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章

小院附近的树上,还有一个人也在感叹自己的命苦。

自从白天遇到了长公主之后,主子便让他守着永宁长公主,只要是关于长公主的,任何情况都要回禀。

老天啊,再过半个时辰,抚宣就会来跟他换班了,怎么偏偏就让他给看见了呢?这让他怎么说?长公主殿下和那个陆瞻一起在屋顶上喝酒赏月,畅谈人生?然后偏偏长公主还喝醉了,偏偏还不小心亲上了?陆瞻还偏偏把长公主抱回去了?

他已经为自己想好一百种死法了。

于是抚宣来时,见到的就是一脸生无可恋,欲哭无泪的抚越。

抚越拉着他的手,哽咽道:“我在王府后院第三棵桃树下存了一罐银子,你记得替我把它交给欢情阁的拂柳姑娘,告诉她,来生有缘再见。”

抚宣点头,银子我会去去挖的,什么拂柳姑娘,不认识。

“你都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抚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见过哪个看戏的会去问人家这戏为什么这么唱?”

抚越回去时,纪允洲正在同自己下棋。

黑色华服的年轻公子在灯下越发显得如珠如玉,眉目似画。

“主子,我回来了。”抚越一脸悲痛,等着主子发问。

等了半晌也不见主子开口,抚越憋不住,自己说了起来。

“主子,那个陆瞻,狼子野心,他对长公主绝对有非分之想,您都不知道,他今晚、他——”

纪允洲执棋的手一顿,问道:“他怎么了?”

抚越指着杨花胡同的方向,义愤填膺:“他今夜同长公主在屋顶上饮酒,两个人有说有笑聊得可开心了,他还趁长公主殿下喝醉,偷偷亲了殿下。”

他每说一句,纪允洲的脸就要黑上一分,等他说完时,纪允洲却突然笑道:“是吗?亲的哪儿?”

抚越使劲板住了脸:“只亲了脸,一触即分,然后他们俩还聊了会儿天,长公主笑得可开心了,后来长公主睡着了,是被那厮抱回房的。”

说完,他留心着纪允洲的脸色,却见他指间洋洋洒洒落下一阵粉末,正是方才那枚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棋子。

突然有些同情陆瞻是怎么回事。

“陆瞻的身份查过了吗?可有什么异常?”

说到这个,抚越神色瞬间严肃了不少:“说来奇怪,陆瞻此人,有人说他是大魏人,也有人说他出身西临,几条线都查过了,但什么都查不到,竟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清他的来历。”

查不到来历?这就有意思了。

“再查,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一个身份不明,居心叵测的人在阿曦身边,我不放心。你回去继续守着他们,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抚越守了一日,本想着回来就可以歇歇了,闻言哭丧着脸:“主子,您不是都让抚宣替我去了吗?”

纪允洲面无表情:“你太聒噪了。”

不过聒噪些才能真正事无巨细,让他去守着阿曦正好。

“青衣卫的事有消息了吗?”

“南疆之变后,青衣卫就消失了,不过找到了南疆遗民,按他所说,谢翎大祭司生前有一个挚爱的女子,这女子与大祭司还有王妃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南疆之变发生的半年前,那女子就突然离开了南疆,不知去向,谢翎大祭司死前一直在寻找那女子,所以属下猜测,说不定,青衣卫和南疆圣物都在那女子手中。”

“可有那女子的画像?”

“南疆的几位长老都已经罹难,活下来的那些人里,没有一个见过那女子,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修长匀称的手一下下敲打着棋盘,凝眸沉思。

这件事他已经追查了太久,可背后之人掩盖了很多东西,抹去了痕迹。

若不是母妃在时告诉他,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嘉帝,他只怕还查不到这么多。

母妃一生的执念都是为兄长,为族人报仇,从他有意识开始,母妃就一直给他讲关于南疆的事。

她的哥哥谢翎,是南疆不世出的天才,奇门阵法,武功绝学皆有涉猎,南疆在他这一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强大。

她还有个未过门的嫂嫂,也是她最好的朋友,若无那场变乱,她与大祭司应该早已成了婚。

论起来,纪允洲该叫她一声舅母。

可是那位未过门的舅母也失踪了,不知是死是活。

母妃说过,若她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定要带她去大祭司坟前,告诉她,

有人在那里,等了她很多年。

元曦极少喝这么多酒,喝多了就容易管不住自己,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来。

但昨夜想起旧事,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些,她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头昏沉沉的有些发疼,脑子也不大清楚,一时竟想不起来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刚洗漱完,竹苓就端着个玉色的碗进来了,见元曦醒了,道:“主子从前从不会喝这么多酒的,这突然喝这么多,头该疼了。”

元曦揉着头:“是有点疼,还有点恶心。”说着看着她手中的碗:“你这端的是什么?”

