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她高估了宇文氏。
她脑子里全是宇文氏的阴谋，没想到梁恒这个妹妹——
“不知府上为你订的是哪家的亲事，令你如此不满？”
姜欢扯了扯袖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听说是你们大魏的端王，你可认识此人？”
“端王？！你确定？据我所知，端王并未订亲。”
二人对视一眼，姜欢震惊之外，又很快转为恼怒。
“端王什么意思？娶我很丢人吗？还要藏着掖着！”她虽然不想嫁，但也不能接受被嫌弃。
元曦皱眉思索：不对，大魏的皇子要娶他国的郡主，这已经算是两国联姻了，此等大事她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婚事人选也太莫名其妙，按梁恒与姜牧对姜欢的疼爱来看，他们应当不会舍得让她远嫁异国。
她怀疑的目光停留在姜欢脸上，姜欢被她看得发怵：这姑娘气势怎么有几分像太子哥哥。
“联姻之事，可是大司马亲口所说？”
姜欢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自我及笄后，我爹娘就开始操心我的亲事，太子哥哥也问过我，可我不想这么早嫁人，每次让我去同别家公子相看我都是能躲则躲，谁知他们这次竟然想把我嫁来这么远的地方。”她说着语气又委屈起来。
“他们还想瞒着我？要不是静儿，恐怕要等婚期到了他们才会告诉我。”
“静儿？”
姜欢解释道：“公孙静，是我的手帕交，静儿来我府上玩时意外听到我爹和太子哥哥说话，提到要将我嫁给端王一事，偷偷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
元曦反问：“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亲耳听见大司马说要将你许配给端王？”
姜欢还没意识到问题：“是啊，不过静儿从小同我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姐妹还好，我性子直，往往听不懂那些闺秀小姐话里的弯弯绕绕，但静儿聪慧，这些年要不是她处处帮我提点我，我都不知道要吃多少亏。静儿就是性子太和善了些，生怕同人起争执，按我说就该打回去，让她们一次得了教训就不敢再耍心眼了。”
“除了公孙静，你可还有其他什么好友？”
她摆了摆手：“我跟她们都玩不到一起去，她们面上捧着我，背地里却诋毁我，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再说了，朋友不在多，而在真！”
元曦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猜测，看着这姑娘信誓旦旦的样子，十分不解梁恒那个黑心肠的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单纯的妹妹。
“你难道就没有跟大司马求证过？万一她是在骗你呢？”
姜欢不以为意：“静儿怎么可能骗我，要是去问我爹，他发现我知道了，肯定会把我关起来直到出嫁，那我肯定就不能溜出来了。更何况我的确发现我娘在清点给我准备的嫁妆，近来也总盯着我教我管家，若非给我定了亲，又何必如此。”
“被关在家里也比被拐卖的好罢？凭你一个人，应当没办法跑这么远，也是公孙静帮的你？”
“当然，静儿帮我安排了通关所需文牒，马车和干粮也是她准备的，可惜我不争气，遇到了骗子，这才被卖给人贩子的。”
元曦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无奈道：“你真的觉得这只是意外吗？大司马府的守卫何等森严，你失踪后，你爹必然也会派人追查，城门守卫，沿途关卡，边境查验，这一道道防线足以拦住一个足不出户的弱女子，可你不仅跑了，还甩开了身后追查的侍卫，直到今日，他们都没能找到你，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背后真正的原因吗？”
姜欢被她说得怔愣，面上现出些迟疑。
她自然相信多年情谊的好友，可元曦这样桩桩件件的摆出来，让她心中也有些泛起嘀咕。
逃婚一事，连最贴身的婢女都毫不知情，只有静儿知道一切，静儿鼓励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出逃路线也是静儿为她安排的，她这一路的确走得太顺畅了些，甚至根本没有遇见过追兵。
难道真的是静儿——
那她一入大魏边城就遇到骗子，被卖给人贩子会不会也和静儿有关？
姜欢只觉一股冷意蔓上四肢，她使劲摇了摇头，突然不敢再深想下去。
“可是，静儿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元曦对齐国朝政还有几分了解，但说到这些贵女间的恩怨，那也是两眼一抹黑，不过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闺阁，费心筹谋这样一个局，必然是为了利益，公孙静能在姜欢面前伪装这么久，却突然对她出手，必然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一查便知。
