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阿九还是有些战战兢兢,大声说话都不敢。
萧外月慢慢看向阿九,“那你去吧,我马上过来。”
阿九疑惑,“萧大哥,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啊……”
“去吧,小鬼,你现在不走,等会儿就都走不了了……”鬼魅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阿九噤若寒蝉,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还不快滚?”那是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听起来分外漂亮,阿九忙不迭地穿墙而过,直奔祠堂。
阿九出去的下一刻,那女鬼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绯红的丝线将整个屋子牢牢包裹,像蚕蛹一样不得挣脱。
阿九连滚带爬地冲进祠堂,林摮设下的铜钱阵让他有些不舒服,他也不顾上,“萧大哥、萧大哥他被女鬼捉住了!”
在场除了颂裳外,几人脸色皆是一变。
在林摮和季凡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屋已经冲了过去。
颂裳莫名其妙,但也跟了上去,走前还在赖松涛面前打了个响指,“醒了,要送你儿子走了。”
外面雨已停,天边已微亮,这一夜竟过得如此快。
外面的法阵并无异常,但阿九方才说烛光有一刻钟的时间恢复正常,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他们开棺的时候。
难道……他们开棺反倒引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颂裳一脸茫然,但看林屋跟林摮严肃的样子,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但他道行尚浅,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凑到季凡身边,“哎,怎么了这是?”
阿九站在季凡另一边,很是担心。
现在想来,那女鬼怕是故意放他出来报信的,她的目的就是萧大哥。
季凡不理他,面上一片严肃。
颂裳自讨没趣,但也没胆子冲上去问林屋,他还是知道审时度势的,都不说,那我自己看。
颂裳退到了院子角落里,咬破指尖,开始自顾自地倒腾起来。
女鬼没有伤害萧外月的意思,但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萧外月看不到他,按说他作为一个鬼魂,应当也能看到鬼魅形态下的女鬼。
房间里没有人,但他知道,她就在这里。
“是你杀了赖常明吗?”萧外月轻声问。
没有人回答他,他尝试往外走,手碰上门便漾开一层层水波,他心下了然,自己出不去。
“可是你囚住我又有什么用呢,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萧外月又回到原处坐着。
外面林屋跟林摮拿捏不准,这鬼魂能绕过他们的法阵,可能能力非同一般,但在林屋面前也是小菜一碟,问题是萧外月也在里面。
“我果然没猜错……他真的是林屋……”萧外月听到女鬼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只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的。”萧外月说。
“哦?”女鬼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不用骗我,那小鬼一出去就直奔他们,你真该看看,林屋现在满脸上都写着担心。”
萧外月心说你看错了,他现在满脸上应该都是想杀了你的表情。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女鬼问。
萧外月想了想,“交易关系。”
女鬼又“哦?”了一声,跟之前语气并不一样。
“他帮我找东西,我帮他找东西,仅此而已。”
女鬼嗤笑一声,“哼,他可是林屋,还有他找不到的东西?小鬼,你被他骗了。”
萧外月能感受到,女鬼就坐在桌子的旁边,至于为什么完全看不到,他也不解。
他冲向那个方向,“他虽然是个驱魂师,但还算是个善良的人,他可以帮你。”
女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还算?小鬼,你自己都不确定,凭什么让他帮我?”
萧外月不说话,女鬼继续说,“你肯定听说过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是不是让你好好修炼?”
萧外月依旧不说话,内心像是一团乱麻,他有好多话,但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怎么知道我是佛骨?”萧外月说。
“我们是同类人啊,而且,大部分情况下,只有佛骨才会跟驱魂师待在一起,或者说,只有佛骨才会受到驱魂师的待见。”
“为什么?”
女鬼却话题一转,“你还没回答我呢,他是不是让你好好修炼?”
萧外月没有说话,选择了沉默。
女鬼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好好修炼吗?”
萧外月看向虚空,似乎在寻找她。
“你知道夺舍吗?”女鬼问。
萧外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怎么会不知道,扬州城他就差点被黑烟夺舍,妄图利用他实现永生,然后就是林屋的穿胸一箭……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有抓住。
“这跟夺舍又有什么关系?”
