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元曦很快出来,宜宁一见她出现提着裙子几步跑上前去:“阿姐,京中出事了。”随即将元玟欲要私放罪囚之事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元曦听完硬生生被气笑,她甚至忍不住鼓了鼓掌:“读了这么多年史书,历朝历代,我头一次听说皇帝为了保一群贪官这样瞒天过海的,他是生怕皇位坐得太稳,怕我元氏江山完得不够快么?”

宜宁焦急问道:“那皇姐可有法子?洛大人屡次入宫想要劝谏,可都被挡在了宫门外。昨日也是他派人送我来的,他还说会尽力拖延犯人的出京时间,等我们的消息。”

她说得又快又急,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模样。

元曦抬手以袖子为她拭了拭汗,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宜宁虽不解她此时为何还问这些不相干的事,但还是老实答道:“坐马车出的城门,走到半路又换了马。”

怪不得。

元曦对她的骑术心知肚明,如何不明白她的苦心。

她语气欣慰;“我们阿柔长大了,也开始为这些事操心了。”

宜宁不好意思地偏开脸,小声道:“洛大人教了我很多,贪官污吏皆是国之蛀虫,我身为魏人,本就该出一份力,更何况我还比普通人多享了皇室尊荣,得万民供奉,如今只是报个信罢了,阿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这很好,洛大人是个清正君子,他教你的不会错。现在你已经把你能做的做完了,去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交给阿姐。”

说着吩咐道:“竹苓,带宜宁去休息吧,顺便给她取些伤药。”

宜宁讶异转头:“阿姐怎么知道我需要伤药?”

“你不善骑射,从盛京连夜骑马到此,必然吃了不少苦,手都磨破了,腿上只怕也需要上药。”

宜宁这才低头注意到自己的手,被缰绳勒得太久,手心到虎口都泛着青紫,隐隐可见血丝。

一路太急,若不是阿姐此时提起,她都还未发觉。

于是宜宁下意识做了个习惯动作,凑过去搂着元曦的手臂蹭了蹭。

她小时候不爱说话,但和元曦很亲,每次见了阿姐,只要没有外人,就喜欢这样搂着她,靠在她肩膀上。

这些年长大了,性子越发沉静,宜宁其实已经很少这样了,刚下意识做完,便觉得有些羞赧,放开元曦的手要退开。

下一瞬元曦却拍了拍他的头,一如从前哄她时那般。

“好了,快去休息吧,我现在就回京,必不让你们的苦心白费。”

竹苓领着人走远,细辛才谨慎道:“新帝刚登基不久,正是急于立威的时候,您若是此时出面,只怕会引火烧身啊。”

“我本就是众臣眼中胆大妄为,牝鸡司晨的女子,杀几个贪官算什么,又不是没杀过。更何况,元玟看不惯我的事多了,不差这一件,不必劝我,备马立刻回京,洛景和拦不了他们多久。”

细辛只好应下,元曦回到贵妃灵前,为她上了三炷香,便起身走近灵牌,轻轻转了转桌上的香炉。

桌子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随即桌面缓缓从中分开,露出了一个锦盒。

元曦打开了锦盒,取出其中之物,又将机关复原,转身出了皇陵。

马匹已经备好,宜宁带来的人都已经被安排去休息了,跟她回京的只有青衣卫。

天已经彻底亮了,时间不多,上马前元曦吩咐细辛:“派人再去查查蒋宇成及其党羽,看看他们还藏着些什么秘密。

“殿下是说他们没交代干净的才是新帝保人的原因?”