见她神思不属，显然还没从被好姐妹背叛的真相中醒过神来，元曦没再继续刺激她：
“你先好好休息几日，不管她想做什么，如今你安然无恙，她的打算都必然会落空，你哥哥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你报仇的，到时候你也可以亲自当面问问她。”
姜欢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随口问道：“对了，你是谁啊？这儿是驿馆，你是官家女眷吧？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呢。”
元曦稍一迟疑，说了实话：“我是大魏公主，封号永宁。”
“你就是那个永宁公主？不对不对，现在应该称你长公主了，哇，你原来长这样啊。”
元曦失笑挑眉：“看来你听说过我，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
“嗯——能同太子哥哥交锋还让他没讨到便宜的人，怎么也该像卫将军那样吧。”
齐国将军卫雁竹，是天下闻名的女将，华阳长公主曾言此女肖我，卫雁竹其人，身形高挑，面容冷峻，身上带着常年征战的杀气。
姜欢看着元曦那张娇艳的脸，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个能提剑杀人的姑娘。
她转了话题：“长公主殿下，我听说端王是个只爱风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是如此？”
提到端王，元曦面色难看了些。
“二皇兄，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陆瞻也温柔，但他的温柔是带着锋芒的，不像端王，是真正的与世无争。
可惜他却因唯一一次主动争取，而丢了性命。
“你被公孙静骗了，你爹不会拿你来联姻的，更何况，二皇兄前日——遇刺身亡了。”
“什么？！”姜欢猛地站了起来。
她此来大魏，也有几分心思是想见见这个“未婚夫”，谁知出了这么多波折，如今人还没见到，就听到了对方的死讯，饶是姜欢向来心大，也不得不生出几分世事无常的感叹来。
见元曦脸色不好，她识趣的没有再多问。
安抚完姜欢，元曦吩咐人传了信给梁恒，又让竹苓去查查公孙静。
她不相信姜欢出现在永昌拍卖行是个巧合，如果背后真的有宇文氏的推动，那看来他们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觑。
外边天已黑透，夜来风凉，元曦独自沿着碎石路往回走，难得的放空了大脑，连走岔了路都没发觉。
待意识到自己越走越偏时，她已经走到了驿馆最偏远的竹林前。
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她这都糊涂了。
元曦摇摇头，正打算转身，却隐隐约约听见竹林深处传来的抽泣声。
她站在原地听了片刻，长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提步走过去。
今日怎么处处都能撞见有人哭，她最怕安慰人的活儿了。
待走近些，便见一个女子背影，靠着根竹子抱着膝盖哭着。声音不大，却断断续续听得人揪心。
元曦熟练地开始翻起身上各处，先是掏出了帕子，又找出一包纪止塞给她的果脯和先前在街边随手买的泥偶小人，故意加重了脚步，惊得前面人回头。
这一回头，双方皆是一怔。
元曦本以为是这驿馆中的哪个小婢女受了委屈偷偷在这儿哭，才想着既然看见了不妨顺便管管，若真是有什么难处她或许能帮上一二。
皎月也是一怔，她这两日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到今日才终于缓过些神来，方才丫鬟劝她出来走走，她走到此处，看着这地处偏远的竹林，心中浮现出玢郎的身影。
他是为她死的，是她害了玢郎。
明知二人身份差距犹如天堑，却还是固执地想要求一个圆满。
想着想着，她索性蹲在竹林里哭了起来，没想到还会有人从此过。
她下意识扯起袖子捂住自己的脸，片刻后又颓然的松开，哭声倒是停住了。
元曦手上的帕子一时不知该不该递出去，反倒是皎月瞧她一眼，抬手全接了过去，看着果脯便是一皱眉，喃喃了句：“我不爱吃酸的。”
又举起泥偶仔细打量，表情一变，刚被打断的眼泪又哗哗的续上了。
去年她生辰，玢郎便亲手做了一个泥人送给她，做得比这个精致多了，跟她像极了。
元曦一下慌了手脚，这、这可怎么办。
若是放在几天前皎月哭死在这儿也不干她的事，可如今二皇兄没了，她这几日从旁人的叙述中也将他二人的关系理了个七七八八，自然不能放着皎月不管。
她咬咬牙，找了个话题：“我同你说说二皇兄吧。”
果然，皎月的抽泣声小了些，转头盯着她，似是想听听看她能说出些什么。
她揽着裙子坐在了皎月身边，想了会儿该从何处讲起。
元曦：啊，安慰人好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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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六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