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章

永昌拍卖行因为珍品甚多,声誉又好,在晋州,甚至在整个大魏都很有名气。此次更因着这藏宝图的拍卖一事更上一层楼。

这拍卖行的东家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借着藏宝图的噱头摆出了一堆好东西,打算趁着这股东风让永昌成为大魏第一拍卖行。

此次拍卖共设了三场,第一场是玉器古玩,名家字画;第二场则是人。据说拍卖行下了血本从各地搜集了一批美人,作为此次拍卖的第二批拍品。

虽然这人口买卖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一般只有私奴市场才存在,但很多拍卖行也会有将人明码标价出售的生意,这种事官府与商人都心照不宣。

第一场拍卖不需要请柬,交钱就能进,这入楼费是五百两银子。

元曦交了钱,寻了个二楼的雅室坐下。进来没多久,她就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楼下拍卖快开始时,掌柜出来说了几句话,倒分去了她的心思。

说是雅室,其实就是用帘子挡住了而已,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里面却能将楼下展台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场的古玩字画她不感兴趣,不过先来看看情况,一早出门时正撞见陆瞻从外面散步回来,元曦便顺口邀他同往,陆瞻一口答应下来,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也没带人,就与陆瞻结伴而来,只说凑个热闹。

雅室内茶香袅袅,是上好的敬亭白雪。

“形似雀舌露白毫,翠绿匀嫩香气高。滋味醇和沁肺腑,沸泉明瓷雪花飘。这拍卖行,好大的手笔啊。”陆瞻手中端着茶盏,面容在茶水的雾气后隐隐绰绰,更添了几分悠然遗世之感。

元曦忍不住感叹,怪不得世人常说天下不羁多名士,风流只在陆枕石。

这两日相处下来,陆瞻的确是如传闻中一般,有魏晋之风,是个坦荡君子,不爱财也不爱利,她便更是好奇陆瞻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晋州,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一些。

下面正在拍卖名家字画,陆瞻看得认真,似乎很感兴趣。

元曦突然问道:“不知陆先生这次来晋州做什么?”

“寻人。”

“陆先生要寻的是什么人,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一个友人罢了,赵姑娘不必费心,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晋州如今似乎不是很太平,先生如此淡然,就不怕你那友人会出事吗?”

“那便是他命中该有此劫,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急也急不来。”

陆瞻答的漫不经心,从头至尾眼神都没有离开过下面的那幅画,元曦一时也无法判断他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罢了,再找机会试探便是。

这么想着,她也将心思放到了下面的拍卖上,正在拍卖的是前朝丹青大家金元一的《与友人游》,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不过这幅画随着前朝的覆灭消失了几百年了,如今竟出现在了这儿。

她接着看下去,后面的拍品竟一件比一件珍贵,连宫中都没有的宝贝这儿都有,很多买家本来今日都是抱着和元曦一样的想法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已经失踪多年的珍宝,一时间整座楼内气氛高涨,大家都等着看后边还有什么好东西。

陆瞻忽然开口说了句话,元曦正看着下面,没听清,便问道:“什么?”

陆瞻并未看她,脸上神色不变,像是在谈论拍品:“有人在看你,不止一次。”

元曦闻言心中起了警惕,目光微动,果真有一道视线,穿过帘子投向她,她笑意盈盈:“你说的是东南方向?”

陆瞻这时倒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些惊奇,又仿佛早已料到:“不错。看来赵姑娘也会武啊。”

“我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总要有些自保的能力的,不过会些拳脚功夫,比不得陆先生。”

陆瞻嘴角笑意更深,却没说话。

这位赵姑娘,说是一介孤女,身边的丫鬟侍卫却个个身手不俗,整个杨花胡同的赵宅里,连洒扫的小厮都会武艺。这样的人,可不需要他的保护。

看来,他又遇到更有意思的事了,好友,便自己多珍重吧。

元曦懒懒的倚着栏杆看着场中拍卖,思考着那道来自东南方的视线,片刻后,她离开护栏对陆瞻道:“里面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陆瞻点头:“赵姑娘小心。”

元曦出了雅间,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刚才她站的地方正对着东南,现在出来那道视线果然就消失了。走廊上隔几步就有一美貌侍女候着,见有客人经过都微微福身,元曦随口问道:“这位姐姐,请问那个方向有几个房间啊,我方才出来透气,但这儿的雅间都长得差不多,我一时迷了路,想不起来原来的房间了,万一走错打扰别的客人就不好了。”

侍女不疑有他,答道:“回姑娘的话,东南方向有四个雅间,姑娘可还记得是第几间?”

