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灵丹妙药，断水说是炼蛊，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万岁丹。

林弄海是真的很惊喜，但他帮她那小徒弟的三瓜俩枣，换这一颗万岁丹，林弄海自己都觉得不值当，说着他又将万岁丹掏出来看。

“哎，你那蛊虫，给我讲讲。”

断水背对着林弄海收拾残局，“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这万岁丹，”说着断水叹口气，“可惜有几味药材还是没找到，但是药效肯定是极好的，肉白骨不一定能做到，但活死人绝对可以。”

这万岁丹不能接触任何活物，否则林弄海定要捧在手心里。

林弄海虽然提出了问题，但似乎没打算听她回答，断水没听见人回复，扭头看他，只看到他一脸痴迷的模样。

断水犹犹豫豫，终于还是问了，“那个，你跟林屋的关系很好吗？”她来回擦着桌子的一角，显然是没有心思。

林弄海终于收起东西，想了想，“我跟他？切，若不是景熙，我巴不得他离我们远远的……”

断水似乎是放了心，小声说道：“那就好。”

这一句林弄海倒是听到了，“怎么，林屋得罪你了？”

断水支支吾吾，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林弄海。

“有什么就说吧，景熙是我好友，我对林屋多些了解也是应该的。”

断水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鬼鬼祟祟地跑到门口往外面瞄了瞄，确定那两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掩住半扇门，跟间谍对暗号似的，悄声道：

“我之前去找药材，跑去了你们那片竹林……”

这林弄海虽然把她关在了林府，但人不坏，对她跟小徒弟都挺好的，而且林府有钱，她一直想做的万岁丹倒是可以试试。

于是这天断水出发寻找万岁丹的原料，勉州地大物博，林府更是富可敌国，遍地都是好东西，断水一直在林府地界上活动，走着走着就到了竹林。

萧外月母亲去世，林屋把他带到这里疗伤，这里僻静，常人一般到不了这里，这是林屋默许的，但断水不知道。

林屋搜罗了好些东西，都堆在竹屋里，有用来修炼的，也有用来解闷的。

阴差阳错之下，断水竟然在林屋不在的情况下摸进了竹屋，当时萧外月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厚重的床帘下，断水也没看到他。

小小的竹屋里满是酒气，断水全当这里是林弄海私设的小金库，毫不客气，当即从中搜罗了一堆，其中还包括万岁丹的原料，这么一看，做成这万岁丹，还有林屋一番力。

林屋在这里设下了结界，任何人出入他都能感知到，当下就觉得不对，买好的菜都顾不上拿，可以说是飞奔回去。

而断水武功虽稀松平常，但也算练过，拳风从耳边扫过，她当即就开始反抗。

可她哪里打得过林屋，慌乱之间甩了几只蛊虫出去，又没个准头，偏偏甩到了床上，林屋当场就开始发疯，一手掐住断水的脖子，将人摔在地上，竹子制成的地面应声而裂。

断水感觉脊骨都断成了两截儿，眼冒金星，她死命拽住林屋的手，嘴里的血腥味随着呼吸的闭塞越来越淡……

黑暗从她的视线里慢慢聚拢，巨大的嗡鸣声响在她耳侧，她只能看到林屋猩红的眼，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滑过，不及她细想，便晕了过去，恍惚间听到有人唤“林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躺在地板上醒了过来，浑身被碾了一遍一样，只能转转眼珠，看到林屋喂萧外月吃饭。

她痛到不行，无意识地呻吟出声，萧外月这才注意到她。

他拍了拍林屋的胳膊，朝断水点了下头，林屋不情不愿地放下碗，走过来扶起她的头，“喂”她喝了几口水，断水呛得直咳嗽，嗓子火辣辣的疼。

先前几只被她甩出去的蛊虫，委委屈屈地趴在指尖，断水蜷了下手指，几只蛊虫消失不见。

萧外月跟她说了几句话，她没有任何心思听，睁眼闭眼都是林屋猩红的双眼。

如果她师父没有骗她，如果灵武山的书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林屋、这个林屋，

就是天生魔种。

萧外月情绪不高，话也少，以为断水被林屋吓坏了，要求林屋道歉，林屋眯了眯眼，右手握了握，抻到了伤口，不悦地皱了皱眉。

断水哪敢让他道歉，嗓子说不出话，腿也痛，赶忙坐起来，一边摆手、一边摇头，一瘸一拐地往屋外走。

刚跨过门槛，又想到什么，折返回来将方才拿的东西呼啦全掏出来，扔在地上瘸着脚走了。

断水如释重负般呼口气，紧张地看着林弄海。

林弄海手指在茶盏上画着圈儿，不理解，“你想说什么？你被那孩子打了一顿？”

