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林屋握着萧外月的胳膊,两人正落在赖府前厅的横梁上,林屋掐了个隐身诀,没有人能看到他。

赖府占地将近一百五十亩,是个典型的左右对称建筑,萧外月从未在这个角度上纵览钦州城,相比扬州的灯火通明,钦州十分沉默,通篇都是古铜色的建筑,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百兽之王。

林屋的手并未从他胳膊上撤下来,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因为萧外月只是鬼魂之躯,没有实体,林屋需要用一点点法力才能勾住他。

掌心中的触感虽然柔软,但没有温度,也没有弹性。

可林屋仍没有放下。

萧外月正在用眼神一遍遍勾勒各种建筑,描绘当时建造时的工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冷不丁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啊、啊?”

“我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那个拥抱之后我离开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外月呆了一下,匆匆举起腰间的荷包,“这个,跟你身上的那个有感应。”

林屋点下头,确实,虚实不能离得太远,倒是他自己突然糊涂了。

萧外月想了想,又摸了把胸口,“你的雀阴魄也在我这,离你越近时,它越活跃,我也能找到你。”他原本不能感觉到任何东西,但这雀阴魄却实打实的存在,而且愈发温暖。有的时候,在林屋法力贯穿他身体的那一刻,似乎林屋的心跳也同频传到了他的身体里,有那么一瞬间,他就是林屋。

林屋不说话,确认萧外月真的站稳后就松开了手。

萧外月也不再看建筑,又开始打量起林屋来。

对方还是一身黑色劲装,隐身诀下完全不用担心会暴露,有风吹起林屋的头发,就飞舞在萧外月的面前。

林屋:“想说什么就说。”

萧外月感受着胸口雀阴魄澎湃的生命力,“我想问,你的雀阴魄放在我这里,对你真的没有影响吗?”

他知道,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否则就会变成痴聋瓜傻。

当然他也知道,林屋不是普通人,少了这一魄可能也没什么,而且他也曾追问过林摮,林摮虽然支支吾吾,但也确实明确告知他,并且向他保证:林屋少了这一魄不会有任何事情。

但他还是担心,毕竟这是灵魂上的东西。

林屋只是淡淡瞥他一眼,“若是有影响,我就不会给你了。”

听到林屋本人这么说,萧外月才终于是放了心,但这个人向来狂妄自大,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这雀阴魄是交换林屋帮他找心头血的,既然没影响……林屋为什么还答应帮他找心头血?

他正准备询问,却见林屋神色紧绷。

林屋眯了眯眼,“你待在这里别动。”

萧外月还没说什么,便被林屋的保护咒套上,他已然向房顶的另一侧跃去。

虽然林屋自己都说没事、已经恢复好了,但萧外月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嗯,别说跟上去了,他现在就是连这个房顶都下不去,只能直直地跳下去,然后摔在地上,再爬起来。

他还是安静地待在这里吧。

——

林屋追去的人正是颂裳。

这厮实在没忍住,出来偷了一只猪。

本来早些时间就要出来的,没想到遇到了林摮他们,现在临近傍晚,屠户正在清点第二天早上要拉去屠宰场的猪,他每次都是趁交接的空档偷一头出来,这次出来晚了,正好遇到屠户。

先发现他的是屠户家的狗,那狗正要叫,颂裳一手提着猪头,一手迅速握住狗嘴,情急之下也没敛住妖气,那狗在他手里瑟瑟发抖。

紧接着屠户就出来了,手里拿着杀猪刀,上面还滴着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得颂裳没忍住,张嘴就幻化出了原形。

屠夫颤颤巍巍地举着刀,两个嘴皮子来回抖,颂裳本想叫他别害怕,刚一张嘴,屠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手上的屠刀砸中了装猪血的瓦罐,刹那间鲜血横流。

……颂裳一时不知道赶紧提着猪头走,还是趴在地上舔两口。

还没有等他做出抉择,颈后一阵劲风扫过,他奋力低头,后脑勺的一撮豹毛被削了下来。

他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盯着近在咫尺的地面,一只蚂蚁正顺着他垂在地上的胡须往上爬。

