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致命的失败后,球状闪电武器的研究和部署工作都停止了,人员也大量调出,虽然机构还没有取消,但整个基地处于萧条之中。xiashucom正在这时,张彬去世了。
“张彬毕竟是国内球状闪电研究的先驱,我们决定遵照他的遗愿,用球状闪电为他举行葬礼。这就涉及到保密方面的问题,由于你已是圈外人了,所以就没通知。”丁仪解释说。
我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个非常年代,导师的离去对我的触动也不是太大。
葬礼在研究基地的闪电试验场举行,这里现在已杂草丛生,人们在场地的中央清出了一块空地,张彬的遗体就放在那里。当所有的人都退到一百米的安全距离后,一棵被激发到很高能量的球状闪电以很慢的速度从试验场的一角飞向遗体,它在遗体上空缓缓飘行着,发出低沉的云乐,仿佛在讲述着这个平凡的探索者遗憾的一声。十多秒钟后,球状闪电在一声巨响中消失,遗体冒出了一缕白烟,覆盖着的白布塌了下去,下面只剩下很细的骨灰了。
由于基地的工作都停止了,丁仪便回到物理研究所继续宏电子的理论研究,他在市里错过了张彬的葬礼。他见过张彬保存下来的计算稿,其工作量令他震惊。张彬在他的眼里,是属于那种没有想象力或机遇去发现真理的大道,而在泥泞的荒原上终结一生的人,既可敬又可怜。他觉得自己应该到这位先驱者的墓上去看一看。
张彬的墓在八达岭附近的一个公墓里,林云开车送他去。下车后,他们沿着一条石径走向公墓,脚下踏着一层金黄的落叶,长城在满山红叶的远方露出一段。又是秋天了,这是死亡的季节,是离去的季节,也是写诗的季节。正在落下去的夕阳从两座山间的缝隙中射下一束光来,正好照在那片林立的墓碑上。
丁仪和林云在张彬简朴的墓碑前静立着,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去。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们不能同时去涉足,
但我们却选择了,
人迹罕至的那一条,
这从此决定了
我们的一生。”
林云喃喃地吟起了弗罗斯特的那首诗,声音像林间的清泉。
“想过再选择另一条路吗?”丁仪问。
“有吗?”林云轻轻地问。
“战后离开军队,同我一起去研究宏电子,我有理论能力,、你有工程天才,我创建理论你负责试验,我们很可能取得现代物理学中伟大的突破”
林云对丁仪微笑了一下:“我是在军队中长大的,除了军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全身心地属于别的什么地方,”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和什么别的人。”
丁仪没有再说什么,走到墓碑前,把自己带来的鲜花放到墓碑上。放下花后,他好像贝墓碑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迟迟没有直起腰来,后来索性蹲下来,仔细地察看着,脸几乎与碑面贴在一起。
“天啊,这碑文是谁起草的?”他惊呼道。
林云感到很奇怪,因为墓碑上除了张彬的名字和他的生卒日期外,没有别的什么,这也是张彬的遗愿,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什么值得总结的。林云走过去察看,立刻经得目瞪口呆:除了那几个大字外,墓碑上还密密麻麻刻满了小字,这些小字甚至覆盖了碑顶和碑的背面,那些小字全是方程和计算公式。仿佛是这块墓碑被放到有方程和公式组成的液体中津过一样。
“啊,它们在变淡,在消失!”林云惊叫道。
丁仪猛地推了一把林云:“转过身去!少一个观察者,它的坍缩就慢些!”
林云转果身躯,紧张地搓着双手,丁仪则伏在墓碑上,开始逐行读那些细密的碑文。
“它是什么?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别说话!”丁仪大声说,同时目不转睛地读着。
林云摸摸衣袋:“要不要到车上去找纸笔来?”
“来不及了,别再打扰我!”丁仪说着,以惊人的速度读着碑文,他的双眼狠狠地盯着碑面,像要用目光将它刺穿似的。
这时,西方的最后一线天光给墓碑群涂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周围的林地隐没于一片昏暗之中,刚刚出现的几颗晶莹的稀星一眨不眨地悬在苍穹上,时而有未落的树叶在微风中激情的沙沙声,但旋即消失,仿佛被某种力量嘘着制止一样,寂静笼罩着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同丁仪一起全神贯注地读着那量子化的碑文。
十分钟后,丁仪读完了正面,迅速扫视完碑顶和侧面,然后开始读碑面。天已完全黑下来,他摸出打火机打着,借着火苗的微光疾读着。
“我去拿手电!”林云说完,穿过排排墓碑间的小道向停车的地方跑去。当她拿着手电跑回来时,看到打火机的火苗已经消失了,她用手电照去,看到丁仪背靠着墓碑坐着,两腿平伸在地上,仰头看着星空。
墓碑上,碑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大理石光洁的平面象镜子似的反射着手电光。
手电光也使丁仪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伸手拉住林云,拉着她转到墓碑后面,指着碑的根部说:“看这儿,留下了一行,非量子态的,也是碑文中唯一的一行汉字。”林云蹲下去,看到了墓碑根部那一行娟秀的刻字:
“彬,引起f的速度只有‘26.831米/秒,我好怕。”
“我认识这字体!”林云盯着那行字说,她曾不止一次看过张彬留下的那本被球状闪电隔页烧毁的笔记。
“是的,是她。”
“她都刻了些什么?”
