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燕醒翻了个白眼,嘴上不屑地撇了撇,“你真当这民宿是你开的?我现在就找个膨胀螺丝给你现场加工出一间房间呗!说了没有房间了,就是没有房间了!”

现场几个人里只有朱如若听懂了她的笑话,不适时地笑出了声音。

李景也不想多纠缠,“我都说了我可以打地铺。”

“山里面冷,打一晚上地铺第二天人准要生病。”陈碗皱眉,看向燕醒和男高中生,“你们今天不走?”

“老宝说你们几个废物差点第一天就全交代在这里了,让我们跟着点,谁知道还有人携家带口过来啊?小孩你不会丢给托儿所啊?”燕醒骂骂咧咧。

李景立即上前一步,“你说谁小孩?”

“说你小孩怎么了?我脚指甲盖都比你年纪大!”燕醒怒目圆瞪。

“我给你脚趾掰了!”

陈碗生无可恋,这俩人,上辈子就喜欢吵架,一见面就吵,由于那会儿两个人都不用吃饭睡觉,吵起来简直没完没了,人仰马翻。月牙死后,再也不用听他和燕醒的吵架声,是她百无聊赖时,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话。

现在倒成了一种诅咒,她愣是没想到过了几百年,竟然还能情景重现。

“够了。”陈碗捂住自己的脑袋,“再吵你就回云阳去。”

李景不可置信,“姐姐,你为什么不帮我讲话?”

“蠢货,因为这是我的民宿,我的地产!”燕醒大声囔囔。

“不就是钱吗?我有的是钱,现在就可以把这里买下来!”李景回怼。

“她终于有点小孩样了,不是那个我从李家带出来的人了。”裴化云感慨。

“看着别人花我的遗产,我怎么就那么不爽呢。”陈碗呲牙咧嘴。

冯漆还没有从断手中恢复过来,他甚至午睡还没有醒,就被这几人的吵架声震醒了,准确来说,是朱如若想看热闹,特意敞开门,光明正大地看热闹去了。

冯漆叫了好几声,也不知道是朱如若真没有听见,还是她装作没听见。

男高中生始终沉默,他是被燕醒叫过来撑场子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燕醒她自己的领地还要撑场子,但他不是过来听小学生拌嘴的,“我先回房间休息了,有事再叫我。”

一层楼只有两个房间,一楼只有食堂和员工宿舍,二楼和三楼各两个房间,李景要么只能打地铺,要么只能睡沙发里了。

“就你那么点钱,留着给你买棺材吧。”燕醒拍拍屁股,也回二楼了。

李景很震惊,“什么?你俩下午的时候不是因为在用符文才睡一块吗?为什么晚上也要睡一张床上?我凭什么睡沙发?”

朱如若围观着又笑了起来,房间里床上的冯漆还在坚持不懈地往外面叫唤,“如若,你别和她们一起,陈碗那一家子脑袋都有病……”

朱如若充耳不闻,反而对劝诫李景,“两个人睡一起,晚上才暖和啊,一个是男的,一个女的,多般配的一对啊。”

般配个大头鬼啊……陈碗心累,“房间里就那么一张床,我还能睡出什么花样来。”

“干脆把我吊在电风扇上算了。”裴化云扭过了头,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朱如若一双眼睛看得真真切切,眉开眼笑,“有人陪着,讲几句暖心的话多好啊,小孩子一点都不懂。”

“我也不想懂,走了,你们慢慢聊,爱睡沙发睡沙发,爱吊风扇上吊风扇上。”陈碗戴上了一顶帽檐宽得能遮住半张脸的渔夫帽,抬脚往外面走。

裴化云立刻跟上,并且把李景堵了回去,“你是来旅游的吗?房间里地上一堆东西,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景恨得咬牙切齿,“你都挂电风扇上了,管我地上放什么呢!”

朱如若也跟上,“等等我,我可知道古哀镇不少传闻呢,我也去。”

冯漆还在坚持不懈叫唤,只是实在无人搭理。

陈碗将自己和裴化云的想法分享给了朱如若,后者沉思一会才开口,“当地人认为是残符的出现,解救了镇上的瘟疫,虽然现在拿不出具体的证明,但这种说法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如果不是残符起到了作用,就是有人故意在引导言论,总之残符确实脱不了关系。”

“老宝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出残符的来历,能治愈致死率这么高的瘟疫,还真是闻所未闻,要真有这种符咒的存在,我们现在学的恐怕连它的脚指头都比不上。”朱如若随手捡起地上凋零的残符,“不过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只是‘残缺的符文’,如果威力这样强大的符文漫山遍野都是,大家都要一起完蛋了。”

裴化云不解,“为什么,如果这的确是有治愈效果的符文,那不是一件好事吗?”