竹苓脸色有些精彩,神秘兮兮的道:“这个是陆先生一大早起来给您煮的解酒汤,都在灶上温了两个时辰了。”

元曦记不大清,有些心虚,对竹苓那一脸八卦之色只当看不见。

她接过碗闻了闻,竟还带着甜味,试探性的喝了一口,甜津津的,便放心的大口喝完了,末了感慨了一句:“枕石这手艺可真是不错。”

她向来不爱喝解酒汤,除非加很多糖,但陆瞻做的这汤却意外合她口味。

竹苓笑嘻嘻的道:“那可不,尤其是跟流晏比起来,陆先生这手艺那可真是绝了,都能去酒楼当大厨了。”

元曦纳闷道:“流晏到底是哪儿得罪过你,让你这么针对他?”

一提起流晏,竹苓就鼓起了脸,气呼呼的道:“奴婢哪儿敢针对他啊,奴婢倒想问问奴婢哪儿得罪了他,从前还未出师时他就老罚奴婢,现在也每天看奴婢不顺眼,奴婢都快冤死了。”

元曦摇摇头:“流晏若真存心要找你麻烦,你觉得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吗?”

竹苓拖着长音道:“主子,您倒是说说他啊——”

窗外传来一道问询:“阿曦可醒了?”

元曦隔着窗看过去,陆瞻正站在庭院里,同青一说话。

她扬声应道:“青一,请陆先生进来。”

竹苓也不再撒娇,拎着茶壶出去沏茶了。

陆瞻今日穿了身湖蓝色的长袍,头发高高束起,显得更是挺拔俊朗。

他先是笑了问了句:“头可还疼?”

元曦叹着气:“下次绝不再喝那么多酒了,一觉起来还昏昏沉沉的。”

陆瞻道:“倒是我不好。昨夜该拦着你的。”

“我自己要喝哪里就能怪到你身上去了,倒是多谢你的醒酒汤了。”

陆瞻垂眸看着手上的扇子,道:“手艺粗鄙,只怕同御膳房的无法相比。”

元曦一时愣住,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御膳房。

她此时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昨晚说过些什么了。

见她表情莫测,陆瞻索性直接道:“你难不成已经忘了昨晚都跟我说了什么?”

元曦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想起竹苓说陆瞻一大早起来给她煮醒酒汤,不由问道:“我不会胡说八道了什么过分的话吧?”

“也没什么,不过是告诉我你就是永宁长公主。”

元曦松了口气,身份之事,她本就没想一直瞒着陆瞻,说了也没什么。

陆瞻好笑的看着她:“你以为你说了什么?”

“你可不知道,竹苓那丫头的表情,我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哈哈哈,你呀你,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陆瞻这么一说,元曦倒是想起来不少,她迟疑着问道:“你是不是还答应了我什么?”

他展开扇子微微笑道:“然也,你同我说你有一件大事要做,让我一定要帮你。”

“什么大事?”不会是要让他帮明瑜夺位吧?这种事自己应该不至于会随随便便说出来吧?

说到此,陆瞻摇头叹息:“你还没来得及说呢,就睡着了,可怜我还做足了准备洗耳恭听呢。”

元曦打着哈哈,没说就好,没说就好。

自从那次暗杀之事后,元曦心里就像埋了炸药似的,不止何时会爆。

元玟本就处处针对打压明瑜,如今她也成了元玟的眼中钉,父皇身子不好,若真让元玟顺利登了基,只怕自己和明瑜,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自从结识陆瞻以来,她就一直想招揽陆瞻,只是陆瞻多年来一直闲云野鹤,也曾说过不愿结交权贵,沾染朝事,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瞻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便见她脸上有些庆幸。

他昨晚回房后,一夜未眠,一直在思索此事。

不涉权贵,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可之前在盛京,就已经破了这规矩,如今为了她,再破一次又何妨呢。何况本就是他欠了她的情,借长公主名号暂为遮掩,虽说无意,也算利用。

母亲被束缚了一生,所以希望他远离纷争,去追寻自由。

可天下之大,哪里又是真正没有纷争的桃花之源呢?

更何况,如果是在她身边,他不觉得会是束缚。

于是陆瞻道:“我昨夜答应过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同意。”

这下不止是元曦,端茶进来的竹苓,和站在元曦身后的青一,都忍不住愣了。

见此陆瞻倒是轻轻笑了起来:“在下毛遂自荐愿做个长公主府的门客,殿下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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