“一个数学模型,全面描述宏原子的数学模型。”
“哦,我们真该带个数码相机来的。”
“没关系,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怎么可能呢?那么多?”
“其中的大部分内容我也已经推导出来了,但我的理论体系卡在几点上,让她一点就通了。”
“这应该是很重要的突破了!”
“不仅仅如此,林云,我们能找到原子核了。”
“宏原子核?”
“是的,通过观测一个宏电子在空间中的运动,借助这个数学模型,我们就能精确定位这个宏电子所属的原子核的准确位置。”
“可我们怎么样才能探测到那个原子核呢?”
“同宏电子一样,这事情同样惊人地简单:我们能用肉眼看到它。”
“哇……她看上去是什么样儿?你好像说过,原子核的外形与宏电子的空泡形状完全不同。”
“弦。”
“弦?”
“对,一根弦,它看上去是一根弦。”
“多长多粗的弦呢?”
“它与宏电子基本处于一个尺度级别,长度大约在一到两米之间,依原子的种类不同而异,至于粗细,弦是无限细的,它上面的每一点都是没有大小的奇点。”
“我们怎么可能用肉眼看到一根无限细的弦?”
“因为光线在它的附近同样会发生弯曲。”
“那它看上去是什么样子呢?”
丁仪半闭着双眼,仿佛一个刚刚睡醒的人在回忆着刚才的梦:“它看上去,就像一条透明的水晶蛇,像一根无法自缢的绳索。”
“后一个比喻好奇怪。”
“因为这根弦已经是组成宏物质的最小单位,它是不可能被剪断的。”
在回去的路上,林云对丁仪说:“还有一个问题:你已经是国内理论物理的顶峰任务,很难相信几十年前另一个研究球状闪电的人碰巧也是。张彬对自己的爱人的评价肯定有主观因素,郑敏真的有能力作出那样的发现?”
“如果人类生活在一个没有摩擦力的世界,牛顿三定律可能会在更早的时候由更普通的人来发现。当你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量子态的宏粒子,理解那个世界自然比我们要容易得多。”
于是,基地开始了捕获宏原子核的工作。
首先,用空泡光学探测系统精确观测宏电子在空间中的自由运行状态,现在知道,宏电子或它被激发后形成的球状闪电那轨迹复杂的飘行,实际上是一种不断的量子跃迁,但在我们的视觉中它的运行是连续的。运用张彬墓碑上出现的那个伟大的数学模型,通过对这种跃迁运动各种各样参数的复杂计算,就能够确定宏原子核的位置,如果这个宏电子确实是属于某个宏原子的话。
首批观察了10个宏电子的自由运行,它们都是在500米的空中被发现的。对每个宏电子要连续观察半个小时才能得到足够的原始数据。计算结果表明,这10个宏电子中,有两个是自由电子,其余8个都各自依附一个宏原子核,它们与自己的原子核的间距在300至600公里之间,与丁仪最初估计的宏原子的大小十分接近。其中有3个原子核的位置在大气层外的太空中,1个在地层深处,4个在大气层内,其中2个在国境外,境内有2个。于是,研究人员起程去寻找其中的一个宏原子核,它距被观测的宏电子534公里。
在这战时状态,直升机已不可能调用,好在基地拥有捕获宏电子专用的三艘氦气飞艇,它们使用方便,飞行成本很低,缺点是速度太慢,即使全速也就和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差不多。
这一天华北地区晴空万里,是最好的捕获时机。向西飞行了四个多小时,进入山西境内,下面出现了连绵的太行山。相对于宏电子而言,宏原子核的位置是相对恒定的,但也是出于慢速的移动中,所以基地必须对那个宏电子进行连续的监测,随时将计算出的宏原子核当前的位置通知捕获飞艇。当基地观测组告知飞艇已到达目标位置后,飞行员打开了飞艇上的光学探测系统,模式识别软件已经进行了修改,将识别目标由圆形改为线段。对宏原子核的定位误差约在一百米左右,光学探测系统对这一片小空域进行仔细观察,很快发现了目标。飞艇微微下降后,飞行员说目标就在驾驶室左前方几米处。
“也许我们能直接看到它!”丁仪说。除了视力极好的人,一般人很难直接在空中看到宏电子。但据丁仪说宏原子核的外形在视觉上更清晰一些,且它的移动慢而有规律,便于跟踪。
“就在那里。”飞行员向左下方一指说,向那个方向看,只能看到下面起伏的山脉。
“你看到了吗?”林云问。
“没有,我是根据它的数据说的。”飞行员指指探测系统的显示屏说。
“再下降一些,以天空为背景看。”丁仪对飞行员说。
飞艇微微下降,飞行员边操作边看显示屏,很快再次使飞艇悬停,向左上方一指:“在那里……”但这次,他的手没有放下来,“天啊,真有东西!看哪里!在向上移动呢!!”
