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摮松开手,萧外月脸上写满担忧,“他怎么样了?”
“放心,无事,只是奇经八脉许久没有接受过如此强劲的法力,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多躺几天就好了。”
萧外月化形在即,林屋又……看来回林府是完全没做错的选择。
尽管大家都没有说,但林屋知道,那个仇然虽刚刚出现,但显然在众人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也让他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林屋站在房间里,看着木盆里的倒影,这张脸看起来十分冷酷,一点都不平易近人,甚至有点凶狠,他怎么看怎么讨厌。
前有东极青华大帝,后有仇然……难道真如仇然所说,他是什么魔界的大人?
他一直致力于追求四百年前的真相,企图找到他从哪里来,可现在或许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林屋却陡生退缩,倘若、倘若……
他望向自己的双手,那现在又算什么?
萧外月敲了敲门,没等林屋应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林府的厨子做了点心,他拿来给林屋尝尝,但也知道对方可能不感兴趣。
林屋没有转身,他不敢看萧外月,仇然的话像是扒了他衣服一般,让他无所适从。
萧外月放下瓷盘,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攀上他肩膀,“我们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净听他的?”
但那些磅礴的、在他身体里肆意流淌的法力不是假的。
萧外月默默收紧胳膊,“我不管,真也好,假也罢,我看到的是你,又不是什么魔界的大人,你只是林屋,就是林屋。”
林屋握住他的手,转个身将人抱在怀里,萧外月仰头与他接了个短暂的吻,一颗心悄无声息地唤醒另一颗心。
门外已经炸开了锅。
颂裳还在‘回味’仇然那一脚,他揉揉肚子,眼角眉梢都是感慨,很少有人能一脚踹瘸了他,上一个还是林屋。
阿九看看颂裳,又看看季凡,两人的神情分明就已经确认了‘林屋是魔’的事实,他再一次无比的担心萧大哥,“他真的是魔头吗?还当上了驱魂师?”阿九是不喜欢林屋,但要是林屋有事,萧大哥会很难过的。
季凡的心情也很是沉重,看仇然的样子,感觉不像假的,还有夜里林屋的状态,那分明是入魔的征兆,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四百年前,林屋已经与身为佛骨的萧外月情投意合,萧外月与林弄海情谊深厚,林弄海又遭天谴死于非命,林摮是林弄海的后人,也是奉他的家训守护萧外月的鬼魂,而今林屋又跟林摮成为了师兄弟,也依旧遇到了萧外月,他们又重新在一起了。
命运如铁索连舟,半点挣脱不得。
如今看来,当年林弄海和萧外月百般研究的事情,那一出让林弄海未得善终的大卦,绾烟口中没能成功转移的大劫……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都是为了保护魔头林屋?!
季凡根本不敢往下想,那现在究竟又算什么?一个邪道的魔头,摇身变成了正道的驱魂师,这段日子与林屋相处下来,他自然清楚林屋是什么样的人,他信奉的道,究竟是什么?
“季大哥,你没事吧?”阿九小心翼翼的问。
除了没心没肺的颂裳,大家都藏满了心事。
季凡摇摇头,“我去后院练会儿剑。”
前院只剩下了颂裳和阿九,颂裳还有心思说笑,“这下好了,小小的林府,妖、魔、佛、人、鬼,齐活了!”他还有些小小的遗憾,白无常不在这里,他满腹的话都无处去说。
阿九根本不想搭理他,“林摮大哥呢?”
——
林摮看着石桌上再一次出现的大凶卦象有些茫然,他推算了林屋的身份、萧外月的心头血所在地、四百年前的真相、萧外月跟林屋的未来结局,一次次占卜,一个个问题的结局,皆是大凶。
一滴鼻血陡然砸在铜板上,林摮望着那鲜红的颜色,他在推演别人的命运,可他自己的命运,又滑向何方呢?
林摮抹净血,不行,他必须要找到第三枚称骨钱,可这第三枚称骨钱需要算术之人自身幻化,又是怎样的机缘才能得到第三枚呢?