“元玟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这些人,总不可能是因为烂好心,必然是他们给出了什么筹码让元玟不得不这么做,做买卖当然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们肯定也怕元玟过河拆桥,我倒想知道,他们的买命钱是什么。”

禁军虽然看守在外,但元玟并未下旨软禁,所以这些人也不敢公然阻拦她,两相对峙之下,为首的禁军率先退步:“皇上派我等驻守在此只是为了保护长公主的安危,未曾吩咐过不能让您离开,殿下自便。”

元曦本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闻言倒是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那人垂首道:“属下来前曾得莫统领示下,殿下放心,消息不会在您之前入京。”

元曦了然,威宁侯这个示好她收下了。

“替我多谢莫统领,不会让你们难做,两刻钟后你就让人去宫里报信罢。”

“是,前路应有碍事者,殿下当心。”

元曦一行人走的是官道,一路上果然遇上好几拨阻拦的人,所幸人数并不多,青衣卫搜走了他们身上的信号弹,将人全都捆了扔进旁边的山林。

一路疾驰,刚到城门前,就遇上了押解人犯出京的队伍,为首之人是武德侯府的二子,现在大理寺领了个闲差。

元玟刚登基不久,武德侯府就又送了个女儿入宫做贵人。

想来是元玟不放心。这才派了个亲信之人来盯着此事。

她的马去势未减,直奔曲冷平,曲冷平被吓得连连后退,幸亏被身后的差役挡住,才没摔倒。

他刚一站稳便扬声要骂:“哪里来的——永宁长公主?”

看清了人,他心中暗骂:方才从刑部领人时那洛景和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拦着他们查验公文手续,耽误了好一阵时辰,否则也不必撞上这煞星。

不过幸好,皇上当真是有先见之明。

派他前来就是为了防着永宁长公主从中作梗,这批囚犯可不能出事。晋州这些官员,都是家产颇丰,明面上的虽然被查抄了个干净。但破船还有三千钉,何况他们大都出身大族,亲朋故交都是非富即贵,已经私底下向皇上表了忠心,愿意奉上白银一百万两,只求保一条命。

皇上特意吩咐,出了盛京城就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外将人放了。

临行前阿姐不放心,特意悄悄交代了他,只要顺利办成此事,不仅阿姐在宫中的品级能再提一提,就连他也能升官。

为了他们曲氏一门的荣耀着想,绝不能让永宁长公主破坏。

于是他按捺住了性子,恭恭敬敬地行完礼道:“殿下匆匆回京必有急事,是下官不甚挡了殿下的道,殿下勿怪,下官这就让开。”随后便示意身后衙役将人押开。

不待衙役动手,那群犯官已经一个躲的比一个快了,甚至井然有序地排成了一列,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这位长公主殿下注意到。

不过怕什么来什么,马上的长公主悠悠开口:“小曲大人,刑部押送犯人,什么时候成大理寺的差事了?”

“刑部事务繁杂,实在腾不开人手,这些都是重犯,未免有什么闪失,皇上才派下官前来督送的。”

“是嘛?想当初这些人犯还是我亲自抓的,离京几日,倒是不知皇兄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皇上已经下旨,将这些犯人流徙千里。”

元曦意味深长道:“只是如此?皇兄对这样的人竟也能网开一面?”

“回殿下,这是刑部与大理寺审理过后所定,皇上日理万机,并未亲自过问。”

“哦?晋州官场牵涉进此案的有七十多人,押送回京的主犯有十三人,除了三人死在路上,两人在狱中暴毙外,还有八人。依大魏律例,全都应当处斩,就算皇兄不愿祸及家人,也该从重处置这些人才是。”

曲冷平心中有些慌了,只得再道:“皇上圣明,许是念及过往政绩,法外施恩也在情理之中。”

元曦变了脸色,冷冷笑道:“过往政绩?自先祖开国以来便曾有言,我朝官员凡贪墨、渎职、受贿、互相袒护包庇以致乱政者,斩。”

随即又转头道:“洛大人是刑部官员,对律法应当比我更熟悉,我方才所言可对?”

曲冷平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不知何处出现在城门前的洛景和。

他施礼回道:“回禀殿下,正是,且太祖皇帝还有补充,凡是因以上罪名下狱者,贪墨受贿数额超一万两,包庇牵连者三人以上,不得宽释,不在大赦之列。”

“那勾结前朝余孽又当何罪?”

“同叛国论处。”

见二人一问一答,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曲冷平怒气冲冲地冷声喝问:

“长公主此举实在不合规矩。流放是皇上亲自所决,您难道是要抗旨不成?”