于是,继发现宏电子后,人类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宏原子核。
在蓝天的背景上,那根弦隐隐绰绰地出现,与空泡一样,它是透明的,借靠着对光的折射来显性,如果处于静止状态,凭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到,但弦却在空中不停地弯曲扭动着,这是一种奇怪的舞蹈,变幻莫测且充满狂放的活力,对观察者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和催眠作用,以后,理论物理学中多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名词:弦舞。
“你想到了什么?”丁仪目不转睛地盯着宏原子核问。
“既不是水晶蛇也不是无法自缢的绳索,”林云回答,“我想到了湿婆,印度教种永恒舞蹈着的神,他的舞一旦停止,世界就会在巨响中毁灭。”
“很妙!看来你最近对抽象之美敏感起来了。”
“对武器美的关注消失了,感觉中的空白总的有别的东西来填补的。”
“你马上会重新关注武器的。”
丁仪的最后一句话让林云把目光从机舱外的宏原子核上收回来,奇怪地看了丁仪一眼,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将这根在空中舞蹈的弦与武器联系起来,当她重新将目光移向宏原子核时,费了好大劲儿从重新找到它。
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根跳舞的透明弦,居然与遥远处的一个晶莹的空泡组成了一个半径五百多公里的原子!那么有这些原子组成的那个宏宇宙有多大呢?这想象让人疯狂!
不过宏原子于对宏电子的类似操作一样,由于宏电子核中的宏质子带正电,所以它能够被磁场吸附,但与宏电子的区别是,它不能由超导线传输。飞艇的舱门打开,一根探杆小心地伸向空中的弦,探杆的头部安装着一块强力电磁线圈。由于宏电子的存在,整个宏原子是呈电中性的,但现在,这艘飞艇是潜入到这个原子的深处,接近电荷还未被中和的原子核,这又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景。当探杆头部的电磁线圈接近弦时,它暂时减慢了舞蹈的节奏,进行了一次旋转,把自己的一端与电磁线圈对接起来,看上去,它似乎知道自己的哪一端应该与线圈对接。然后,它又继续着自己忘情的舞蹈,只是一端固定在线圈上不再移动。
林云和丁仪小心翼翼地讲探杆拉回舱内,这动作再一次让他们联想到捕鱼。弦在舱内舞动着,它约一米长,像一缕夏日地面上蒸腾的热汽,使透过它看到的舱壁微微扭曲。林云向它伸出手去,但像那个第一次触摸宏电子的直升机飞行员一样,手在半截停住了,不安地看看丁仪,丁仪满不在乎在挥手从弦的中部扫过,弦的舞蹈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没关系,它与我们世界的实体物质不发生任何作用。”
与林云一齐盯着弦看了半天,丁仪感慨地长叹了一声:“恐怖,大自然恐怖啊。”
林云不解地问:“它又不能被激发呈球状闪电,有什么恐怖的?在我看来它是世界上最无害的东西了。”
丁仪又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开了,他的背影似乎留下了一句潜台词:你等着瞧吧。
很快,基地观测组在距飞艇现在的位置三百多公里处有定位了一个宏原子核。飞艇立刻启程,三个多小时后在河北衡水上空捕获了第二个宏原子核。紧接着附近又有三个宏原子核被定位,最远的一个在四百多公里外,最近的一个只有一百多公里。但现在的问题使飞艇上只配备了两个电磁线圈,现在每个线圈上已经吸附了一根弦,林云出了个主意,想在一个线圈上同时吸附两根弦,这样就腾出了一个线圈用于捕获新的弦。
“你在胡说什么!”丁仪厉声喝道,把林云和飞行员吓了一跳。丁仪接着指指已经吸附有弦的两根线圈,“我再说一遍,这两个线圈之间的距离决不能小于5米!听到了吗?!”
