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本身就不大,再加上穆父大开大合的动作,更加使人觉得空间逼厕狭小。穆晴雪已经退无可退。
这场闹剧是个羞辱。
她紧紧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习以为常的巴掌,心里焦躁惴惴不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母亲还没有和,穆父离婚的时候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明珠。
一阵劲风从脸上批来,迟迟未落,穆晴雪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
睁开眼,就看到那粗厚的手掌被一身黑色西装西裤的保镖截住。
“穆先生,刚才我家小姐一直坐在这看清了全过程。”保镖身后的常梅冷冷开口,没有慕父有钱,但气势不输一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直跟着温楚的缘故,常梅也有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那男孩从小被小三上位的母亲教导地不成大器,出了这一茬,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愣在那儿。
“是您小孩子一直对姐姐无理,又是撞又是踩的,身上还被泼了水。大冬天的,湿外套可不好受。”
慕父混沌的眼睛瞟到女儿身上那件藏青色校服,果然暗了一块。
小男孩伸出粗短的手指紧紧抓着慕父衣服下摆,轻轻地喊:“爸爸,不是的。”
慕父低头看到小男孩楚楚可怜样子,立马想起了小三,小孩与小三长得几分像。慕父恼羞成怒,他现在也称得上有钱的企业家,还被人教训,气焰又嚣张起来。
管得着嘛。
“你们小姐是谁?”他大言不惭地问。
常梅开口:“楚家表小姐。”
这是温楚特意让常梅说自己的楚家人,而不是温家人,因为她清楚穆家现在有一批建材正在和楚家合作,他还没拿下来。
楚家女孩儿不多,又称为表小姐,算来算去只有出老太太的孙女温楚,在场的所有人都顿时理清了关系。穆晴雪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刹那,心里五味杂陈。
有妒忌又有怀疑,她明明失手推了她一把,害得她滚到楼梯,赵烟烟是她亲戚都这么霸道,温楚为什么要帮她,又怎么会帮她。
慕父一下子换上了生意场上虚伪的笑容,讨好的口吻打马虎眼:“原来温小姐也在这,都怪我,家里事还让温小姐担心。我记得我女儿和温小姐是同班同学……”
穆晴雪对这一套简直生理性厌恶,厌恶地看了慕父一眼,之后转过身望向甜品台方向。
一个人也没有了。
刚才明明还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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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淮的冬天一直阴沉,很少见到太阳,外头的温度直逼零下。
温宅书房里中央空调开得大,暖呼呼的风吹的人暖洋洋,温楚穿了件黑色的天鹅绒连衣裙在书房练字。黑色大波浪卷发自然垂下来,肌肤牛乳一般细腻光洁,即使素颜整妆,温楚这个人也明艳得发着光。
书房练字的地方在榻榻米上,温楚跪在柔软的草垫上,安静端详。
临的帖是《秾芳诗》,宋徽宗典型的瘦金体,急需考验耐性和笔力,温楚捏着毛笔,这是她第一次临瘦金体,整只右手有些别扭,快要抽筋的感觉。
温明德坐在榻榻米另一侧,深山只穿了简单的中式改良汗衫,眯着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温楚知道爷爷一直在观察着自己,不敢有丝毫懈怠。
“感觉怎么样?第一次写瘦金体。”温明德忽然出声,温楚蘸着墨汁的毛笔抖了抖,一滴墨水落在深红色的桌上。
之前温明德会让温楚练实用又好学的楷体,不知道怎么让她练起花里胡哨的瘦金体来。
温楚继续写,思量了一会儿继续写:“写的不好,对孙女来说不简单。”
练字一开始讲究的是模仿,模仿写帖人运筹帷幄的笔势走向,起步很慢。一张纸还没写满,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温明德看着宣纸上的字慢条斯理开口:“别人一开始能有你这样就不错了。”
笔力遒劲,字体瘦而不柴,描摹了两三分像。
温楚制动时爷爷在夸她。
“你母亲的病得慢慢养着,学习还是要继续的。我已经给你联系了青御讲堂,过几天就去上课。”
这话听在温楚耳里可就不一般了。爷爷是瞧出了什么?
