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三章

听了这一番绘声绘色、连说带比划的故事,元曦和细辛此时脸色也跟那脸谱似的精彩,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元曦捂着肚子靠在软枕上,笑得直不起腰来,细辛也笑得快岔了气,指着竹苓道:“你、你真是个活宝啊,我看你啊也快找个地儿支个摊儿,就说这故事,保管哪家说书先生都不如你生意好。”

竹苓气恼,拉着细辛就作势要掐,细辛边笑便躲开,元曦笑了半晌,此刻倒是很想见见纪允洲,再让竹苓当着他说一遍,那场景,必定有意思极了。

这传闻自然也进了纪允洲的耳朵,他咬着牙,说的话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去给我查!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而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此时则是被堵在了家门口。

宜宁公主穿着身小太监的衣服,红着一双眼像个被抛弃的小兔子一般,正蹲在洛府门前的树下。

洛景和刚从外面回来便看见那儿蹲了个人,他眼神不错,一眼便认出了宜宁,缓步走了过去,弯下腰,温声问道:“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宜宁听到这声音飞快抬头,半晌没说出话来。

洛景和对她笑了笑,道:“蹲久了腿会麻的,公主先起来吧,有什么话进去说。”说着将一只手递到了宜宁面前。

这手修长如玉,指甲也修剪的干净整齐,宜宁的脸又是不争气的一红,将手轻轻搭了上去。

洛景和微微一用力,就将宜宁拉了起来。

待宜宁站稳,他道了句得罪,收回了手,转身朝府中走去。

宜宁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蜷起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离得近了,她甚至能闻到洛景和身上淡淡的香气,他应该是刚从父皇的太和殿出来,这香是太和殿中常点的。

她的心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来了一样。连面前的人何时停了脚步都没发觉,直直撞了上去。

直到洛景和转身低头问道:“可撞疼了?”

宜宁愣愣的摇了摇头,洛景和忽的轻笑了一声,如同城外的春水般潺潺,宜宁看着他,只觉得这盛京的春天果然来了,真是好看。

洛景和连唤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抬眸撞进了他眼里。

不知怎的,宜宁脑海里忽的冒出一句诗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洛大人的眼睛,当真是如星如月,流光皎洁啊。

被宜宁这么直直的盯着,饶是洛景和一向清心寡欲此刻也悄悄红了耳朵,见宜宁公主发着愣,他不得不微微提高了声音:“宜宁公主?”

“啊?”宜宁终于醒悟过来,想到方才自己竟然盯着洛大人看了这么久,只觉得耳朵快要烫得不成样子了。

“下官是在问您用过午膳了吗?”

宜宁果断摇头:“没有。”

洛景和请她到厅中坐下,又吩咐下人备了午膳,宜宁不肯自己吃,洛景和无奈,吩咐人添了碗筷陪她一同吃着。

宜宁在洛府待了好几个时辰,与洛景和一同吃了饭,还一同下了棋,天色将暮时才离去。

直到离开洛府,宜宁也没想起来自己今日到底是来干嘛的。

倒是洛景和猜到了缘由,本想解释两句,但看宜宁公主一直没问,怕贸然解释她会觉得唐突,便也作罢。

元曦正听竹苓讲着各个茶馆的不同版本听得津津有味时,有丫鬟领着宜宁进来了。

元曦见她神色恍惚,面色潮红,惊奇道:“你这是打哪儿来啊?怎的这副样子?”

宜宁找了个地儿坐下,抬头看了元曦一眼,并未答话,元曦啧啧称奇:“这面带春色,娇羞盈盈的样子,莫不是去了洛大人府上?”

宜宁这才开口应了一声。

元曦今儿个倒听了不少好戏,现下有了送上门的,自然不肯放过。

竹苓动作迅速,端了盘瓜子放在了元曦手边。

宜宁红着脸说道:“今日去洛大人府上,同他一起用了膳,还——”

三双眼睛齐齐盯着宜宁:“还什么?”

“还同他下了棋。”

元曦歪着头:“没了?”

“没了。”

那你这是娇羞个什么劲啊?

元曦叹了口气:“这就值得你开心成这样了?我还以为你同洛景和表明心迹了呢。”

竹苓心直口快,幽怨的道:“那宜宁公主也比殿下您强啊,人家还一起吃饭下棋的,您也就只能听听说书了。”说完猛地捂住了嘴,含糊不清的道:“奴婢什么都没说。”

元曦瞪了她一眼:“怎么?本宫嫁不出去你倒是比本宫还着急呢?”

