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唱哪出戏

箭矢飞速旋转射去,眼看就要穿过藩板直中车夫,宋连眼疾手快,凌空一抓,竟将破云之箭生生握了下来,掌心顿时皮破肉出,鲜血淋漓。

车身巨晃,马匹受惊嘶鸣,车夫勒马停车。

两处高墙忽地有蒙面黑衣人持剑跃下,宋连迅速一扫,十数而已。

“趴下伏低!稳住马车,继续向前!”宋连朝车夫喝道,从身上迅速拔下一柄匕首丢给晏临,他如今出行不佩踏雪,但有武功在身,这小玩意够他护身了。

虽然此次并非要取命,但做戏做全套,也为了以防万一。

不过转瞬,宋连纵身破窗,马车疾行向前,两侧黑衣人朝马车猛冲!

宋连冷眉横立,许久未松活筋骨了。

双刀在手,两臂一展,如鹰爪般猛扣二人肩头,双肘用力迅速一扭,卸掉了二人胳膊,借力翻身,一个伏地猛冲,脚尖精准狠辣踹向一人下盘,那人咯嘣一声脆响,小腿骨猛然断裂,失去重心身体向前栽去。

既是做戏,宋连想来这伙人武艺平平,亦不会出狠招,遂不下死手,仅用刀刃隔开攻击,猛用肘击。

宋连眼灵,反应敏捷,几乎总能赶在剑刃挨身之前躲过,只消稍有动作,她便能看出下一步招式。

数十人不用片刻功夫已废了他们追击之力,正当宋连回身去追马车,却见前头竟还有人埋在高墙之上,距离马车不过五米!

不是做戏吗?!搞什么!

“晏临!小心!”

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宋连吼出最大的力气,拔腿向前猛冲,足尖轻点石墙,一腾一滑,向前飞掠而去,体态轻盈,仿佛行在云端。

那伙人一跃而下,车身骤停。有刺客挑剑进了车中!宋连恨不得快点再快点!

还不待宋连追到,那人就被车里抛了出来,胸口一团血红,了无生气地扔在地上,车里慢条斯理走下一人,晏临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一把滴着血的、不和衬的匕首。

是了,他可是当年闻名京城的武学奇才,料理刺客应是手到擒来。

宋连赶到,脚步轻巧,从石墙上一个点足,身体便飞向前去,直戳刺客心窝,那人转身不及剑还未到,瞪着一双眼睛便软绵绵瘫倒在地。戏过了,就别怪她狠。

宋连很有责任心地护在晏临身前,她刚赶来时便瞧清楚了状况,马死了,车夫被晏临拉进了车内,此刻暂时无恙。车前一共五个刺客,除去晏临杀死的,她杀死的,此刻还余三人手持长剑,呈半圆形围住,与二人对峙。

“你没事吧?”宋连眼睛向后朝晏临瞥去,他手指上滴着血,袖口也有点点血迹。

晏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我无事,是别人的血,”这样近的距离,他唇中的热气吹到宋连脖颈上,竟觉得皮肤一阵酥麻,“多亏有你。”

宋连心头一颤。什么时候了,还能被这种话迷惑心神,不可理喻。

跳出这可笑的分神,宋连决定先发制人,刺客行凶至此绝无生还的可能,这场戏,是陈老爷唱大的,他要玩命,宋连岂有不配合的道理。

左手短刀化作一道银弧,精准地向上斜撩,故技重施想要直戳心窝,与那刺客长剑在空中“铛”一声脆响,火光四溅。

一招未成,宋连丝毫不迟疑,她身体如同无骨的柳枝,一个不可思议的拧转侧滑,险之又险地让那柄剑贴着腰侧滑过,带起一片衣袂!

就在侧滑的瞬间,她右手的刀动了!快如闪电般从下往上反手一撩!“噗嗤!”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切入刺客腋下!刺客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硬。

宋连仿佛背后长眼,反身一扭,左腿飞踢,狠狠地从另一人想要偷袭的肩上重重落下,腰腹发力,竟踩着那人肩头直直立起,双手发力直接将那人脖子扭断。

眼神同时瞟见晏临正与第三人缠斗,他动作利索干净,险境之中不染尘气,面对飞快刺来的剑后退躲避,衣袂翻飞,仿佛像在竹林里舞剑一般,尤其比之宋连此刻发红的双眼更显得优雅从容。

只除了,他怎么还未杀得了那人?