要知道,毛就是它们的衣服,没了毛,跟衣不蔽体没有两样。

颂裳气得牙痒痒,那狗已经瘫倒在地,缩成一团,呜呜地叫着,颂裳右手用力,捏爆了猪鼻子,白花花的肉从他指缝溜出来。

太阳西沉,最后一丝光线掩埋,颂裳背对着林屋,慢慢直起身,夏风微拂,颂裳居然生出一种壮士断腕的错觉。

而林屋提着桃木剑,看着那个圆滚滚、毛茸茸,中间却秃了一块的脑袋,越看越熟悉。

豹妖整个鼻腔都是猪血的味道,被人断发和血腥的双重刺激,让他想起了在章莪山上嗜血狂虐的日子。

颂裳放下手中的污秽,眼珠变得深红,法力凝起了一支红色的箭,此时万籁俱寂。

方才颂裳的妖气不仅吸引到了林屋,同样吸引到了林摮他们,林摮带着季凡和看热闹的阿九过来时还顺便捞了站在屋顶上的萧外月。

林摮不用问都知道是林屋怂恿他一起来的,循着妖气赶到这里正好看到这一幕。

似有感应一般,林屋回头就看到萧外月担忧的眼神。

大家都没来得及说话,随着颂裳的转身那箭飞快地向林屋射来!

林摮面如冰霜,他早就该猜到这个豹妖满嘴屁话,他自腰间抽出断水就要迎上去,但是林屋接下来的动作让他目瞪口呆。

颂裳回头看到是林屋时已经来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按照林屋的反应速度和能力,根本不可能躲不过这一箭。

林屋目光看着那支红色的箭,萧外月的目光还印在他脑海中,他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一步,那箭迎着他的左肩穿了过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而林摮却是知道:故意的,这人就是故意的,他还往前送了一肩膀。

阿九则是被吓在了原地,看着满地的血横流:这豹妖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居然能把林摮打成这个样子?!

而季凡像是唯一关心林屋的人,他慢悠悠走过去,封住林屋背后几个穴,看了颂裳一眼,才悄声问林屋,“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人家这样弄你?”

在他看来,林屋就是故意受伤博同情,对方这一箭显然不致命,对林屋来说跟打情骂俏一样。

林屋莫名其妙,“什么?”余光看到那身白衣还站在原地。

他捂着伤口,血蜿蜒地爬上他手指,对方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林屋!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颂裳一脸懊悔,眼里也是自责,不过配合他的豹子头,倒像是一只委屈的大猫。

林屋:“你先变回去,你是个什么水平,还敢模仿我的檀木箭。”

颂裳委屈:“那不是你在章莪山教我的嘛,让我模仿你,别人能忌惮……”

他一手拨开季凡,扶住林摮的胳膊,另一只手就要扒开林屋的衣服。林屋左臂吃痛,一下居然没挡住,被颂裳得了逞,“你又干什么?!”

颂裳已经变了回去,季凡这才看清他的脸,一个俊秀的少年郎,之前居然还变张脸骗他们。

他摸着下巴,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几个来回,要说之前他不信,现在的话……他还真有几分信了,这颂裳说不准真是林屋的姘头。

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他噙着古怪的笑,朝林摮的方向走去。

颂裳一边扯他的衣服,一边道:“让我舔舔,让我舔两下你就好了。”

林屋有些恼火,“你赶紧给我起来!”

颂裳一直不敢忤逆他,闻言低着头蹲在一边,情绪低落。

林屋从地上爬起来,给伤口止了血,看到地上的颂裳,“你蹲着干什么?讨饭吗?起来。”

林屋有些无奈,“你怎么找到这的?”先前察觉到妖气就觉得分外熟悉,一看果然是他——当年在章莪山上放过的豹妖。

颂裳这才粲然一笑,“林屋,我们这是心有灵犀呐,我一直都在这儿,你看!你这不就找到我了吗?”

“那个人,自称是林屋的姘头。”林摮对萧外月说道。也不知道是他恍惚了还是真的如此,他居然觉得萧外月脸色有些苍白。

“姘头?什么叫姘头?”萧外月疑惑。

林摮还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阿九道:“就是相好的!”阿九再次惊讶,“林屋居然都有相好的?”

萧外月没再说什么,他知道什么是相好的,忘川河畔经常能遇到声嘶力竭、为了相好的而不愿渡船的孤魂。

“阿九,我们走吧。”萧外月转身,面无表情地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阿九一头雾水,萧大哥跟林屋关系这么好,又那么心善,居然不去慰问一下?他只得跟上去。

林摮收起断水,心道林屋你也有今天。

季凡也摸不到门,但看自家大人心情很好的样子。

想来也是,林屋吃瘪,他的心情就很好。

林屋活动下肩膀,稍微还有些异样感,他看着一地血淋淋的样子,确实有些吓人。

他神情忽然有些紧张,眼神像是在找什么人,颂裳急忙解释,“我可没杀人啊,这都是猪血……”

林屋不理他,视线内没找到那个人,雀阴魄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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