竹苓跟个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奴婢不急,一点儿也不急。”

元曦习惯了她这样子,也不愿拘着她,竹苓虽然平日里口无遮拦,但关键时刻嘴还是很紧的。

殿中已经点了灯,灯光晕黄,照在宜宁的脸上。

她今日,褪去了平日里的小心翼翼,整个人都显得灵动了几分。

虽然元曦一直觉得洛景和不是宜宁的良配,但看宜宁这副样子,只怕这心是收不回来了。

也是,这种东西,要真能说给就给,说收就收就好了。

洛景和君子如玉,为人处世都自有章法底线,比起那些个浪荡子来说,的确不错。

他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承诺付出性命,入仕以来,行事断案只论对错,不论亲疏。父皇曾说洛景和像极了年轻时的杜钧年,可她却觉得不像,若洛景和处在杜钧年当年的位子上,只怕宁愿辞官回乡也不会陷害忠良,他跟杜钧年是不同的。

就是不知他待宜宁,是否有意。

罢了,她连自己的事都理不清,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且慢慢看吧。

这夜宜宁住在了长公主府,她今日欢喜,辗转了半宿方才睡去。

一院之隔的元曦同样睡不着,却不是欢喜,而是惆怅。

她六岁时结识纪允洲,到现在已经有十一年了。

盛京的烟花每年都很美,上元的灯会每年都很热闹。

但她看过的每一次烟花,逛过的每一次灯会,都是和允洲哥哥一起。

他说每年都来听她哭一场,可第二年起,她就没有再哭过了,因为上元那一日,会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好玩的,他拉着她的手,逛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吃遍了所有的地道铺子,她怎么舍得浪费时间去哭。

在寺中的八年,父皇和母妃没有来看过她一次,却有人为了一句承诺,在一个该与家人团圆的日子里,年年远赴京城,陪她过节。

这样好的允洲哥哥,出现在那样的晦涩过往里,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她曾经睡不着时,就喜欢给他写信,一封又一封,攒了很多,都没有寄出去,在天明前随着跳动的烛火化成了灰烬。

寄出去的,无非就是一些寻常问候。至于那些情窦初开后不能言说的心思,她从不敢对他提起,总想着再等等。

重逢以来,他们之间却忽然陌生了很多。

那么多年的陪伴,那么多年的情谊,如今却连他一句真话都听不到。

不过没关系,江夏虽然兵强马壮,但也未必会反。

既然还未发生,一切就都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能想法子说服允洲哥哥就好了,刚巧江夏与云阳相邻,待她去了云阳可以慢慢磨,她就不信郎心似铁。

第二日起来,元曦便觉得昏昏沉沉的,浑身提不起劲来,请了太医来看,说是着了凉,所以有些发热。

宜宁昨日偷溜出来,虽留了信说去探望皇姐,却也不好离宫太久。

见元曦不是什么大病,太医也说了无事,便回宫去了。

元曦喝了两天药,便觉得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想到近日上门拜访的牛鬼蛇神,索性让人闭门谢客,只说是在养病。

纪允洲即将离开盛京回江夏,一大早竹苓就唉声叹气的,拿眼巴巴地望着元曦,仿佛她是个什么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似的。

竹苓虽然一直觉得这纪世子不大靠得住,可她看得出来,殿下只有从前跟纪世子在一起时才最开心。

元曦起先还能视而不见,后来也实在受不住了,指使细辛去问问她又是怎么的了。

细辛拉了竹苓出去,没一会儿回来了,看着元曦的样子仿佛被竹苓附身了。

“殿下,纪世子过几日就要离京了,您真的不去送送她吗?”

元曦捧着从竹苓那儿弄来的话本,看得正入迷,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去。”

细辛踌躇了一会儿,转头见竹苓站在门口,不住对她比着手势。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竹苓那丫头说的有道理呢?

“殿下,盛京与江夏相隔数千里,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要不,您还是去送送吧,悄悄从小门出去就是了。”

元曦坚定的摇头:“不去。”

细辛无奈的对竹苓摇摇头,竹苓气鼓鼓的转身跑了。

元曦叹着气感叹:这到底是养了个丫鬟,还是养了个主子哟。

细辛见元曦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无声的福了一礼,退出去了。

元曦的目光慢慢从话本子上移开。

虽说昨夜刚刚下定决心要说服他,拉拢江夏。

只是她还没想好,若是纪家所图当真是江山,自己又有什么可以与他做交易,让他放弃江山呢?

想到此,她忍不住从枕头下摸出几本书来,一看书名,赫然是今天从府上丫头那儿搜刮来的风月话本。

元曦一边默念着观摩学习,一边翻开了话本,就着账内夜明珠看了起来。

月色沉沉,透过雕花窗栏投进屋内。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床上女子合着双眸,紧蹙着眉,不停地呢喃着什么,手上还攥着本书。

室内一股幽香渐渐蔓延开来,这香气极轻极淡,传入帷帐之后。

嗅着这味道,床上女子的眉渐渐舒展开来,睡得更沉了。

有人轻轻掀开珠帘,进了内室,走到了床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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