第三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宋连飞快辨认出那是针,此物一般会浸泡毒汁!

“晏临闪开!”宋连踩着已死还未倒下的刺客肩头用力腾跃,抓住第三人头部,飞身旋转,毒针射了一地 ,猛揪胳膊,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形状。那人仍不死心,还想再飞毒针,宋连刀刃狠狠插入那人后心,可针已经散了出去。

晏临脸色苍白,苍白到宋连在此刻怀疑堂堂晏临可能真的躲不过流针。

宋连来不及细想,短刀飞速抛去,将那针群挡下,随后直插在地。

宋连用刀已经出神入化,可以控制它在空中的轨迹,还好成功了,宋连猛松一口气。

*

宋连在院中来回踱步。

她刚去冲了水,把短刀上的血迹洗净,重新安安静静地别在腰间,除了她发丝略微凌乱了些,眼神亢奋了些,衣襟上沾了不少的血,其余看起来,她只是在自家庭院里饭后消食罢了。

但宋连此刻一点也无法平静下来,风宪台指挥使突然遇袭,这事可不小,陈老爷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惊动了刑部这可不是好收场的。

除非晏临不计较,可他怎么可能轻轻放下?前一波人倒还好说,小打小闹,又未出什么损失,罪名也好治,可后一波人呢,尸体可就直挺挺躺在巷道上!

晏临一路上的脸色都很不好,宋连总感觉他的衣袍轻颤,专注去看时又似是风吹的缘故。刚回了府,迎来的阿鲁瞧见几人这般模样,大惊失色,晏临令他一起进了屋,中途又喊来一位鹤发长须的先生。

独留宋连一人在屋外。

他出手行云流水,宋连瞧得很清楚,那刺客进车不久就失了气息被扔了出来,再次对敌时他的招式也瞧不出破绽,但迟迟未能解决,陷入鏖战。到了最后一刻,他的动作更加滞缓。

像是许久未练武了,底子尚在,却力不从心。

宋连在路上没好意思开口,她也只是根据市井流言猜测,当年侯爷暴毙,他伤心欲绝,将那柄踏雪束之高阁。如今回了京,入的也是风宪台而非投身军营。

当年月圆之夜,也是他的生辰,星河流动,火树银花,少年专注认真地写下,“愿以此剑,护百姓平安。”

他到底还是弃了这条道,宋连有些惋惜。

她止不住频频看向屋内,人还未出来,屋里声音也听不真切。按道理,她该去扒扒窗,偷听一二,才有个做眼线的样子,但她些微一想,就激起一阵恶寒。比起糊弄陈老爷的差事,她更不愿意在晏临面前露出丑相。

她只愿这事能顺利揭过,别扯到她的头上来,期盼自己顺理成章留在晏家。毕竟自己的目的是为了脱离掌控,又不是上赶着去做劳什子眼线。

门开了,阿鲁步履匆匆,一阵风似的就消失了。

晏临在屋内坐着,朝宋连勾了勾手。

“公孙先生请先回吧。”

那老先生退了出去,掩上了门。屋内独独留下宋连、晏临二人。

暮色四合,天光暗沉,屋里尤未点灯,光线昏昧,如同笼上一层薄纱。门闭着,窗合着,屋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般,一切声息都悄然潜藏。晏临的脸一半浸没在阴影中。

宋连早在入门那一步就深吸了一口气,这戏唱的太大,她害怕主动请命保护晏临的话太刻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宋连又在心里狠狠啐了陈老爷。

“我许久未回京,”晏临先开了口,他的目光灼灼,满眼真挚诚恳地望着宋连,“心腹不过几人,而缄默司只容孤臣。”

晏临抚了抚沾血的袖口,苦笑了下,“你也见到了,这些年疏于练武,当初大考,也有这个缘由,将你招了进来。”

他说这话时嗓音清淡温吞,娓娓而谈,仿佛雾霭弥漫在周身,叫人陷入一阵昏醉迷离之态。天色更暗了,宋连只能瞧见他眼眸藏着水雾,浅红色的、柔软的唇瓣轻轻一开一合,吐出一点不合身份的恳求:

“你愿意,留下帮我吗?”