“这——我倒是记不得了,不过我好像记得西北方向是前面左拐的第二个房间的,我之前看到了对面的牌子写了西北,二。”

侍女温温柔柔的笑了笑,给她指了个方向:“那应该就是前面过两个走廊,右转的第三间了。”

元曦道了谢,向那个方向走过去,走到拐角处时,与一人擦肩而过。

“前面再过一个走廊,右转第三间,看看是什么人。”

那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过去了。

见已经出了方才那侍女的视线范围,元曦便换了方向回到方才的雅间。

那道视线已经消失了,陆瞻仍坐在那儿,连姿势都没有半点变化。

“陆先生,你什么时候发现有人在看我的?”元曦好奇。

“从我们踏入这座楼,就一直有人在看你,后来我们进了这个雅间,不久后那个人也进了那边的雅间,对方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在楼下的拍品上,而是一直四处打量,其中打量最多的,就是我们这儿。”

元曦诧异:“先生既然一进楼就发现了,又为何一直未提呢?”

陆瞻微微一笑,月朗风清:“在下之前不提,是因为那道目光并无恶意,至于后来提起嘛

——”

“是为了试探我?”元曦虽是问句,心中却已有了答案。

“不错。”陆瞻爽快承认,并无犹豫。

“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你不怕我生气吗?”

陆瞻摇了摇头,为她斟了杯茶,双手递过:“在下以为,在下与赵姑娘是朋友,一时兴起的玩笑罢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杯茶,权作赔罪了。”

元曦简直要被气笑出来,明明是试探,在陆瞻嘴里却变成了朋友间的玩笑,这个陆瞻,还真没看出来,也这么会睁眼说瞎话。

她垂眸看着那茶,端着杯子的那只手莹白如玉,指节修长分明。对面的人今日因为要来拍卖会,换下了布衣,穿了件月白的锦衣,宽袍广袖,风姿悠然,教人只以为此刻不是坐在什么市井之地,而是在山野竹林间,谈论风雅趣事。

元曦再大的气对着此情此景也发不出来了,更何况她本也没怎么生气。

毕竟她也瞒了他,试探了他。

于是便接过茶一饮而尽,随后对着陆瞻微微挑眉:“既然是朋友,就别一直赵姑娘来赵姑娘去了,叫我赵曦就好。”

陆瞻从善如流:“阿曦。家母早亡,我多年前便离家,家父还未来得及为我取字便也去了,我与继母又并不亲近,所以我无字,你唤我枕石便是。”

元曦怔了怔,道好。

陆瞻年少成名,不过他的家世倒是鲜为人知,若是世家大族,有个如此声名显赫的子弟定会大肆宣扬,那想来应该是普通人家吧,他自幼便离家外出游历,这些日子也从未提过家里人,只怕是与家人的关系并不太好,于是元曦体贴的避开了关于家人的话题。

陆瞻自是不知元曦天马行空已经在脑中写好了一出寒门士子幼年丧母,受尽继母欺压,被迫离家,后来父亲也早早离世的悲惨戏码。

“不过,你的钱不是被偷了吗?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好的衣服?”元曦忽然发问。

“钱是被偷了,身上倒是还有几件值钱东西,我便当了,换了些钱。”

元曦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便是在寺中也没有过缺钱的日子,但她深知钱的重要性,闻言便忍不住苦口婆心:“你虽然换了钱,但买了这么好的衣服,没剩下几个钱了吧,你说说,还独自游历了这么多年呢,怎么连省着花钱都不会?”

陆瞻哭笑不得,总觉得元曦是对他有什么误解:“我觉得,应该还是够用的,还有不少呢。”

元曦不信:“你当了多少?”

“两千两银子。”

“……”

两!千!两!

她发誓,她一定从陆瞻脸上看出了嘲笑。

“阿曦姑娘,所以方才进楼时,你执意要替我付账,是因为你以为我很穷?”

元曦僵硬的点了点头,欲哭无泪。

她堂堂永宁长公主,还不如一个隐士来的挥金如土。

所以陆瞻,肯定也不是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出身贫寒。看这做派,的确不像个寒门子弟,倒像个观花走马的五陵贵公子。

经过纪允洲一事的教训,回头还是让流晏查查陆瞻的来历吧,求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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