林云若有所思地看了丁仪几秒钟说:“关于宏原子核,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比如,你一直不肯对我讲墓碑上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事关重大,我本打算直接同上级谈的。”丁仪躲避着林云的目光说。
“你不相信我?”
“是的,不相信。”丁仪终于下定了决心,正视着林云说,“我可以相信许大校或基地的其他人,但不相信你!我另一个不能相信的人就是我自己,在这一点上我们很相像,我们都可能用宏原子核干出不计后果的事,虽然原因不同:我是出于对宇宙的强烈的好奇;而你呢?是出于对武器的迷恋和已经遭受到的失败。”
“又谈到武器,”林云迷惑地摇摇头,“这些无限细的软软的弦,穿过我们的身体事都毫无感觉,又不能被外部能量激发成高能态的东西,与武器有什么关系呢……你现在不向我交底,已经影响到工作了。”
“其实,照你的知识水平,仔细想想就会想到的。”
“我想不明白,比如,把两根弦放在一起有什么可怕之处?”
“它们会缠绕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
“想想我们世界的两个原子核缠绕在一起会怎么样?”
丁仪知道这层薄纸已经捅破了,他仔细观察着林云,希望从她脸上看到恐惧和震惊,开始似乎又射阳的迹象,但很快被一种兴奋代替了,那是一种孩子发现新玩具似的兴奋。
“核聚变!”
丁仪默默地点点头。
“会释放很大能量吗?”
“当然。球状闪电的能量释放,相当于宏世界的化学反应,而对于同样的粒子量,核聚变的能量至少是化学反应能量的十万倍。”
“宏聚变——是这么叫的吧,它释放的能量是否与球状闪电一样,都是与我们世界实现量子共振。”
林云转身依次细看着那两根被吸附着的弦:“这太奇妙了,原来需十亿度高温才能实现的核聚变,现在将两根细弦轻轻缠在一起就能实现了!”
“倒是也没那么容易,我坚持保持两根弦之间的距离只是出于万无一失的谨慎,其实你就是真把两根弦合在一起,它们也不会缠绕,两根弦之间的电斥力会阻止它们最终接触。”丁仪伸手抚摸着一根舞蹈中的弦,虽然他的手什么也感觉不到,“弦的结合也需要一定的相对速度来克服斥力,你刚才问到那墓碑上那句话的含义,现应该明白了。”
“引起f的速度为426.831米/秒……这么说,f时fusion?”
“是的,两根弦必须以那个相对速度相撞才能发生缠绕,也就是聚变。”
林云的工程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从弦带的正电量来看,用两台长一些的电磁加速导轨,将每根弦加速到每秒二百多米并不太难。”
“不要向这方面想,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想出一个安全高效地存贮弦的方法。”
“我们应该开始建立那两条加速导轨……”
“我说过别向那方面想!”
“我只是说我们应该做好准备,要不当上级作出宏聚变实验的决定时,我们就来不及了……”林云说着,突然恼怒起来,在狭窄的舱里来回急走,“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变得这么神经质,这么鼠目寸光,同刚来那会儿相比,简直是两个人!”
“嘿嘿嘿……”丁仪发出一阵怪笑,“少校,我不过是尽我那点儿可怜的责任罢了,你真以为我在乎什么?我不在乎,没有物理学家真的在乎过什么,比如上个世纪初那些人,把释放原子能量的公式和方法给了工程师和军人,然后又为广岛和长崎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伤心模样,多么虚伪。其实,我告诉你吧,他们早就想看那些了,早就想看那些被他们发现的力量是如何表演的,这就是由他们,或者说我们的本性决定的,我与他们的区别是我不虚伪,我也真想看那两根有奇点构成的弦缠到一起后所发生的事,我还在乎别的什么?笑话!”
丁仪说着,也来回走起来,他们两人的走动使飞艇摇晃起来,飞行员好奇地扭过头来看他们吵架。
“那我们回去见导轨吧。”林云低着头嘟囔着说,一时像泄光了气,显然丁仪的哪句话伤害了她。很快,丁仪找到了答案,在飞回基地的途中,林云同丁仪一起坐在两根舞蹈的弦之间,轻声问:“除了宇宙的奥妙,你真的谁都不在乎?”
“啊,我……”丁仪一时语塞,“我只是说我不在乎宏聚变实验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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