朱如若看他的眼神就像几十年前,她看向在女人温柔怀抱里的小婴儿那样,“符文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只学一种,今天你利用符文起火烤了鸡,明天就想用符文治快死的老妈,后天就想要无穷无尽的钱财和权力,等你反应过来,命就没了……”

陈碗打断她,“就是说,这个能拯救世界的人,同样拥有毁灭世界的能力。”

“这种东西,乱用是会遭到天谴的。”朱如若蹲下来观察一颗三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树,“有没有一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路过了古哀镇,见证了古哀镇的惨状,不忍心看着老少妇孺挨个死去,动用自己的能力,并且造出了残符,一直在保护这个镇子,但这个人不该这样做。在因果循环中,镇子上的人就该死得一个不剩,这个人打破了因果,就要承担因果,于是降下天谴,这个人从此死无全尸,也没来得及再施展那些强大的符咒了。”

“做好事也要遭到天谴吗?”裴化云也蹲下来观察,但除了大自然的痕迹,大树没有任何异样。

朱如若古怪地笑了一声,“陈碗现在不就是在做好事,不也受到天谴了么?你是好人,但她不该救你,因为你是个好人的同时也是个将死之人,我们虽然天天咒骂沈家人,但人家的的确确是下面的公务员,也同样不是坏人呢,所以沈家人要对我们做什么,我们也只能受着,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谴?”

两人说话的功夫,陈碗走出了很远,回来的时候又捧着一堆较为完整,还没有枯萎的残符花,“我们带着这些,冒个险去找山神怎么样?早上的时候没来得及,说不定那位是个能沟通的主,说不定能套出点情报。”

“以你见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的本事,或许真能行。”朱如若说,“如果我们想从山神身上套话,就要抓紧了,残符今年还剩一个月的开花期,沈石妹妹不是说了,山神只有开花的季节才会出来吗?”

“这句话有点奇怪。”裴化云一边跟着几人往往山顶上走,一边观察四周,“一个山神,为什么只有在花开的季节才会出来,残符的花期只有三个月,难道其他九个月不需要山神的庇佑吗?除非山神庇佑的根本不是山,而是残符。不过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困在自己的职责无法逃脱,还是残缺的符文到现在也依然起着巨大的作用。”

朱如若目光炯炯地看着山顶,“只要山神肯开口,还有思考的能力,我们就有机会弄明白。”

陈碗看向她,“说来冯漆到底是怎么得罪的山神?”

“鬼知道那个蠢货做了什么。”朱如若皱了皱鼻子,气得一脚把脚下的石子踢开了。

陈碗就说两人今天怎么怪怪的,“怎么了?我还以为冯漆很会讨你开心呢,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连句像样的人话都没怎么对我说过。”

“说来还是因为这些符咒。”朱如若叹了口气,“冯漆是个很强大的人,当世之下,恐怕没人在符咒这一学上比他更精通。但也因为他是绝无仅有的唯一一人,这世上也没人能懂他了,做人孤独,做鬼孤独,做不生不死的怪物也孤独。他啊,爱钻牛角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觉得如果和我说了,我就会立刻扬长而去,和他断绝关系。我才没有他想得那么脆弱呢。”

她转了转脑筋,琢磨了一下措辞,“我只是很心疼他,我也有不堪入目的一面,很扭曲地想要知道对方的一切。就好像观察一件毛衣的针脚,如果毛衣自己缩成一团,不让人看,我就不爽了,让他自己一边玩去,晾他几天就老实了。冯漆这人就是矫情又嘴贱,你别理他,有时候他对我说话也不中听,我就当成他在张嘴放屁。”

陈碗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裴化云倒是听进去了,他古怪扭曲的小心思已经早就生根发芽了,原本已经长到了嗓子眼,所以忍不住对陈碗叫唤了两声,也被陈碗当成是在张嘴放屁,一巴掌堵回去了。可是它贼心不死,现在又出来转悠了一圈,像个在T台走秀的模特,夸张地撅着大腚,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看见自己。

然而裴化云自己是个在都市生活已久的社会人士,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他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几年的岗位经历教会他,情绪内敛,甚至适时地捏造虚假的情绪,才能走得更远。

但是他走得再远,也远不过陈碗的寿命,总不能死前再临门一脚,将心意吐露干净吧。

在他只接触过陈碗的时候,他还觉得她们这些人,或许都和陈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那天见过的老人温和但不失力量,燕醒嘴硬心软,偶尔透露出来的言行举止更像个小孩子,朱如若更不必说,她就像个真正的,活蹦乱跳的少女,冯漆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实力强悍,委实靠得住,面对朱如若也像是个恋爱脑。

