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林屋放出识海,约莫把扬州城摸了个透。

在他识海范围内,并没有异常的灵力波动,甚至是连有灵力、法力的人都未感知到。

沿着古运河一路向前,现下正值清晨,可扬州却一片寂静,唯有运河上飘着几只孤单的帆船。

越往前走,街道如同潮水一般往后退,他走着走着,竟有一种眩晕感。

周围有雾,将他包裹其中。

林屋眸中含冰,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卖弄?!

“金以火盾,木以水成,开!”林屋默念咒语,手指一挥,无数金光以他为中心,向周围扩散,灰色的雾气寸寸消退,金光映着他格外刚毅的侧脸,路两边的屋舍尽数燃起灯火,一路绵延到远方。

古运河潺潺水声传来,林屋不知何时踏上了青石地板,空气潮湿而黏重,就连呼吸中都带着水汽。

面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林屋没有办法不陷入回忆里。

那是上一代林屋还在世的时候。

‘林屋’世代单传,关于他的师父——上一代林屋,他仅有少数记忆。

师父让他莫究往事,秉其初心,一心向善。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之前的名字,便驾鹤西去,留下一个道门,一个传人,一个师兄。

他拼拼凑凑,从稀碎的只言片语中找到过往的一点踪迹,还有那个,自他接下林屋传承就没见过的师兄——林摮。

他醒来时也是这样潮湿的空气,他被禁锢在床上,全身无法动弹,蓝色的床帐将他与世隔绝,他能感受到体内汹涌的法力在修补残躯,骨骼和筋脉一点点被修补起来的奇异感觉他至今仍记得,浑身炽热,唯有颈上那颗珠子所贴近的皮肤一片冰凉。

他唯一能动弹的只有眼睛,用力想要透视床帐,奈何根本做不到。

咽喉处奇痒无比,每一次吞咽都带着万分的痛苦。

意识模糊中,他隐约听到床帐外有人交谈:

“……他已去,这是他的遗愿,我无法搁置,但我命不久矣……就……拜托你了……”言辞恳切,还有放下一切的释然。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他后来知道,这是他师父。

那……将自己拜托给师父的人,又是谁呢?

林屋脚下一顿,他踩中什么东西,传来一声细小而清脆的破裂声,衬得周围更加静谧。

他缓缓移开脚,湿答答的粘液顺着他脚移动的方向化成无数丝线,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传来,那东西太小,林屋不得不弯下腰打量。

他踩中的是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半人半马,约莫只有一寸多高。

那物上身是人,下身是马,身着甲胄,有两臂、六足,手上还像模像样地握着一杆长枪。

林屋扫了它几眼才终于找到它的脑袋,牙齿外露,眼珠凸出,赫然毙命。

饶是林屋走南闯北,也曾见过南尧的半兽人,但均八丈有余,未曾见过如此矮小、如同蝼蚁般的兽人。

他嫌恶地在一旁蹭蹭脚底,这扬州城到底都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雾气已经到了眼前,林屋抬头竟发现看不清十步以外的路。

耳边传来铁马金戈,近在咫尺,但林屋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又是……幻境吗?

“呵,八方离火,烧!”

林屋又以身设阵,金色的火焰像四周散去,惨叫声不绝,在火焰的尽头,林屋恍惚看见一人。

那人背对着他站立,一身白袍,拂尘微微摆动,华发尽显,蓝色如水波流动般的法力将他的离火隔绝在外,他不受控制地靠近那个身影。

“萧大哥,你已经盯着荷包看了半个时辰了……当真都到了睹物思人的地步了吗……”阿九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腿,撑着下巴侧头看着扒在窗边的萧外月。

“也不知道林屋现在怎么样了……”萧外月摸着腰间空荡荡的位置,按理说一个鬼魂应当不会有太多情绪,可他心中始终觉得林屋这一趟并不会太顺利。

胸前的雀阴魄被柔柔地包裹着,萧外月能感受到它蓬勃的生命力。

林摮正在给季凡把脉,新伤叠旧伤,得好长时间才能恢复了。

闻言,“完全不用担心他,你未免有些小瞧他了。”一剑名慑天下的驱魂师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

在这个房间里,唯一能够出去“自由”活动的只有林摮了,可林摮跟林屋间的关系……

萧外月转身,“林屋……是你的师兄,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出去找一下他?扬州形势险峻,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呢?”