“魔、魔种啊，我的意思是，林屋是魔种啊！”断水越说声音越小。

传说魔种同佛骨碎片一样，是天地灵气滋生的东西，苍穹之下，众生平等，是以妖、魔、人、神、佛，共生天地间。

魔种的出现不可预测，甚至几千年、几百年都不会出现一只，而一旦出现，便是魔界至尊、万劫不复。

在人间道中，但凡是修炼之人，都知道魔种是什么，而诛杀魔种，后代万世都可享受福泽庇佑，甚至可以飞升成神。

是以对很多的修仙、卫道人士而言，诛杀魔种跟争夺佛骨同样重要。

上百年来，魔种从未在人间道现世，久而久之，人们都将魔种当成神话故事来听。

林弄海自然知道什么是魔种，他只能算到萧外月会遇到因果外的东西，但他并不知道这因果外的东西是什么。

这林屋，真的就是千百年不曾一遇的魔种么？

“我虽然对这个林屋的身份存疑，但说他是魔种……未免有些牵强。”

断水见状，内心很是着急，“他真的是魔种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那你又为什么那么笃定？”

断水：……

“我刚才都白说了吗？如果他不是魔种，他为什么长得这么快？”

“半大小子，萧府伙食跟上，长得快些不足为奇。”

“那他为什么会法术？”

“他跟着萧叔叔学了些拳脚，又聪明，萧府藏书颇多，学些法术也无可厚非。”

断水语塞，“你、你不是不喜欢林屋嘛，还处处替他说话？！”

“我是不喜欢他，但也不能凭白冤枉人家。”

断水：“那你不管萧外月了？那万一林屋伤害他呢？”

林弄海看她，“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他为什么揍你？”

……自然是因为她私自闯进了萧外月住的地方。

“反正、反正那个林屋，就是魔种，肯定是魔种，他、他是魔种……”断水放弃逻辑，只是在一直重复这句话。

“不然你哪天去试探一下他吧？你这么厉害，一试肯定就知道了。”断水露出一脸请求的模样。

林弄海拒绝，“不行，就像你说的，他真的是魔种，我看他现在的样子倒是跟常人无异，万一我一试探，反而释放了他的本性，那又怎么办？”

“到时候，那可不是我跟林屋间的恩怨了。”

断水还是担心，“可是、可是……”

“行了，他又没有伤天害理，不要去担心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

“他都差点杀了我，还没有伤天害理？！”断水指着脖子，虽然上面的伤痕早已消失不见。

“行啊，那你去找他报仇去吧！”林弄海两手一摊，吊儿郎当。

“不可理喻！”断水丢下这句就跑出了门。

林弄海放下手中的东西，指头在桌上敲了敲，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天星阁是勉州最高的地方，说是前朝皇帝为博妃子一笑，斥资打造的阁楼，传说手可摘星辰。

能不能摘星辰不知道，但萧外月知道，要是想爬到天星阁楼顶，那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累死了。”萧外月坐在台阶上喘气，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吃了睡，睡了吃，本身武功便不怎么样，这下更是疏于锻炼，他看着远在天边的楼顶，打死都不爬了。

萧外月闷了一身的汗，尚带着寒气的春风一吹，他难受地扯了扯衣服。

林屋走在他身后，脸不红气不喘，“这还不到三分之一呢，按你这速度，要想赶在陨星雨之前登顶，怕是很难。”

萧外月摇头，面上也覆了一层薄汗，几个月都闷在屋子里，星光下更显得皮肤白皙，“我、我不上去了，我就在这看，这儿也能看，挺好的。”

天星阁算是半个遗迹，普通人进不来，今夜托了萧府的福，天星阁难得热闹一回。

但大部分人都懒得爬，萧外月已算是登高了。

林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嗓音温和，循循善诱，“你不怕林弄海笑话你？他可是已经走到我们前面去了。”

“笑话就笑话吧，我真走不动了。”

萧外月呈大字躺在地上，就着层高间的窄小天地看着繁星密布的天空。

林屋看着他，心弦动了动，“要不我背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