只有陈碗,她像是和所有人都隔着一段距离。裴化云怕自己到时即使说出口,陈碗还要消化个几十年才能明白,但是几十年过后,她恐怕连“裴化云”三个字怎么写都忘了,那他的心意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碗扭过头看向落后一大截的裴化云,“你怎么回事?拖拖拉拉,不想回去吃晚饭了吗?等会儿又回去宣扬跟着我三天饿九顿。”

裴化云的思绪被打乱,浑浑噩噩地跟了上去。

只是很不幸,三人翻来覆去将整座山头都找了一遍,尤其有残符存在的地方,愣是连山神的影子都没看见,也不知道是山神躲在了哪个犄角旮旯,还是三人完美错过了。

几人神色各异地回到了民宿,都已经相当疲惫了,朱如若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去了,只有裴化云和陈碗两人在偌大的食堂吃饭。

陈碗看着他吃,“你怎么就这么有胃口,一般人知道自己要死了,都会寝食难安吧,再这么吃下去,燕醒富可敌国的家产都要被你吃空了。”

“那我饿着肚子怎么办?锤自己的肚子,让它自己争点气吗?”裴化云大快朵颐,吃得要多香有多香,搭配这样一张英俊的脸蛋,去平台上做吃播一年大概能赚一个亿。

陈碗下意识地模仿了一下他咀嚼吞咽的动作,但很快反应过来,并且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脏话,“你有话想说吧,关于李景,或者冯漆,又或者是磨镜人。说吧,我闲着也是闲着。”

“不想说。”裴化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现在对于你们这些人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我只想好好吃完饭,然后上楼洗漱睡觉。”

陈碗没说话,趴在桌子上的头转了个方向。

回到楼上的时候,李景已经笨手笨脚地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硬生生挤进了两人的衣物里。

裴化云陈碗挨个洗漱完,然后整整齐齐地躺在了床上,陈碗压下了心中的不耐烦,往裴化云身边挤了挤,然后对杵在那里的李景招了招手,“你是打算站在那里看一晚上吗?”

裴化云配合地朝她挑衅地挑眉。

李景,“……”

她紧紧挨着陈碗躺下,“好挤。”

“这床两米二宽。”裴化云朝那边探头,“你那边明明还有很宽的位置,怕冷可以开空调,不用挤着睡。”

陈碗摸了摸旁边李景的脑袋,“明天我安排你回云阳,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读书就去读书,想去旅游就去旅游,我们家的钱,你当成冥币烧给姜薇都花不完。唯一不能插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明白吗?这不是损失几千万或者一只手的事情,你会死的,你明白吗?”

李景怎么不明白,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你,我是来帮你的。”

“你能帮个锤子,早睡早起,按时吃三餐就是帮大忙了。”陈碗侧身,伸长胳膊拢住她,声音放到了最轻。

那边的裴化云也似乎是为了给两人说话的空间,背过身去,一动不动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无能……”李景的声音也很小,说着说着就就有点哽咽了。

“没人说你脆弱无能,我只是希望你能离这些事远一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陈碗说,“我以为你颠沛流离,下半辈子会老实点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多好呀,享受别人为你带来的胜利果实不就好了吗?什么事情都要弄得一清二楚,你上学考试有这种精神就好了。”

“我宁愿明明白白地死去……”

李景的声音渐渐小了,三人在关灯后不久也各自睡了过去,直到大半夜李景被陈碗的胳膊和腿压得喘不上来气。

偏偏陈碗睡得死,压根叫不醒,倒是吵醒了已经睡到边上去的裴化云,他没开灯,借着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的月光,看见了陈碗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李景身上,李景也不敢用力推开她或者大声叫醒她,只能默默承受,然后发出死狗一样的呼吸声。

裴化云像在处理什么黏糊糊的海鲜,将陈碗从李景身上拔下来,然后塞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陈碗自然地蹭上了他的胳膊,没有被打扰美梦似的。

刚刚他还有点嫉妒李景,现在轮到他心情复杂了。

裴化云没忍住为她找补,“看看为你操心的,晚上觉都睡不好了。”

李景朝他比了个中指,“你怎么不说她睡相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裴化云借着月光,肆无忌惮地打量陈碗睡梦中,不再那么冷漠疏离的脸蛋,甚至还有点温和可爱,但他嘴上还是持续呛声,“我不敢,你敢说,你就多说两句。”

李景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不说话了。

裴化云缓缓地躺回被子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有人挨着他在熟睡,是陈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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