元曦抬手解开了身上的披风,里面是红色凤凰衔珠朝服,正是长公主的冠服。

这、这——

“回京路途颠簸,殿下怎还穿得如此隆重,您便是不穿这身衣服,下官也认得出您啊。”他只当元曦要以公主身份强压,正想敲打她此举不合礼制,便见她忽然举起了腰侧的剑。

那是——

天子剑!

“小曲大人可认得这东西?”

见他愣愣地说不出话,元曦嗤笑一声,不再看他,而是驱马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城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除了从此经过的,还有洛景和刻意引来的。

但天子剑一出,认识的人都连忙下跪,不认识的见了此情形也跟着下跪,片刻后,曲冷平也跟着跪下了。

但他面服心不服,怀疑道:“天子剑应当已随葬皇陵,不知殿下这把又是从何而来?”

“我昨夜在先帝灵前诵经,忽然窗外狂风大作,灯火摇晃,我竟莫名睡了过去,在一片云遮雾绕中得见先帝,先帝言朝中有奸佞祸国,若不斩之,我大魏社稷恐遭祸乱,待我自梦中醒转时,此剑便在我手边。想来必是先帝佑我大魏,才特意在梦中现身提点。”

曲冷平如何听不出这是在胡说八道,他下意识张口:

“若真是先帝显灵,也该是入皇上的梦,你一女子,干涉此等家国大事——”话没说完,曲冷平心头先一个咯噔,永宁长公主涉政也不是头一天了,还是先帝亲自许的,她本就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百姓多信鬼神,听闻长公主在先帝灵前所见,只会觉得是长公主的孝顺感动了先帝,这才引来先帝显灵,对她说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他浑身一冷,还想再说些什么,元曦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唰”的一声拔出了剑。

众人都听见了那坐在马上的红衣女子的声音。

“蒋宇成,前任晋州长史,在任八年,勾结前隋余孽,谋害当朝亲王,收受贿赂,指使买卖良家女子……”

那蒋宇成见势不对,忙低低叫着曲冷平:“小曲大人,快救救我啊。”

曲冷平想起元玟的交代,心中挣扎,只能悄悄对后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赶快入宫禀告。

只是这会儿功夫,元曦已经数完了蒋宇成的罪状,说到最后一句:“府上密室书房以及你姐姐名下的别苑,共搜出白银二百万两,另有珍宝书画若干。”人群霎时沸腾起来。

二百万两——

这得贪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元曦的剑缓缓对准了曲冷平,寒声问道:“本宫是大魏的长公主,手上的剑是先帝御赐,指的是贪官污吏,是我大魏朝堂的蛀虫,你说,这些人,本宫是杀得还是杀不得?”

不待他说话,四周的百姓便高呼道:“杀得!当然杀得。”

“贪官该死!”

“不能放他们走。”

元曦挥手扬剑,在空中划过,曲冷平下意识停住了呼吸,闭了闭眼,下一瞬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脸上,尚带着腥味。

他睁眼一看,离他最近的蒋宇成颈间已多了道血痕,眼睛尚未闭上,还死死盯着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元曦剑又扬起,片刻后,又有两人死在了他面前。

曲冷平彻底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原地,想往后退却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他方才还想着曲氏唾手可及的荣华富贵,现下却连还有没有命在都未可知。见元曦抬手,他死死闭上了眼,嘴里还连连喊道:“殿下、殿下你不能杀我,我是奉皇上的命令押送人犯出城的,你这么做,就不怕惹怒皇上吗?!”

元曦将剑往后一抛,道:“动手。”

流晏接过剑,轻巧一蹬便落在了地上,一剑一个,不多时,其余六人也都人头落地。

曲冷平只听得长剑割首的动静,早已吓破了胆,待周围那骇人的动静声没了,他才敢睁眼,只见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人头,全数对着他,而马上红衣女子已经扬鞭入城去了,只能看见她被风吹起的裙裾,和腰侧轻轻晃动的天子剑。

今天是超长的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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