接下来几天,林府的气氛都很是压抑,林屋的身份捕风捉影,萧外月雷劫近在眼前,林摮和季凡也不在状态,唯有颂裳,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阿九十分不明白他,前段时间还一直缠着林摮,现在林摮为称骨钱的事几乎愁白了头,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突然闲下来了。
颂裳嗑着瓜子,“小阿九啊,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不能去烦他,男人啊,你得晾一晾。”
阿九不懂这些,但他听明白了一句话,“你也知道你每次都是去烦他。”
颂裳白了他一眼,拍拍手,“我们出去打秋风吧!待着也是待着!”
阿九不懂打秋风的意思,睁大眼睛,“打秋风?!这才夏天呢!”
颂裳一愣,捧腹大笑,“哥哥我告诉你什么是打秋风!”言罢他拎着阿九的脖子,将人提出了林府,这也多亏了白无常,教他与鬼魂沟通的法子。
阿九虽百般不情愿,但出来后明显心情都变了很多,颂裳用从林府顺来的珠宝换了不少吃的,他们从街那头走到了半山腰,眼看日落西山,终于准备打道回府。
夜幕才刚刚降临,街边燃起长灯,阿九咬住一只糖葫芦,颂裳突然握住他的肩膀。
阿九一愣,狐疑地回头,继而皱眉,“我们都逛了半天了,你还要逛啊?”
颂裳表情古怪,像是被人发现后陡然的放松,“不,我们回去,我的凤梨酥吃完了,再去买点,你先回去。”
阿九像是不耐烦了,“那我先回去了,不管你。”
阿九消失在街角,颂裳转身,他身后凭白出现一个人,阴郁肃杀的气息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分明是仇然。
颂裳被他那一脚踹出了阴影,他捏死阿九比踩死一只蚂蚁都容易,他只是站在原地,并不言语。
双方对峙片刻,颂裳败下阵来,“你要是想找林屋,肯定不用通过我。”
仇然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颂裳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一晃神间他便与昨日的萧外月一样,被仇然扼住了咽喉。
颂裳虽是个豹妖,但他的胆子并不大,那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对手,他若交代在这里,怕是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破空声乍响在耳边,一支箭射中仇然的肩膀,又自他身后射出。
颂裳跌在地上,他抬起头,以为是林屋,没想到是拿着轩辕弓的林摮,身后跟着姗姗来迟的林屋和季凡。
黑色的魔息几乎遮天蔽日,林摮左手掐了一个诀,林屋和季凡顿时心领神会,形势变化,风云汇聚,刚刚露出面的月亮显得苍白无力,堪堪挂在天边。
金色的线以仇然为中心迅速变幻,两种颜色在空气中撕出火花,正邪之间的较量拉开序幕,仇然孤身一人,很快便处于弱势,囚阵刚好把他困在其中。
林屋确实没想到,他居然敢追来。
仇然并不惧怕,他虽身在囚阵,却丝毫没有囚犯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有几分轻蔑之意,“堂堂魔界之首,就窝在这勉州城里,使这小小的伎俩?”
林摮虽第一次见到此人,但已经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他身上魔息甚重,如果……他有些担忧地望向林屋。
“我是不是说过,别让我在见到你?”林屋神色冷清,唇上血色并不明显,他还未完全恢复。
仇然深深的看着他,眼里也是不敢置信,“为什么?仅仅过去了四百年,你身上的锐气呢!你天生魔种,生来为魔界而活,你注定要带领魔界。”
所有人心中都炸开了万丈波澜,林屋握着脊骨的手泛着白,他额上的肌肉不可控制的跳动,几乎咬着牙发出声音,“说清楚,四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仇然没有刚才激动的样子,稍微有所平复,似乎能理解为什么林屋不记得所有事,能在十万雷劫中活下来已是不易,失去记忆或是最轻的伤害,但至于为什么他体内的魔息全部被封印,仇然还不了解。
仇然缓缓道来,“四百年前,我是章莪山上某只妖物幻化出来的心魔,魔界的人并不团结,我也孤身一人在章莪山上修炼。”
“我在章莪山上修炼了两百年,你突然找到了我,让我聚集魔界众人,与神界一战。”
“这并不容易,而你又过于强大,很快便招致了十万雷劫,魔界损失惨重,最后,听闻你殒命与十万雷劫,众多魔物四散逃亡,溃不成军,神界大胜。”
他话音陡然一转,似乎燃起了希望,“没想到你居然在十万雷劫中活了下来,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但我知道,你活着,就说明神界并非不可战胜的,大家都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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