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去北戴河的列车上，秋慕然发现夏星忆的背包里装着个奇怪的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两卷褪色的胶卷，标签上写着 "2015 年夏"—— 正是他们初遇的那个夏天。

"在阁楼找到的。" 夏星忆指尖划过胶卷外壳，像触碰易碎的时光，"相机早就坏了，不知道能不能洗出照片。"

秋慕然突然想起那个被海浪打湿的午后，八岁的夏星忆举着塑料相机追着她跑，海鸥在头顶盘旋时，他按下快门的瞬间，浪花正好漫过两人的脚踝。

列车靠站时，父亲已经在站台等了。他手里捧着个保温桶，蒸汽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刚煮的姜茶，海边风大。"

沙滩上的积雪还没化尽，观测台的玻璃罩上结着层薄冰。夏星忆从背包里掏出块绒布，小心翼翼地擦拭镜片，睫毛上很快沾了层白霜。

"看那里。" 父亲突然指向海平面，朝阳正从冰蓝色的海面升起，把云层染成融化的金箔，"冬天的日出比夏天更清楚。"

秋慕然举着相机拍摄时，夏星忆突然在她耳边说："胶卷我找老师傅问过了，下周就能洗出来。" 他呼出的白气落在她耳廓，"说不定能看到我们当年的样子。"

观测台的木架上刻着串歪歪扭扭的字，是用小石子划的：【星忆和慕然要一起看 100 次星星】。秋慕然数了数后面的刻痕，正好是 7 道 —— 从重逢到现在，他们已经一起看过 7 次完整的夜空。

"还差 93 次。" 夏星忆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刻刀，在最后添了道新的，"今天是第 8 次。"

返程前，他们去了那家修相机的老店。老师傅戴着老花镜，把胶卷放进显影液时，气泡在玻璃槽里簌簌上升，像串正在上浮的星星。

"这胶卷保存得不错。" 老师傅推了推眼镜，"明天来取吧，能看出当年的海。"

第二天去取照片时，秋慕然的脚步突然慢了。玻璃柜里摆着泛黄的相纸，最上面那张是两个小孩的背影：女孩扎着羊角辫，男孩举着相机，脚下的沙滩上写着歪歪扭扭的 "星星" 二字。

"这张我要放大。" 夏星忆指着照片边缘，那里有只海星正被浪花卷上岸，"和现在的观测台拼在一起。"

回学校那天，天文社的活动室里堆着社员们的新年礼物。林悦送了本《星空摄影指南》，扉页上画着只举相机的蜗牛；物理老师送了套星图印章，说可以盖在观测手册上做标记。

夏星忆的礼物放在最底下，是个用紫檀木做的星座盘，每个星座的位置都嵌着小小的 LED 灯。"按下这个按钮。" 他指着盘底的开关，"会模拟我们第一次看月全食的星空。"

灯光亮起时，秋慕然突然发现双子座的位置多了两颗额外的小星星，像被人特意添上去的。"是我们。" 夏星忆的指尖在星盘上轻轻转圈，"永远在星座的中心。"

开春后的社团招新会上，他们的星座盘成了最抢手的展品。有个初一的女生怯生生地问："我也能加入吗？我... 我不太会看星星。"

夏星忆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 —— 是只最简单的纸质星图，背面写着：【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星星】。"我们也是从不会开始的。" 他笑着说，眼里的光和当年在樱花树下一样明亮。

女生接过星图时，秋慕然注意到她的书包上挂着个眼熟的星座瓶 —— 是去年艺术联展上展出的那款，瓶底的星星已经有些褪色。

"这是我姐姐送的。" 女生摸着瓶子不好意思地笑，"她说看星星能让人变勇敢。"

那天的招新会结束后，夏星忆在社团记录本上写下：【天文社现有成员 32 人，最小的观测者 12 岁】。秋慕然在旁边画了颗星星，里面写着：

【我们的星系正在变大】。

胶卷洗出的老照片被挂在了活动室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贴着张新拍的合影：秋慕然和夏星忆站在同一个沙滩上，脚下的 "星星" 二字被重新描过，旁边多了行小字：【未完待续】。

纳木错的经费在五月终于攒够了。社员们用卖星空摄影明信片的钱，加上校长特批的奖金，凑够了五个人的路费 —— 夏星忆、秋慕然、林悦，还有物理老师和美术老师。

出发去西藏的前一夜，他们在观测站整理行李。夏星忆把那台复刻的望远镜裹在羽绒服里，秋慕然则在观测手册的扉页写下：【2024 年 6 月 15 日，前往纳木错，寻找银河的倒影】。

"听说那里的星空会让人想哭。" 林悦举着相机试拍，镜头里夏星忆正往秋慕然的背包里塞巧克力，"物理老师说这是高原反应的一种表现。"

夏星忆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五枚银色的星星徽章，背面刻着每个人的名字。"纳木错限定版。" 他把刻着 "慕然" 的那枚别在她衣领上，"算是观测站的通行证。"

飞机降落在拉萨时，秋慕然突然有些眩晕。夏星忆立刻从包里掏出氧气瓶，手忙脚乱地给她戴上面罩时，耳尖在高原的阳光下泛着红："都说了让你慢点跑。"

纳木错的湖水比想象中更蓝，像块被天空染透的蓝宝石。他们在湖边搭帐篷时，夏星忆突然指着湖面惊呼："快看！"

夕阳的余晖里，银河的倒影正浮在水面上，星辰与波纹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湖。林悦举着相机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念叨："太犯规了... 这根本拍不出来..."

深夜的观测开始了。夏星忆架设望远镜时，秋慕然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激动。当仙女座星系出现在镜片里时，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的温度烫得惊人。

"你看它的旋臂。"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几十亿年后，它会和我们的银河系撞在一起。"

秋慕然望着那团遥远的光斑，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宇宙中所有的相遇，都是星辰的馈赠。她低头看向无名指上的星轨戒指，在星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到那时我们在哪？" 她轻声问。

夏星忆转过头，湖水的倒影在他眼里流动："不管在哪，都会像现在这样看着同一片星空。"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心，是颗用纳木错湖水冻成的星星，"留个纪念。"

那颗冰星星在掌心慢慢融化，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却在心底焐出片温暖。秋慕然突然明白，有些约定不需要永恒，因为它们早已刻进了彼此的星轨。

回程的飞机上，林悦把所有照片导进电脑。在纳木错的最后一张合影里，五个人的影子被银河拉得很长，像串连在一起的星座。

"这张要做成年度海报。" 夏星忆指着照片边缘，那里有颗流星正好划过，"标题就叫《我们的星系》。"

秋慕然靠在他肩头翻看照片，突然发现他的观测手册里夹着张机票订单 —— 是去智利的，日期定在明年夏天，旁边写着：【高中毕业旅行】。

"又被你发现了。" 夏星忆挠了挠头，耳尖泛起熟悉的红，"想在帕瑞纳天文台，给你拍张和南天银河的合影。"

秋慕然笑着点头，指尖在订单上轻轻划过。窗外的云层在阳光下像翻涌的浪花，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北戴河的夏日，两个小孩举着相机追逐星空，却不知命运早已为他们画好了相遇的星轨。

飞机穿过云层时，阳光突然涌进机舱。秋慕然望着舷窗外的蓝天，突然想起物理老师说过的话：宇宙在不断膨胀，但相爱的星辰，总会在各自的轨道上，找到属于彼此的引力。

而她和他，就是这样的两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