虑劫劫色。”

“我不这么认为。”话音未落,那道白色人影倏地一晃,从艾哲的视野中消失,声音却捎上一层轻蔑语调,“听你的意思,是把她当做一朵娇嫩的鲜花?”

“那也太看轻圣女了。再怎么着,她也得是一朵十分可人的娇花吧?”刺客似乎正浮想联翩,语气却一个急转弯,“哥们,我就随口举个例子而已,你别用这种眼神瞪我,怪吓人的……”

那句话在结束以前,陡然化成一声响彻房间的大叫,“见鬼,我的裤子怎么起火了!”

艾哲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腾地扭过头,就看到那名一身便装的小毛头刺客,在屁股后面的位置窜起一道火。

而近窗的白色人影,只轻轻一弹指,就使得火星从小香炉里接二连三发射,颗颗瞄准刺客。

身后着火的不速之客仓皇得满屋乱窜,期间更是因为紧张过度,猛地崩出一个响屁。

而这道不合时宜的屁,致使火团瞬间爆裂。

可怜的刺客惊出一声鸡叫,哭嚎着就地打滚,但屁股上的那团火,却丝毫没有减弱迹象。

他狼狈地在地板上翻动身体,一边高声呼喊着“妈妈”,一边向窗边的人影求救,“救救我吧,求你了!”

“就凭你?”那道缥缈如烟的身影不屑地抱起胳膊,事不关己地偏过脑袋。

夜色中,他的瞳光却像两朵蓝色鬼火,幽幽燃烧。

窗半开着,湿暖夜风从他背后穿过,拂上艾哲的脸颊。

她不由皱起眉头。

这个家伙,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情,眼里却有尖锐锋芒,刺得她头皮发麻。

憋了半晚牢骚,艾哲正想冲上前去一通质问,脑海中的系统音却令她脚步一顿。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您还没动手,刺客就跪了。当前厄运值损失66点,请您尽早填补赤字!]

艾哲当时就不好了。

烧破丝绒礼服赚来的50点,都不够抵消的!

却听砰地一声闷响,她这才发现,那名屁股着火的刺客竟然慌不择路,跳窗跑了。

再也懒得忍耐,艾哲冲着窗边的白色人影咬牙切齿,“谁让你插手的?”

她本可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像普雷德那么执着于运气的人,只要得知她夜半遭遇刺客上门威胁,必然会咬定这是不祥征兆,重新评估让她赐福的安排。

可现在这情形,说她受到威胁,还不如说是刺客受到反向威胁,更令人信服。

艾哲攥起拳头,就对着白色人影挥去。

她一拳穿过对方胸前,直截了当地捶在墙上,痛得她狂甩手掌。

那家伙目光微斜,口中吐出几个不疾不徐的字眼,“我还以为,你会谢我。”

“谢你?我大好的计划全泡汤了,还谢你?”艾哲用手紧紧挤压脸颊,只觉得自己像颗被捏扁的葡萄一样,马上就要炸成一滩汁浆。

他面颊两侧各陷下一道窝,睫毛像浓密的雪羽般,掩住眼中的蓝色焰光,“我怎么可能事先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告诉我。”

“如果你老实点,哪会有这么多破事。”艾哲瞅着他眼底隐约的愠怒,咽下原本想说的话,改口问,“你在跟我发脾气?”

“少自作多情。”他转身就走,却气鼓鼓地甩过脑袋,“那不然你指望我怎样,笑着给你鼓掌吗?”

艾哲抿住嘴唇,闭起眼睛,硬是逼着自己深呼吸了两个来回。

她弯起发僵的嘴角,一手叉腰,一手敲在桌边,“好好当你的夜灯,就这么难?”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墙角的白色人影一动不动,肩膀绷起,头颈微倾,被睡衣罩住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倔强。

“等你什么时候能给自己添香加炭了,再跟我说这句话也不迟。”艾哲没好气地提起香炉,攥住银链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她还没将小香炉重重放回桌面,墙角却忽然涌来一股格外晃眼的白色光流,气势汹汹地注入炉中。

转眼间,那朵白焰像被浇了油般猛地扑上来,似乎要将他的不满从镂空炉盖下挤出来。

即便当艾哲回到床前,独自立在桌上的香炉也仍是火光猛曳,如同笼中兽那样不依不饶。

她实在心烦,索性用被子把脑袋整个裹了起来。

来到王宫的第四天,艾哲坐在餐桌前,猜测今早的炖豆子会是什么颜色。

可侍女端上的却不是豆子,连面包都没有。

铜制托盘里,只躺着一封信。

“是陛下的意思。”侍女跪地俯首,双手将托盘举到头顶。

“又搞什么花样?”艾哲抄起拆信刀,利落地划开象征王权的黑色火漆。

前半夜装睡,后半夜被气得没有睡着,她现在又困又饿,根本没心思看信。

但这封来自国王的手谕,令她不由一振。

普雷德这样固执的人,居然愿意提前结束她的七日斋戒!

她终于不用每天早晚对着斋饭做心理工作了。

侍女又恭敬道:“陛下特将赐福仪式提前到今日午后,希望您能早些到达会场做准备。”

正要放下信函的艾哲猛地反应过来,“可是上次送来的仪式礼服烧坏了。不到三天,宫廷裁缝怎么来得及赶制一件新的?”

“陛下说了,您可以穿着神殿的这件礼服前来。”另一名侍女抱着叠好的宝蓝衣裙走上前来,“已经为您洗涤晾干,就像新的一样。”

艾哲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

“那我今早能吃肉了吗?”她摸着快要凹下去的肚子,满心乐观道。

“这……”侍女们把脑袋埋得更低,“陛下嘱咐过,您在仪式前,除了水,什么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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