林摮嗤笑,“他有世代林屋的法力相护,在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他、伤得了他。”

萧外月并未听出他语气中的情绪,一心都浸在想要找林屋身上。

反倒是阿九看出来了,作为那段往事中几个不多的知情者之一,样样出色的是林摮,可林屋却是得到一切的人,还要林摮反去寻他,放在阿九身上,阿九也不乐意。

阿九:“萧大哥,你才来人间道没多久不知道,林屋真的很厉害的,想当初他跟耍猴子似的把我们撵的到处跑……”

萧外月回头看他,笑道:“真的吗?”

阿九猛点头,“一边追我们,一边涮我们,说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点都不为过。”

从林摮讲过林屋传承以及四百年前满是纠葛的些许往事之后,阿九对林屋的看法大大改观,传闻中的‘林屋’跟他看到的‘林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世人从几百年流传至今的一言半语中窥探他、猜测他,然后隔绝他,将这个人留在对立面。

这也是萧外月有些心疼林屋的原因。

几百年来的功过不论,至少在他看来,林屋未曾伤天害理,也未曾斩杀过一妖一鬼,他和那个求死的狐妖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阿九。

阿九絮絮叨叨跟萧外月讲他们在人间道逃亡的过往,萧外月早已魂飞天外,观星赛那晚林屋透过面具的眼睛深深烙在他心里。

想到此处,他心头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前乱窜。

萧外月怔愣一瞬,又是猛然一动,让他不由惊呼出声。

阿九不再说话,林摮也看向他。

萧外月不明所以,伸手掏向胸前。

这里只放了一枚虚体的五帝钱和装着雀阴魄的噬魂囊。

五帝钱已然看不见,方才的动静就是噬魂囊发出来的。

噬魂囊一直散发着淡黄色的暖光,此时却光芒大盛,且黄光渐消,红光愈烈。

林摮敛色,快步走来,劈手夺过噬魂囊,萧外月有点紧张,这可是林屋的东西,“怎么了?”

林摮神色愈发冷峻,“林屋出事了。”

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且互为感应,牵一发动全身,雀阴魄有异变,只能是其他三魂六魄出了问题,雀阴魄受到威胁,焦躁不安。

扬州城内到底有什么,居然连林屋都着了道?

萧外月担心,“怎么办?我们要去找他吗?”荷包和五帝钱也没了反应,凭着这雀阴魄,能找到林屋吗?

林摮沉吟,“我去找他,季凡……拜托你们了。”

萧外月当机立断:“我跟你一起去。”

阿九忙道:“萧大哥!你去我也去!”

萧外月:“阿九,你就留在这里,这里比外面安全很多。”

阿九摇头,待在萧外月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林摮:“你就待在此处。”他眼神看向阿九,阿九莫名有些怕,后面的话也就没说出来。

若外面出了事情,护一只鬼好过护两只鬼。

林摮转身要走,萧外月:“你、你不设个阵法之类的吗?”

就像林屋每次离开时一样,画个圈罩住他们。

林摮边走边说:“放心,林屋离开前早已设下阵法。”

萧外月脚步一顿,原来他虽然生气,但还是罩着他们。

外面已经大亮,却十分寂静,林摮带着萧外月从九楼一跃而下,小二撑着下巴打瞌睡,客栈还未开张,萧外月经过时仔仔细细地看他,实在看不出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林摮身后。

雀阴魄仍十分不安,萧外月看着心惊,“它、它不会要炸了吧?”感觉噬魂囊已经锁不住它了。

林摮只看了一眼,语气淡淡:“放心,不会。”它不仅不会炸,反而在林屋危急关头,说不定还能保他一命。

萧外月看着外面天光,作为一个喜阴的鬼魂,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阴雨连绵才是最好,“我们要去哪儿找林屋啊?”

林摮虽不跟林屋对付,但他应是这天下最了解他师弟的人了,“去最热闹的地方。”

最热闹的地方无疑是古运河了。沿着古运河往上走,没有夜间灯火的点缀,古运河就是一条普通的大河,浩瀚无边,却了无生趣。

雀阴魄不再焦躁,林摮也顿在一处。

此地明明有林屋的气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正在和林屋的碰撞,可睁眼却什么都没有,林屋……在另一个空间里吗?

萧外月并为觉得异常,看林摮的脸色,“这里怎么了?”

林摮看向他腰间,“你的荷包亮了。”

萧外月惊讶,环顾四周,这里外面是运河,里面是连绵的屋舍,“林屋在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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