女鬼轻笑了一下,声音又开始飘散在四面八方,“夺舍是建立在双方法力相当的基础上的,同样,被夺舍对象的法力越高,那么夺舍成功的人,也就越强大。”
“不可能!林屋不是这样的人。”萧外月想也没想就反驳了她。
“但他终究是驱魂师,与我们势不两立。”
萧外月仍在辩驳,“可他是排名第一的驱魂师,应该……”萧外月没说出来。
“应该看不上你这个小鬼?哈哈哈,你是佛骨啊,神性未灭的佛骨,吞噬掉你,他很有可能直接飞升,天下第一的驱魂师又如何?越是法力高强,越是野心勃勃。要不然,你来告诉我,他为什么把你带在身边?你又没有法力,能握住他什么把柄?即便有,也是他自愿的。”
女鬼的声音在他头顶上环绕,“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那三个人里,有你的族类吗?”
“可是阿九在。”
女鬼语气不屑,“哼,普通小鬼能跟佛骨比吗?他们要是把阿九杀了,你不就跑了吗?”
她继续蛊惑,“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跟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许诺了什么,但你想想,直到现在,他们允诺你的事情有结果了吗?都只是口头说说罢了,连半分实质都没有。”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们……”我们最初相识、那副四百年前就已经存在的画、阿九……我们,都是偶然认识的。
外面轰隆一声,里面烟尘纷纷。
那道声音重新出现在耳廓,一丝丝钻进萧外月的心里,“你自己去看好了,别忘了我说的……”
忽然门口破出一个大洞,那股阴寒至极的声音也随之消失,萧外月胡乱地看,一下子撞见林屋担忧的眼神里。
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林屋上下扫了他好几眼,才克制地问道:“你没事吧?”
萧外月摇摇头,露出一个轻轻的笑。
林屋停顿了一下,终究没问他女鬼的事情。
在屋外的颂裳睁开眼睛,盯着林屋面前的空白,眼里一片探究。
把棺的人到了。
外面一片熙熙攘攘,祠堂外的小院瞬间涌满了人。
管家张伯为首,站在祠堂门口,恭敬地请示赖松涛。
赖松涛此时才悠悠转醒,根本想不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只是抬头便看见管材上方有个大洞,不知道想到什么,悲从中来,涕泪纵横。
张伯唤了几声,发现里面没动静,担忧老爷子做出什么傻事来,也就不顾礼仪闯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不知何时开的天窗。
张伯同样悲恸,但也觉得是个不祥之兆,眼看时辰到了,他拖抱着悲伤欲绝的赖松涛,吆喝着抬棺匠进来。
那些抬棺匠都是四处走的抬尸人,即便来之前已经听说这里风水不好,但仍不在意,做他们这一行的,早已将风水之说置于身后。
于亲人来说,这是离别;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活计。
唢呐铙钹齐上阵,林屋一行人混在人群中出来。
墓地早已选好,他们跟在长长的队伍后走着,林摮张望了一下,“赖常明下葬,那个二夫人都不露面吗?”
身边的颂裳显然在想着什么,没有回答他的话。
季凡“哎”了一声,他才后知后觉,“这不来了嘛。”他朝前一点头,示意来人所在。
只见队伍前方,有一个妇人身着红衣,昂首挺胸,那就是二夫人。
她是长辈,无需披麻戴孝。
虽看不到面容,这一身扎眼的红衣多引人注意,就有多匪夷所思,她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送葬,倒像是出征。
巨大厚重的棺椁放入黄土,抬棺匠上钉,每一锤都砸在赖松涛的心里,“我的儿!我的儿啊!”他嚎啕大哭,不住地抹眼泪,与前一天在祠堂中看到的那个阴森怪异的老头截然不同,现在才像是一个真正经历丧子之痛的垂暮老人。
“出息!”二夫人名叫绾烟,站在一旁的小山坡,嫌弃地看了一眼赖松涛,直到最后一抔黄土彻底掩盖住棺椁,她脸上似乎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墓地。
“大人,我怎么看她的样子,似乎巴不得赖常明赶紧埋了?”季凡疑惑。
林摮望着那夫人的背影,“有点怪异。”然后又扭头看向一边的颂裳,“你怎么了,从祠堂出来就怪怪的,还有你昨晚说到一半,什么美人纸,什么姑娘都死了,你还知道些什么?”
颂裳:“那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也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比如……那两只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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