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山雀落到了屋外的槐树上，大约是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所以格外活跃，鸣叫声不绝于耳。

扶灵换了一身深红的衣裙，站在树下，有些出神。

她一向习惯早起，每每天不亮，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借着一点微弱的烛光，对镜梳妆，然后站在门外，静静等待黎明，这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喜欢这种等待天明的感觉，看着晨光寸寸爬升，天一点点亮起来，心里总是分外欢喜，好像自己的心也亮起来了，里面满满都是生机。

其实她没有多喜欢这个世界，也不是贪生怕死，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活着更好，死了至多是化作一抔黄土，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总是会被这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打动，试图做点什么，挣扎一下。

她曾经强闯过宫中议事的紫宸殿，当着朝臣的面，列举过她父皇的罪状，也用过更委婉的办法，用父女亲情，还有已故的母亲，去感化他，只不过这些都没有用，一个人一旦尝到过权力的滋味，习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就再也听不进别人的声音了，她的举动只会触怒他，让一切变得无可挽回。

他们最终还是决裂了。

没有任何预兆，也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最后关头，她顶着他的怒火，带走了大殿中央那个被他下令处死的美人，算是为她心中死去的父亲，积最后一点福德。

后来的四年，虽然惨淡，但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除了她的旧疾，以及这个旧疾引发出来的一系列事。

扶灵的视线穿过那棵槐树，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也就是那一瞬间，飞鸟惊起，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裴敛穿着单衣，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他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倦，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昵：“公主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天都还没亮。”

他把她往回拉，重新拉到了卧榻上，扶灵拗不过他，只好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算是陪陪他，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大亮，院子里隐隐有人的响动，扶灵再也睡不着，才推了他一把：“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不起来用早饭了？我听着动静，似乎有小贩来送菜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又问：“你以前也这样？”

裴敛随便披了件外衣，一边穿鞋，一边看着她道：“公主指的哪方面，睡到日上三竿？”

“不然呢，我听说国公严于律己，为人勤勉，最讨厌懒散的人，难道他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的儿子吗？”

这话一出口，扶灵就有些后悔了，裴家的事，她大大小小都了解过一些，自然知道裴敛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裴敛本人也当着她的面提过，她这不是明知故问，戳他的痛处吗，果然言多必失。

扶灵正要岔开话题，将这件事揭过，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说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谢淮安，谢淮安在和两个女子说话，那两个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扶灵回想了一阵，终于想起了她们的名字。

是裴敛的那两个表妹。

谢家姐妹今天一早就赶来了裴家，她们很多天没有见到她们的表兄了，听说表兄被顾夫人暗算，中了很严重的毒，心里非常担心，但是又不好贸然来访，所以先去见了谢夫人，这才折返过来。

她们没有从花园的小门那里过，那里离顾夫人的住处有些近，四周都是护卫，现在还是戒严的状态，实在有些不方便，所以干脆离开主宅，多走一段路，走到别院的正门这里，从正门进。

这个路线本身是没问题的，只不过有些不凑巧，在门口碰到了和她们一直不对付的谢淮安，谢淮安拦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还说这是她们表兄的授意，谢家姐妹很不服气。

谢兰心瞪着谢淮安：“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也是刚刚才赶到这里的，你自己都没有进过表兄的院门，就在这里胡说八道，说表兄不方便见客，无非是看我们不顺眼，想要赶我们走罢了，何必装模作样？”

“我怎么就装模作样了？”谢淮安表情未变，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语气：“我今天没有见到阿敛，难道昨天也没有见到吗，他是什么打算，我还不清楚，你们与其在这里吵嚷，不如早些回去，免得打扰你们表兄休息，惹他烦心。”

“你！！”

谢兰心气得说不出话，惹他烦心这四个字重重砸在了她的心间，让她有些后怕，她以前就惹恼过表兄，表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理她，这不仅影响到两人的婚事，也影响了两家的关系，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谢兰心的心里萌生出退意，她看了一旁的妹妹一眼，拉了拉她的袖子。

谢兰禾拂开她的手，用一种不争气的眼光瞥了她一眼，心里恼怒极了，她不甘心就此离开，但也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就让表兄对她心生厌恶，几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确实是我的意思。”裴敛穿好衣服，就从寝房走了出去，打破了他们的僵局。

他的脸色尚可，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中过毒的虚弱，但为了应付两个表妹，他还是努力做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免得她们继续纠缠。

谢淮安懂得他的意思，已经开始赶人：“你们不是吵着要见表兄，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吧，医师说你们表兄需要静养，让他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好的更快。”

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谢家姐妹没法反驳，只好先行离开，临走之际，谢兰禾回头望了裴敛一眼，那眼神欲语还休，有一种恋恋不舍，却又努力隐忍的味道，很是让人心疼。

可惜裴敛的心里并没有多少触动。

倒是刚才的那个回首，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联想到多年前，那年他从边关回到长安，跟在父亲身边，进宫面圣，有一个少女也是这样，回头望了一眼，她望的不是他，甚至也不一定记得他，但那双眼里复杂的情绪，却让他至今不忘。

男主之前见过女主，女主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是两个人缘分的起点，但不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就太俗了，我准备走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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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过往