真是让人昏了头了。

宋连当即行了个揖礼,那个瞬间她想的竟然不是省的自己开口,而真有些保护美人义不容辞的慷慨来。

晏临的手虚虚抚上她的双手,将她托起。

“西厢房你还住的惯吗?一应摆设随你心意。”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偏身过去拿出一根火镰,将桌旁的一盏油灯点亮。

灯火昏黄,并不足以照亮此刻夜色。但光影朦胧,温柔地勾勒出晏临姣好的面庞,尤其那一双含情眼,仿佛暖雾中浮动的春水,唇色在暖光映衬之下蒸得艳若衔朱。烛光顺着他略微开散的领口,缓缓流入腰封……

宋连慌忙将视线错开,咽下一口口水,抓住脑海里随便一件事就慌忙吐出口:“那群人?”

“我叫阿鲁去报官了,左右也没有伤亡,我想将此事压下。”晏临淡淡道。

宋连意料不得,顾不得立场脱口而出:“为何?”

“你是风宪台的人,我也想让你参与此事,”晏临正色道,“我怀疑,此事与先前许筠蘅交予我的案子有关。”

“啊?”宋连惊呼出口,随即赶忙收了声。

*

“恕属下多嘴,大人今日此举属实冒险了!”夜半三更,逍墨急匆匆回府,才敢进门就听公孙先生说了今日险况,又一想到昨日陈科的飞鸽传信,怎么也咂摸出些不寻常的意味来,怎能放心大人身边只有那居心不良的陈科!

“你看,我好端端的,”晏临宽慰道,“你不必忧心陈科,盯紧鸽子便成。”

“今日之事,可是那陈德生做的?”逍墨眼神向晏临全身扫了一圈,眼见无恙才稍稍安心。

晏临已沐浴更衣,发尾湿漉漉垂在肩头,一身白衣服帖地搭在身上,水珠滚滚流进领口,下午的血雨腥风仿佛从未发生,沉静地如同以往每一个展卷读书的夜晚。

“是,亦不是也,”晏临放下手中捧着的书,“许筠蘅交予我溪州一案,今日那刺客便操着溪州口音。”

“他们想阻挠大人查办?”逍墨急切道。

“非也,此事许筠蘅瞒得很紧,她并非粗糙冒失之人,若还能有人得知,必不是从这个渠道。”

“更遑论,还未查办,便来杀我这指挥使,倒像是把脖子递与我砍。”晏临慢慢讲解道,没有丝毫不耐。

“大人的意思是?”逍墨低头捉摸着,猛然间蹙起的眉毛舒展开,激动之余还不忘压着声音,“有人故意把大人目光引到溪州!”

晏临微露笑意,默默点头。“那人或许并不知晓我手中正握着这案子,但不论怎么说,他暗我明,顺着这条线慢慢摸索清楚便是了。”

“还有,陈科的事,不要与任何人讲。”

逍墨虽仍有疑虑,但他更信晏临,又嘱咐几句汤药别放凉便退下了。

汤药还烫着,屋里弥漫出一股子浓烈的苦涩味,晏临特意给西厢房周围摆了一圈气味芬芳的花朵,她应该闻不见。

他仿佛品不出这苦味一般,舀起来一勺,小口轻轻的吹散热气,缓慢送入嘴边,像在品鉴什么珍稀花露。

还有一点他未对其他人提及,他总觉得,那伙人的动机,不止于此。他们好像在试探他,特别是最后与那人缠斗之时,他几乎无法自控,身体使不出力气,可那人却也不急,一招一式,就与他慢慢磨着。

当年那场诡异的大病,他不是没有怀疑,时机太巧,动作又太迅速,昏迷之后再一睁眼,就在京外别院了。

祖父暴毙,正值公孙先生回乡探亲,棺椁匆匆下葬。而等到公孙先生回来,便是对他几番诊断,断不出下毒痕迹,恍如这病就是天然降临。公孙与祖父几十年的老交情,又是世代从医,晏临不会疑他。

但身体落疾有异,是如何走漏风声的?

巷口一战,背后观察着的眼睛,又是哪双?

如果有野生宝宝,可以热情地出来打个招呼嘛[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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