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的身后事前前后后办了七天，说起来，他头七这天正好还是嘉靖四十三年的年三十，可今年，因为严家风雨飘摇的局面以及陆家最强的顶梁柱的身陨，这京城似乎被一股阴云笼罩着。京里不少官宦人家都收起了原本张扬的模样，低调地躲在家里迎来这嘉靖四十四年的春节。

因为是年三十，牢里的伙食也特地做得丰盛不少。当然严世蕃这样本就佳肴不断的是看不上这些的，除了他这边另外一头被关着的犯人都吵吵嚷嚷着，似乎在庆祝难得的美味。

严世蕃站在那唯一的窗前，透过窗看着外面的夜景，街上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传了进来，似乎和往年街上热闹的模样没什么差别。

“这大概……是我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吧？”

严世蕃心里默默想道，心中泛起了些许的失落与伤感。可他知道，还没到他伤怀的时候，从他入狱到现在已经小半个月过去了。

这期间，他先让蓝青玄假死狱中，将蓝青玄暂时脱离在所有的人视线外。再故意让陆绎去蓝青玄藏身的地方，利用蓝青玄将陆绎牵制，让他不得不替自己去救林菱。

凭着陆绎的本事，一定能顺利将林菱救出来。而且这样一来，那些人一定会将注意力转到陆绎身上，也一定会发现被陆绎探望了两次的蓝青玄。给他们一个，蓝青玄和陆绎都已投靠自己的错觉。

陆绎他们暂时不会太放在心上，可蓝青玄，作为一个曾直接受命于心学中某个人的角色，如果他真的投靠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把那躲在心学内的人给揪出来。如果顺利的话，还能顺藤摸瓜把这个神秘组织给找出来。

那些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现在的优势就是因为躲在暗处，一旦被暴露在阳光下，鹿死谁手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他们一定会对蓝青玄动手。加上之前看过从心学出来的官员的所作所为，像蓝青玄这样看事物非黑即白的人，一定会对自己信奉的信仰失望。

到时，无需再对他威逼利诱，他就能一五一十地说出幕后主使。

这事，从一开始严世蕃都是算好的。他这个人，说阴险其实也挺阴险，可若说坦荡也是真的坦荡，他的这番谋划，一开始就对蓝青玄坦诚布公了。

也是因为这样，蓝青玄才不会质疑去刺杀他的人，是不是自己派去的人做的局。

想到这里，严世蕃嘴角不由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要论这谋划一事，他若是敢说第二，还真没遇到能称第一之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这次没料到那些人会无法无天到，连陆廷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都敢下手。可惜了……

严世蕃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自己不曾算无遗策，还是为了陆廷的枉死。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公子，”

狱卒带着严风走了进来，隔着格栅，严风就离开双手抱拳冲他施了一礼。

这狱卒也是他们事先打点好的，也不多言，默默打开牢门的锁链，然后又默默地离开，将空间露给他们主仆二人。

严世蕃转过身，看着推门走进来的严风，轻笑道，“你既来，便是已经查出这背后之人了。是谁？”

严风说了一个姓氏，既在严世蕃猜测之内，又在他意料之外。

“王氏。”

严世蕃挑眉，“太原王氏？”

“琅琊王氏，当年太原王氏落没后，其中一支南迁，定居琅琊。”严风解释道。

严世蕃了然地点了点头，接过严风递来的一叠纸笺，仔细阅读起来。

这琅琊王氏发展于曹魏西晋，确立于东晋初年并达到最盛时期，史称“王与马，共天下”，延续至唐末五代，南朝以后走向衰弱。

在历史的记载里，琅琊王氏就止步于那个动荡的年代，在之后就消失了。可实际上，历史往往只记载了表面现象，就如同琅琊王氏兰陵萧氏这样的世家，消失于历史的记载，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也一同消失。

他们只是换了一个低调的传承模式，抛去过去显赫的身份，利用几百年积攒下的产业，开办民生产业，修建学堂资助穷苦的读书人，利用资金和人脉将整个家族渗透在华夏土地上，不论朝代更替，他们都能安然无恙的传承下去。

这，是南朝当时的家主为王氏一族想到的十分妥帖的法子，还留下了祖训，凡王氏子孙，无论何时，只可做辅世之臣，不可为权臣，不得参与皇权更迭，王氏女子不得入宫……种种种，留下了很多在后人看来苛刻又断送王氏霸业的祖训。

当然，为了防止后人枉顾这些内容，那位王氏家主还留下了一支相当神秘的队伍，据说是王氏当年养着的暗卫，他们独立于王氏一族，是作为王氏监察者一般的存在，一旦有枉顾祖训之人，必定出手卒之。

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哪怕在当时那位家主几年后归天，王氏一族也无人敢枉顾他的命令。甚至，遵循了上百年。

王氏隐匿几十年后，以萧氏为首的其他世家才慢慢领略其法，可惜时不待人，这些家族终是和王氏差了一步。到最后，除了王氏也只有萧氏一族以牺牲半个家族的实力，存活下来了。

要说王氏当年的家主确实是有着超世之才，能够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及时止损，几乎是讲王氏一族全部的实力保存了下来，这也就是为什么百年后，王萧两家的谋划会以王氏为首的原因。

不过可惜的是，尽管他的这番谋划保住了王氏的实力，也看似为王氏一族寻到了长久富贵荣华的法子，可实际上却存在一个致命弱点——权利。

那位家主所在的时代是一个门阀世家为尊的时代，在当时世家的实力甚至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所以，无论是矿产还是如盐、粮这些民生产业，他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握在手里。

可随着皇权的越来越集中，皇室不允许这些掌握在外人手里，而与皇室相近的贵族也想从中分一杯羹。这样一来，被族训压制只能做辅世之臣的王氏一族，没有权利的庇佑，手里巨大的产业只会被一点点的蚕食。

如果王氏后面的继承人稍微弱势一点，可能王氏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势力取缔。

啊啊啊啊啊，我也没想到一拖更就拖了这么久，我对不起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秘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