温楚把毛笔搁在砚台处,端正坐在榻榻米上,两只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过去。
室内寂静无声。
屋里考试满分的消息温楚没有在家里提起,以她现在的能力不上补习课也没有关系,更何况是青御讲堂。要知道青御讲堂是京淮蒋家创办的,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想把自己孩子送进去陪“太子爷”蒋钰汌读书。
上一世温楚不是没有机会去,只不过不是温家提议,而是温楚的外婆提出来的,只是当时温楚生性贪玩,没有去而已。
怎么这回爷爷亲自提了。
要知道去青御讲堂上课不紧自家需要实力,而且得动用些关系人脉,只要进去了,以后结识的人都是背景不差的,甚至比温楚现在所在的贵族学校还要好。
温明德毫不在意探寻的目光,喝了一口茶:“你弟弟生性单纯,容易被人规训。温家的产业又有你母亲的一份。以后温家还是要靠你啊。”
温明德爱修习黄老之道,人却不糊涂保守。
温楚垂下眼眸,修长如蝶翼的睫毛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半晌回到:“孙女知道了。”
去青御讲堂的那天早上下起了雪,那是今年京淮的第一场大雪,温楚看到雪落下的时候心情也畅快起来。
即便乞丐还没有找到,楚英姿也没有醒来。
这场雪不同于上一世连绵不绝的大雪,白雪埋葬了一切的肮脏,所有都是新的开头。
温楚去青御讲台的时候发现苏茜也在,微微楞了一下,看着苏茜不同于往日里跳脱的性格,反而规规矩矩地像是闺阁中的大小姐,温楚差点认不出来。
她从车上下来,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苏茜奇怪的转身,看到温楚的那刻嘴巴张圆着跑过来。
“温楚,你今天怎么在这。”
常梅从车里拿了件红色的外套给温楚披上,本来还想给她打一把伞撑着。温楚看了看头顶的阴沉沉的天,温楚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只是下着小雪而已。
听苏茜的意思就是她之前早在这上课了,怎么都没听这小妮子提起过。
苏茜跑过来就挽着温楚的手臂,黏她不行。
温楚问:“你之前都没和我说过,本来我们可以一起来。”
苏茜不说有她的道理,要是被别人知道她在青御讲堂上课,学校的考试还经常拿不到到高分,岂不是很丢脸。
她只好拉着温楚的手臂撒娇:“不许告诉别人我也在这里上课哦,太丢脸了。”
苏茜软萌可爱,莹莹小脸藏在奶白色的毛线帽下,就连温楚也仅收不住她的撒娇。
走到青御讲堂里面,温楚吃了不小一惊。在外面的时候以为讲堂只是很小的普通学校,进来才发现房间格局布置像是隐藏在森林里的度假酒店,曲觞流水,处处透着两晋时期的写意。
木质回廊两侧挂着半卷起的席子,顶廊处悬挂着一盏盏禅系灯笼,古意韵味全在这一弯一绕里。
苏茜说:“过几天你就习惯了,我一开始进来也被惊到。这算是蒋家家产的一部分,没什么的。”
温楚收敛起脸上的微微吃惊,正要和苏茜一起走进去。
脚边忽然有个散发着温暖的东西冲撞过来,温楚低头,原来是只肥嘟嘟的金渐层,拱在温楚脚边,可怜兮兮地喵喵叫,不愿离开。
金渐层的皮毛很短,尾巴很粗,眼睛铜铃似的瞪得很大,而小巧的鼻子在像块小石子嵌在脸上,十分格格不入。
温楚蹲下来试图抚摸它,还没摸到呢,金渐层有感应一般地主动靠上来让温楚摸。
早上下的雪到了晚上已经积起厚厚一层,温楚楚穿着红色外套映在雪地里像是一副古代红梅白雪仕女图。她怕小猫一直踩在雪里会冷,把它抱在身上,金渐层很乖地配合,等到苏茜要摸的时候则一脸凶相,龇牙咧嘴。
苏茜翻了个白眼,赌气一般拍了拍金渐层的脑袋:“兔儿爷,没想到你还是两面派呢。”
“苏家的,没大没小。”
一道清亮傲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显得极为洪亮,温楚忍不住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来人穿着一身黑色卫衣裤子,只有脚上那双球鞋有点亮色,头发也极黑,快融入黑夜里。
等走进了,温楚才发现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天上的启明星,耳朵上松绿石耳坠,微微一动,耳坠也晃晃荡荡,晃得温楚心头一紧。
“拿来。”和温楚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一脸傲气,身上时不时带着书卷气。
那是京淮蒋三蒋钰汌。
上辈子其实温楚和蒋钰汌没有什么交集,只在楚家见过一面。
蒋家老爷子生病去世后,蒋家一阵内乱,还是蒋钰汌少年英雄杀伐果断地处理了残局。不过当时他年轻气盛,手段残忍,将不少盯着蒋家这块肥肉的豺狼虎豹送进了牢里,甚至动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不过那时蒋家被逼到了绝路,蒋钰汌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蒋家那段时间里也捉襟见肘,自顾不暇。
蒋钰汌穿的少,伸出的两只手被冻红了,见到面前的人一动不动,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
又一次道:“拿来。”
声音犹如玉石相击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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