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林摮与季凡同时面色一凛。

张伯这些日子都吊着心,林摮一来,他心弦一松,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顿时软了下去。

上气不接下气,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涨得青紫。

季凡连忙将人扶到交椅上,另一把交椅上昏迷的阿九缩着躺成一团。

季凡轻抚张伯的背,他和林摮法力均被传送阵耗尽,没法用法力纾解,只能慢慢帮他顺气,张伯逐渐平静下来。

林摮在正厅里转转,这正厅还算是收拾得妥当,四处挂满了白布,今天是赖常明死的第三天。

张伯有很多话想说,但都不知从何说起。

林摮坐在一边,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法力耗尽,现下跟寻常人无异,“后来的信都是你写的吗?”

张伯点头,自少爷生病后他一直跟着折腾,筋疲力尽,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摧残个遍,“是,少爷初生病时,都没当回事,药喝了半个月,一点起色都没有,老爷这才有些着急,让我写信给你们。之前一直都是账房先生代笔,后来……后来被吓跑了,老爷又不想外人知道,这信就是我来写了。”

林摮:“你方才说,少爷后背长了张人脸?”

张伯黯淡的眼里突然有了些光,激动的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没错!老爷跟服侍的人都看到了!他们都看到了……”

“赖老爷子呢?”

张伯叹气,“自少爷死后,老爷就一直待在祠堂里,没出来过。”

“没出来过?”

“嗯,整日都在给少爷烧纸。”

林摮沉默片刻,“赖府祠堂在什么地方?”

张伯迟疑道:“林公子是要去找老爷询问那日的事吗?”

“不,去祭拜。你家老爷心力交瘁,可能恍惚间看错了,你不是说还有服侍的人也看到了吗?先把他们叫来吧。”

张伯表情悲伤,满脸疲倦,“当时跟老爷在一起的是一个丫鬟和厨房熬药的小厮,那丫鬟当天就死了,大夫来看说是活生生吓死的,那丫鬟死后,小厮又反口说自己没看见什么怪事,但这事还是传开了,府上的人也都走了大半。”

张伯一边说一边在季凡的搀扶下引着他们向祠堂方向走去。

季凡觉得有些奇怪,“张伯,我记得在信里你说你家老爷心急如焚,这下来了怎么不见你家老爷出来呢?”

张伯:“前些天少爷还在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但现在……人死如灯灭,少爷死后老爷也跟着死了一半,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上心了。你们昨日说今天就会到,我立马告诉他了,他也没什么反应。”

说到这里,张伯心中还是有些怨念的,他在赖府侍奉五十余载,早已将这里当成了家,将少爷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少爷一病不起后,他同样焦心如焚,谁知道林府就随便派了几个人过来,问题没解决,人还不见了。

但毕竟林府不是欠他们一辈子的。

放在寻常人家,隔一世的恩情就可以不作数了,林府庇佑他们这么多年,已恩至义尽,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了。

言语间他们已经到了祠堂。

不知道是季凡心理作祟还是环境使然,他总觉得这扇门后比外面更阴森冷寂。

张伯明显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个伤心地,将人引到地方后就推脱府上还有生意要处理,匆匆离开。

临走前林摮说想见见那个厨房熬药的小厮,张伯说自行去厨房寻便是。

林摮跟季凡整理了下衣装,一路风尘仆仆,连份奠仪都未准备,即便这赖府公子同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干系,但此举确实有些不太礼貌。

林摮从须臾袋里掏出一物,赫然是一沓黄裱纸。季凡看他,林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从林屋那拿的,回去补给他就是。”

黄裱纸上他都加了符咒,保凡人平安,渡阴魂轮回。

“勉州林府林摮携弟子季凡前来吊唁。”

门后无人应答,林摮自行推门进去,一阵热风迎面袭来。

只见祠堂里所有东西均被清空,正中方向放着一口棺椁,整个屋子都被白布填满,手腕粗的红烛绕着房间摆了一圈,窗门紧闭。

棺椁正前方,一个头戴孝布的佝偻老人正在往丧盆里添着纸箔,听到动静后慢吞吞地回头,他目光空洞无神,耷拉着眼皮,长长的孝布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在背上爬行。

纸箔燃烧后的灰色灰烬颓废地缠绕在周围,他指尖夹着三根香,烟尘弥漫,里面夹杂着淡淡的松木香,这是返魂香。

老人形如枯槁,并不言语,又慢慢地转过头去,继续烧纸。

这里看样子无人打扫,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

林摮带着季凡上前,行礼、点香、烧纸,再向赖老爷子一拜,随即出来。

季凡深深吸了一口气,被烟灰堵住的喉咙霎时通畅,他看向面色严肃的林摮,“大人,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林摮摇头,“一个深受丧子之痛、饱受折磨的老人。”

季凡点点头,“我也是,但总感觉里面怪怪的,可也说不上来。”

“有一个办法可以,开棺验尸。”

季凡不可置信,“啊?可是、可是那老爷子虽然看着没什么反应,但你若是决定开棺验尸,他怕是得跟你拼命。”

“当然不是现在。”

“可是听管家的意思他好像整日整夜的都守在这里。”

“等明日林屋来了你就知道了,现在嘛,我们去厨房见见那个熬药的小厮。”

厨房设在正堂之东,林摮一路走来,路上偶遇了几个小厮,都是低头颔首,匆匆路过,腰上、手腕上也都戴着驱邪的铜钱。

若不是给的银钱多,怕是这府上除了张伯,一个人都不剩了,这世间永远不缺为了银钱能变得胆大的人。

这厨房似乎要比赖府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收拾的干净,未走近时便听到一阵歌声,伴随着锅碗瓢盆的叮叮咣咣,林摮和季凡对视一眼,这做饭的人倒是丝毫没有受到赖府低迷氛围的影响,带着整个厨房小院都欢快了起来。

他们刚踏上小院的青石板,声音戛然而止,有一小厮从厨房探出头,冲着林摮的方向眨眨眼,然后才伸出整个身子,双手随意地在身上擦擦,“两位公子怕是走错路了?这里是后堂,公子们该去前厅才对。”声音清澈,如泉水叮咚。

两人看着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没有说话。

林摮的法力恢复了一点,将全身的力量聚集在指尖,法力幻化出一支紫色的箭,快速射向小厮,破空声响起,那小厮如野兽般伸出獠牙,一口叼住了紫色利箭,那上面法力并不强,但小厮修为显然也不高,又迅速吐到一边,像被烫伤一样不停哈气,一双竖瞳在林摮和季凡之间来回巡视,像是在筛选自己的猎物。

季凡虽然没说话,但觉得此举还是冲动了。

毕竟对方的底细都不知道,他们的法力又都没有恢复,贸然出手搞不好要成为盘中餐。

至于这小厮是妖,他们在靠近小院时就知道了——他们离的如此远,对方就不再唱歌了,寻常人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动静。

林摮先发制人,“我见你身上并无血腥之气,又与凡人同住,想必不是个坏妖,我不杀你,我只问你,赖常明的死,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那小厮一听就怒了,“你这是什么态度?灌入了驱魂师法力的利箭,对妖鬼的杀伤力多大你不知道吗!”

林摮:“我是算准你能接住这一箭的。”

小厮面目狰狞,“……好!那我咬你一口,我也算准你能接住这一口,接住了之后再谈赖常明的事!”

言罢那小厮就扑了上来,一把摁倒了林摮,一颗豹头映入林摮眼帘,季凡在一旁目瞪口呆。

林摮没有法力,动弹不得,小厮钳制住他,獠牙就要往脖颈上刺,却突然顿住了。

季凡抽出息鸣,强行蓄力,想上前又怕伤着林摮,“住手!你给我起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那小厮跨坐在林摮腰间,此刻已变成常人形象,一副平平无奇的长相,他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林摮,鼻子仔细嗅嗅,“你跟林屋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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